折丹昨夜睡得很差,她的脸本就圆润,皮肤又雪白,此时顶着通红的眼睛格外显眼。
太子妃端着一碗药汤,见她在那边点着头打瞌睡,将汤碗重重放在桌子上。
这动静吓得折丹一激灵,人也清醒过来。
她急忙跪下,“太子妃娘娘!”
“苦死了!这是什么啊!”
折丹磕了个头:“回太子妃娘娘,奴婢昨天给娘娘梳头,见娘娘额头微红,怕是要入伏,体内火气盛。奴婢担心娘娘身体,这才托太医院的人熬了些清火药。”
说白了太子妃只是上火长痘,却被折丹扯得头头是道。
太子妃摸了摸额头,想着折丹给她解决过不少皮肤和身体问题,倒也没继续追究。
但她还是挑了些毛病,“你昨天干什么了?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打瞌睡?”
折丹忙磕了个头:“是奴婢的错,奴婢昨夜想着要给娘娘配什么药,不小心想的入迷,导致今日这般无精打采。奴婢没能服侍好娘娘,奴婢有罪。”
太子妃横竖挑不出毛病,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嗯……你这般说来,也是忠心耿耿。本宫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去我的私房领一锭金子,这一日先歇着吧。”
“奴婢叩谢娘娘!”
折丹很喜欢太子妃这点,太子妃虽对下人又打又骂,但讨得她的欢心,赏赐也是真大方。
“等等,这个也给你,过来拿着。”太子妃懒洋洋道。
折丹捧着一个珍珠发钗,面上的惊喜毫不遮掩,她知道太子妃喜欢下人这种反应。当即将发钗握在手里,“娘娘!好娘娘!奴婢受宠若惊!”
“还不快滚,废什么话!”太子妃声音里,并无怒意。
林意梦微微笑着,目送折丹离开。可随即,她望见折桂目光狠戾,恶毒的望着折丹的背影。
折桂沉默片刻,还是绕到太子妃前面,行了个礼,“娘娘,折桂去给你端碗糖水漱漱口。”
“嗯,去吧。”太子妃声调被拉的长长的。
……
折丹匆匆走到耳房。
她休息的地方离太子妃卧房不远,走上两步便到了目的地。
折丹虽疲惫,却丝毫不敢睡下,她心中记挂着另一个穿书者,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信息告诉谢落梧。
她展开一张纸,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写的字更是歪七扭八,比谢落梧好不到哪里去。
她在害怕。
以折丹之前的经验,在这个世界小命虽不值钱,也少有人在意。可只要把自己当成一个NPC,倒是也能很好的苟活下去。
可谢落梧来了,还有另外一个同类亟救援。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思绪后用英文写道:“楚流璟身边的确有穿书人,那名穿书人处境不甚理想,很可能被楚流璟关在某处。”
“另,林意梦藏得很好,她并未直接像太子说未来之事,而是利用折桂给太子报信。她是个聪明人,不必过多担心她。”
折丹将信收好,跨过门槛,忍不住抬头去看那一方天空。
皇宫的天是狭小的,皇宫外的天空是昏暗的。
折丹终于后知后觉,打从她和谢落梧确认身份的那一刻起,她们已经是同一绳上的蚂蚱。
她又想妈妈了。
她忐忑的拿着那封信,走到西厢房的花丛处,佯装在嗅闻花香。
片刻后,她起身离开,任谁也看不出一封信被埋在泥土之下。
……
折丹心事重重的离开了。
由西厢房的月门处,折桂探出半张得意的脸。她鄙夷的冷哼一声,摇着腰肢走了出来。
她用一根木棍拨开松软的泥土,果然拿出一封信来。
折桂得意道:“折丹啊折丹,那我二人同时进林府,如今我便要一飞冲天,而你,当奴才也当不明白。”
她拍了拍信上的浮土,心中又思量着:“这林意梦的预知梦还这是准,不知道这次太子还会赏我什么东西。不过,还是要和林意梦打好关系,可别让她也动了攀附太子的心思。”
她一路走到东宫书房处,这里被化作太子的办公区域,平日里那些嫔妃妾侍断不敢过来,更不用说一个丫鬟。
然而折桂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书房院前的两名侍卫一见到她,立刻屈腰行礼,提前将院门大开了。
折桂竭力隐藏着局促,将下巴扬起,大步跨进远门,直朝着书房而去。
她刚走进书房,看见一名小厮,“喂,小子,我问你,太子殿下在不在?”
那被喊做小厮的人缓缓抬起一双秀丽的眼睛,道:“殿下还未下朝,约莫着半柱香的时间,折桂姑娘可有事?”
“哼,没事我回来,你也不动动脑子,你叫什么来着?”
“周砚知。”周砚知毫无情绪的回道,“折桂姑娘又有事要和殿下说吗?”
折桂冷笑一声,“要你管,什么都打听,会不会当奴才!”
