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安牵着鹿悠宁的手,穿过冰冷肃杀的合金走廊,来到一扇与其他房门无异的银灰色金属门前。
门无声滑开,里面的景象让鹿悠宁的脚步倏然顿住,愣在了门口。
与外面的冷白光不同,门内柔和宁静,墙壁被粉刷成一种舒缓的浅蓝色,像是雨后天晴时最澄澈的那片天空,又像冬日清晨覆着一层薄霜的湖面。
天花板的集成灯板换成了简单的吊顶,嵌入了几盏光线温暖的漫射灯,洒下柔和的光晕。
房间不大,陈设简约时尚,处处透着用心。
一张柔软舒适的双人床靠墙摆放,铺着蓝灰格子的床品,蓬松的枕头和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
床边是一张原木色的书桌,线条简洁,上面放着一盏造型别致的台灯和几本印着中文的书籍,一把同色系的椅子摆在书桌前。
角落里还有一个不大的衣柜,门关着,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窗帘是比墙壁略深一点的蓝色亚麻布料,此刻并未拉拢,窗外是军团内部模拟出的“玫瑰庄园”景色,暖色的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这里干燥、清爽、洁净,没有一丁点虫巢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阳光晒过棉布的好闻气味。
这是……人类的卧室。
一个适合普通男学生的私人空间。
鹿悠宁的内心微微有些触动,惊讶、怀念和欣喜的情绪在心底淌过,冲刷着长久紧绷而麻木的神经。
他慢慢走了进去,指尖划过光滑的桌面,然后走到床边坐下。
床垫软硬适中,承托力良好。
他伸手抱住蓬松的枕头,把脸埋进去深深吸了一口,只有棉布清洗后留下的薰衣草味,没有令他排斥的虫族气息。
他很喜欢。
非常喜欢。
尤利安跟着走进来,男人高大的身躯让这个温馨的小空间显得逼仄。
他没有站着俯视,而是走到鹿悠宁面前,单膝半跪下来,视线与坐在床沿的鹿悠宁平齐。
这个姿态由他做出来,没有丝毫卑微,反而带着一种沉稳可靠的郑重。
他的目光落在鹿悠宁抱着的枕头上,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冷硬。
“枕头里面的填充物,用的是聚酯纤维,怠慢殿下了。”他顿了顿,认真地看着鹿悠宁,继续道,“我会培育一批白绒山羊。等羊毛长成,就剃下来,给您做成羊毛枕芯和被子。”
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项重要的军事计划,铁血冷硬,内容却透着笨拙又细致的呵护。
鹿悠宁抬起眼,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帝国上将。
对方表情冷峻,带着汇报工作的严肃,那双眼睛却映着自己的影子。
鹿悠宁升起捉弄的心思,一条腿蹭掉鞋子抬起来,光洁的脚丫先是踩在对方的膝盖上,然后带着试探的意味,一点点往前,移上了尤利安肌肉结实的大腿,脚心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传来的体温。
“剃了羊毛,剩下的部分,给我做羊肉火锅。”鹿悠宁的声音放得轻软,带着懒洋洋的调调,眼睛也含着钩子,“好不好,上将?”
一向定力十足的尤利安上将,竟有刹那的失神。
他家雄主的眼睛,还有哭泣后的微红,此刻氤氲着水光,就像波光粼粼的湖水,荡漾着纯真又蛊惑人心的风情,将他的心神都吸了进去。
随着鹿悠宁的靠近,一股若有似无的馨香飘散过来,不是人工调制的香水味,更像是肌肤底层自然透出的暖香。
鹿悠宁的气息不断闯入他的世界,霸道地侵占他的感官,撩拨那根理智的弦。
雄主白玉般的脚就踩在他的大腿上,距离某个开始躁动的部位,只隔着一截距离。
接触的地方,就像被点燃了野火,滚烫的温度蓦地燎原,快要将他的自制力焚烧殆尽。
尤利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眸变得晦涩幽深,眼底翻涌起危险的**浪潮,目光紧紧锁着毫无察觉的漂亮雄主。
鹿悠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脚趾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移开了视线,脸颊微微发热。
他松开抱着的枕头,身子往后缩了缩,声音也低了下去,开口便是欲盖弥彰的逐客令。
“我要午睡了,你去忙吧。”
尤利安并没有如他所愿,反而朝他伸出手臂。
男人的手臂强壮有力,轻松托起鹿悠宁的臀部。
鹿悠宁猝不及防,下意识环住了尤利安的脖颈,双腿缠上对方劲窄的腰,挂在男人的怀里。
“房间刚刚装修好,需要散散味道。”尤利安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抱着他的手臂稳如磐石,迈步就往外走,“雄主来我的办公室睡。”
“你……”鹿悠宁还想说什么,却被尤利安抱着,直接带回了上将办公室。
尤利安走到那张宽大厚重的办公椅前。
感应到尤利安的意念,办公椅自动舒展、放平,变成躺椅模式。
尤利安抱着鹿悠宁,自己先躺了上去,顺势让鹿悠宁趴伏在自己的胸膛上。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鹿悠宁的脸颊完全贴在了尤利安的胸前,头下就是上将坚实宽阔的胸肌。
隔着一层制服布料,能感受到胸肌饱满的轮廓,还有男人灼热的体温,甚至能听到心脏一下下沉稳有力的搏动声。
尤利安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腰背,将他稳稳地固定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后脑柔软的发丝,“午安,雄主。”
鹿悠宁原本还想挣扎一下,但男人的怀抱太过安逸,胸膛的起伏和心跳声自带催眠效果,困意很快袭来。
他侧过头,将脸颊埋进男人胸肌之间的凹陷处,蹭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彻底合上,沉沉睡了过去。
尤利安却没有一丝睡意。
他低下头,望着怀里安然入睡的青年。
鹿悠宁睡得很沉,细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可爱的阴影,漂亮得过分的脸此刻毫无防备,格外乖巧顺从,与平日那位狡黠毒辣的小殿下判若两人。