她见太子不在,便将手中的信收进怀里。
周砚知置若罔闻,有些嫌恶的看了折桂一眼,便走出书房。可在他临出门时,却不小心撞到了折桂。
如此,可气恼了折桂,她捂着胳膊肘,怒道:“你长不长眼。”
又觉得不解气,连连捶了周砚知几下。
等周砚知离开,折桂这才得意的绕到书案附近,想着前几日太子让她坐在身边说话……
她心中涌起一阵甜蜜,又乱想了一阵,这才忐忑的坐在书案后的檀木椅上。
又见书案上摆着一盘莲藕糕,颜色雪白,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煞是喜人。
她平日里最喜这款点心,太子前几日还曾问起过她喜好。如此一来,折桂便下意识认为是太子留给自己的。
思及此出,她羞赧的捏起一块点心,小口咬着。
“混账东西!我看谁敢拦本宫!”书院外,忽然传来太子妃的怒骂声。
周砚知刚被折桂骂过,见又来了个母老虎,无奈道:“娘娘,太子殿下不允许任何人进他的书房。”
太子妃秀袖袍一甩,咬牙怒道:“好一个不让任何外人进去,当初想做做太子,求娶于本宫,如今本宫成了什么外人吗!?”
若说太子妃为何会突然出现,还是因折丹的原因。
便在方才,折丹刚埋完信准备离开,却听一粗使婆子开口道:“姑娘,身后有人。”
她一阵,忙去看那扫地婆子,那婆子自顾自的忙,毫不起眼。
折丹正奇怪这婆子为何会说这种话,却猛地反应过来,她埋得信,被人发现了。
等她再过去时,只看到被掘开的泥土,已经走远的折桂。
她惊骇异常,身上的疲惫困倦一扫而空。
恰在这时,膳房的人端来食盒,走到她身边道:“折丹姑娘,你们院的折桂姑娘说来取糖水,半天等不来,这可好,看到了你,烦劳您给送去。您也知道,那太子妃……”
折丹喘着气,也不等膳房的人把话说完,拎着食盒便去找太子妃。
太子妃这厢还在絮叨宋晚禾身体,那边看到折丹满头是汗的过来,奇道:“你不是休息了吗?”
折丹稳了稳心神,“奴婢来给娘娘送糖水?”
太子妃点了点头,“放那吧,也不知折桂跑哪去了。”
折丹咬了咬牙,再顾不上他人安慰,开口回道:“奴婢看到她去了太子书院,那门口的侍卫磕了个头,便给她放了进去,应是娘娘安排她去的吧……”
太子妃骤然坐起,脸上清白一片。
……
太子妃心知太子此时正在上朝,书房里定空无一人。
若在平日,她才懒得来这种地方,如今听说折桂被恭恭敬敬的请了去,她做主子的反而被拦,当即一巴掌打在周砚知脸上。
周砚知捂着脸,默默走到一边,竟有些心疼太子。
“你不让我进!本宫还偏要进去看看,这太子府的地方,还有我不能进的。”
一群人跟在太子妃身后,朝着太子书房涌去。
折桂品尝着糕点,忽然听见一阵喧嚷,还以为是太子回来,当即理了理头发,坐直身体。
不知太子进门看到她,会不会十分惊喜。
“轰——”书房的门被一脚踢开,折桂扬起的笑容僵硬的定在脸上。
门口站着的哪里是太子,竟是太子妃娘娘。
折桂被吓得发懵,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慌张的扑倒在地。
太子妃压着呀喘着气,在看见折桂的瞬间,满腔火气顿时爆发。
“好你个死丫头,竟敢勾搭太子!如今本宫倒成了外人!本宫今日倒是要看看,这太子妃是你做的住,还是本宫做的住!”
她气的厉害,指着折桂的手不住发抖,那折桂更是吓呆了去,除了磕头,硬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贱货!本宫真是看轻了你啊!平日里给你的赏赐够在京城找个好人家了吧?你竟然把注意打到了太子的头上,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来人!给我杖毙!”
折桂连声讨饶:“娘娘饶命!您误会奴婢了!奴婢怎么能做出对不起您的事啊!都是折丹!折丹同外人勾结,奴婢这才冒死给太子送信!”
料想太子妃不会信,折桂急忙将手探进胸口,掏出折丹的信。
折丹脑子嗡鸣一片,心道:“完了……完了……”
但见折桂左摸右摸,一张脸逐渐惨白起来。
“娘娘……娘娘……”折桂惊慌失措,声音已带了哭腔。
“那封信,明明被奴婢放进了衣袋。”折桂不死心,又翻找起来。
她自然一无所获。
太子妃气的浑身发抖:“还敢狡辩!快来人!杖毙!”
折桂吓得头皮发麻,她哆哆嗦嗦的跪行到太子妃脚边,死死抓住她的裙角。
“太子妃娘娘!你不能杀奴婢!奴婢……林意梦,是她,是她……”折桂骇破了胆,说话已失去了逻辑。
林意梦走上前来,“啪”的一巴掌打过去,“还不住口,太子妃娘娘对你千般好,也养不住你这种畜生!”
折桂吼道:“不是你说你有预知——”
她缓缓倒下去。
折丹手中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用书顶部分狠狠砸晕了她。
几名侍卫迅速走上前来,将昏迷的折桂拎了出去。
书房里一片寂静。
太子妃冷哼一声,“都给我散了!让你们这些贱蹄子看看,以下犯上的后果!”
一群人拥着太子妃走了出去,只剩下折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好像过了冰水一般。
又是一片寂静。
死寂。
“啊——”由死寂中,忽然传来折桂最后一声哀鸣。
折桂彻底死了。
折丹死死捂住嘴,跌跌撞撞的跑出书房,她扶着一株大树,拼了命的干呕起来。
人命和尊严在这里不值一提,她们不是人,是丛林里的野兽。
“我杀人了。”
“我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我杀人了。”
“我是折丹,不,我不是折丹,我是秦筝,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秦筝。”
折丹浑身麻痹,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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