轻松愉悦的情绪,充盈了尤利安的胸腔。
就这样抱着他,感受着雄主的重量和温度,听着他平稳的呼吸,仿佛外面的纷争、算计和危险都被隔绝开来。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他第一次希望午休能再漫长一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
办公室的通讯器亮起了一个低优先度的提示光点,代表有访客未经预约直接到了外层通道。
系统识别——
伊熙尔杜,鹿悠宁的前夫。
尤利安眉头蹙起,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一股强烈的不悦和被打扰的烦躁感涌上心头。
他对皇室以外的虫族一视同仁,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伊熙尔杜越发看不顺眼,几乎要跟他憎恶的修默持平。
尤其是……
想到对方曾是鹿悠宁名正言顺的雄主,拥有他未曾参与的过去,阴暗的嫉妒便像毒藤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看了一眼怀里睡得正香的鹿悠宁,不想动作惊醒他,便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在空中虚点,调出端脑的光屏。
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通过了外层的准入权限,嘴角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
以他对伊熙尔杜的了解,那个男人绝不敢冒着吵醒鹿悠宁的风险弄出动静,让他进来面对现实,或许能让这位“前任”彻底死心。
办公室的门向两边滑开,伊熙尔杜立刻闯了进来。
他去学校“巧遇”鹿悠宁,但没找到人,一路追查过来,下一刻就被钉在原地,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在他的眼前。
尤利安闭眼小憩,冷峻的面容在睡梦中柔和了些许,鹿悠宁趴伏在他身上,枕着男人结实饱满的胸肌,睡得香甜安稳,纤细的身体依偎在男人强悍的怀抱中,一只手无意识地搭在尤利安的右胸,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呼吸绵长安稳。
这幅亲昵暧昧的画面,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伊熙尔杜的胸口。
伊熙尔杜僵硬地站在原地,虽然想撕了尤利安,但他不能吵醒悠宁。
他将呼吸放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出现一点点动静打扰了他的宝贝。
鹿悠宁睡眠浅,很容易惊醒,而且经常做噩梦。
伊熙尔杜和鹿悠宁在一起时,从不敢在他睡着时发出动静,可现在。鹿悠宁竟然睡在尤利安身上,在这样算不上多舒适的环境里,睡得如此沉……
幽怨和嫉妒仿若最浓烈的毒液,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伊熙尔杜像个抓到妻子出轨的无能妒夫,心里嫉妒得发狂,只能压下心中的酸楚,僵硬地站在角落,死死盯着躺椅上的两个人。
酸意冲上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赤色。
尤利安微微掀开一点眼帘,冷淡地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伊熙尔杜。
他故意动了动,将原本虚搭在鹿悠宁腰上的手,充满占有欲地搂紧。
伊熙尔杜就那样站着,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承受着凌迟般的痛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办公室内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对他而言,堪比酷刑。
整整两个小时。
鹿悠宁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一声睡足后的嘤咛,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他睡得很香,前所未有的踏实,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醒来时还有些懵懂,眼神迷蒙地眨了眨。
他看到不远处像个门神一样杵着的伊熙尔杜,若是平时,肯定会影响他的心情,但现在他刚睡醒,浑身松软,心情并没有立刻变糟。
鹿悠宁撑起一点身子,声音软糯沙哑,对身下的尤利安说:“上将有客人,就不用送我上学了。”
“不用管他。”尤利安跟着坐起身,双臂依旧环着他。
仿生人递来一条温热的湿毛巾。
尤利安接过,认真给鹿悠宁擦脸,从光洁的额头到白皙的脸颊,动作十分轻柔。
看着被热毛巾擦过后,面色白里透红、眼神清澈的鹿悠宁,尤利安的眼神暗了暗,心里越发满意和喜爱,随手将毛巾丢给仿生人。
被彻底无视的伊熙尔杜,心脏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悠宁,我送你上学。”
鹿悠宁这才将目光转向他,漂亮的眉头不耐地蹙起,语气疏离:“不需要,你和我哥就要结婚了,你不避嫌,我还要避嫌呢。”
一句话刺穿伊熙尔杜的心脏,带来钻心的痛。
尤利安的嘴角微微上扬,抱着鹿悠宁起身,“以后不放他进来了。”
他确实后悔放伊熙尔杜进来,平白让鹿悠宁看到了不想见的人,扰了心情。不过,他确实没想到,伊熙尔杜居然能像木头一样站两个小时。
尤利安抱着鹿悠宁,径直向门外走去,与伊熙尔杜擦肩而过。
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伊熙尔杜如坠冰窟,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窜至头顶,冻僵了他的血液和思维,一时失了言语,脑中只余一片空白绝望的嗡鸣。
他好像,真的失去鹿悠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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