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广思驱车带他去了一家高级餐厅。
临河的地段,夜景很美。河道两岸的灯光亮起,像璀璨的宝石珠串点缀岸边,连河面随风漾起的涟漪,也被镶上了细细的金边。
这宁静的风景,令周昀晋放松下来。
他不禁想,他或许也曾从这条河的上下游走过,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坐在这儿,从外面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餐厅里,以另一种视角欣赏河景。
这场十二点前不会终止的魔法,让他有点飘飘然起来。
他看得入神,孟广思则一直低头瞧着手里的菜单。现在扫码点餐的流行趋势之风,似乎没吹进这家装潢古典的餐厅,他们仍坚持着使用纸质的菜单,也许反倒成为了一种特色的风格。
菜单上的文字周昀晋看不大懂,但能看到某些英文词汇的影子,于是他悄悄在心里猜测,那都是些什么菜品。
旁边的侍应生耐心地等待着孟广思点餐,没有出声催促,也没有做任何推荐。看来孟广思是这儿的老客,对方已经熟悉了他的习惯。
孟广思翻阅了一会儿,开口同侍应生报起了菜式。他标准的发音像是教材里收录的教学音频,周昀晋没听懂,但下意识产生了佩服的心情。
侍应生在菜单上记录完后,又呈给了孟广思再次检查。
孟广思想了想,又报了一个词汇,对方飞快地进行了补充便退下了。
“待会你开车送我回去。”孟广思安排到,“回昨天那儿。”
“好。”
孟广思想了想,趁侍应生走远前说到:“你真的没什么想点的?”
他们刚落座的时候,孟广思就询问过他的意见,侍应生也善解人意地找来了中文菜谱。可周昀晋扫了一眼,看到那些长得过分的菜名,感觉胃口就已经没了一半,于是他把菜谱轻轻推到了孟广思的面前,婉拒了点菜。
“没有了。”他很好养活,实在没有吃的,喝瓶水也可以安稳睡到天亮。
“你吃得惯西餐吗?”周昀晋毕竟从小在国内长大,或许吃不惯西餐,对方的那份小羊排,他特意选了well done的熟度。
“都可以。”
“你在敷衍我。”孟广思拧着眉讲到,看不出是生气还是玩笑。
周昀晋连连摇头:“都好吃。”
“想吃什么直接说。”
“都还好,我不太挑嘴。”
“所以方便面泡一碗也能将就?”
“是呀。”周昀晋笑了,觉得孟广思猜得真准,但见对方皱眉,他又只好收起笑容,“怎么了孟哥?”
“周昀晋,你姑姑一家对你很差吗?”周昀晋一点“**”都没有,听上去就像是从小遭受冷待才会形成这样的性格。想到这,孟广思就有点厌烦——倘若不愿意好好对待,为什么非要装作好心领养周昀晋呢?
“没有呀。”周昀晋下意识地否定孟广思的说法,“只是我这个人就……”就怎么?周昀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客观地评价自己。毕竟他这样的人好像是少数,说出口,大概也不会被相信……
孟广思没接话,但显然没把他的解释听到心里,自顾自地摆弄起了平板。
周昀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他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想聊点轻松的话题转移一下注意力。然而这时候,有人走近了他们,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个之前溜走了的、戴着棒球帽的男人?
对方立即吸引了周昀晋的注意力。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男人为他唐突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往后撤了一步。
“坐吧。”孟广思只是这么讲,甚至没有抬头望向男人。
男人进退维谷,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他一直没有脱下自己的帽子,似乎担忧着被周围人瞧见他的脸。
“你来得有些迟。”
“……”男人没有回应,而是东张西望,好像在确定这里的安全性。
孟广思对他没有安全感的试探视而不见,只是讲到:“饭吃了吗?刚从医院回来,你应该什么都没吃吧。我点的菜,希望合你的胃口。”
孟广思的口吻听上去,就像是在和老朋友嘘寒问暖。而坐下来的男人如坐针毡,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小臂,把那块布料蹂躏得发皱。
“您都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孟广思终于抬眼瞧了对方一眼,平静地问:“为什么不和我说?”
“……”
“他比我更值得信任吗?”孟广思淡道。
“孟总……”男人的手指紧攥成拳,语气是隐忍的痛苦,“我对不住您。”
听到这里,周昀晋终于反应过来,今天应邀而至的男人来者何人。
廖建?!孟广思居然直接把对方请到了面前,这是要秋后算账么?
周昀晋的神经紧绷起来,他警惕地盯着廖建看,防备着对方突然破罐子破摔地发难,也用余光悄悄瞟了孟广思一眼,担心对方会暴怒。
然而孟广思叹了口气,周昀晋忍不住跟着松了口气——他以为对方会发火,却没想到今天的孟广思姿态比往常柔和许多。
“告诉我,我会帮你搞定。他能做到的,我同样可以。你父母的事,我也能安排。”孟广思娓娓道来自己会如何伸出援手,“你知道的,我也有很多方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要廖建狠得下心,他有的是杜绝后患的方案。
“不要!求求您了,不要——”廖建却突然有些失态地喊到。他意识到自己音量拔得太高,连忙压低声线继续恳求道,“孟总,求求您不要对我的父母……”廖建有点哽咽,“外婆她接受不了。”
愚孝。孟广思在心中冷哼一声,但面上不显,只是接着劝诱到:“我知道你外婆……抱歉,恕我直言,在普通医院不会让她的痛苦缓解太多,而且多人病房的环境太差了,对老人家也不好。我知道一个休养院,是个静养的好地方,如果你需要,今晚我就能安排人去把老人家接过去,她也能好好休息。”
廖建的汗水从人中渗出,他似乎把孟广思的话当作了威胁,以至于手指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
孟广思嗤笑一声,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对方的小心思:“你在想什么呢?我可不是他那种人,会卸磨杀驴——你真的没想过,他会怎么处理你么?我和你相处的时间的确不长,但你在我们公司这么多年,难道对他一点了解都没有?”
晟禾和施氏一直有业务往来,只不过从前比现在要更紧密,如今两家人关系也淡了许多。但利益纽带始终存在,否则给不了施宇珩肖想的契机。
只要来往过,人又怎么能无知无觉对方的本性?尤其是廖建这样的聪明人,更能见微知著。
廖建咬了咬嘴,欲言又止。
“只要你还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我可以既往不咎。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孟广思大度的表示,没有让廖建立即感恩戴德地痛哭流涕:“孟总。”廖建扶住了自己的额头,痛苦地讲到,“可您之后要怎么和我重新建立信任呢?我已经出卖过您一次,您以后还能对我心无芥蒂吗?”
他倒对自己的认知深刻,不愧是从基层打拼上来的高材生。孟广思暗忖,调整了自己的谈判姿态,选择了更适合对方的模式:“人都会犯错,我也会。所以我认为,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要不然,世界上为什么还有看守所和监狱呢?不应该通通判处死刑吗。”
孟广思开了一个很冷的笑话,周昀晋和廖建却都笑不出声。
恩威并施……对方的态度始终是平和与循循善诱的,可周昀晋却听出了话语背后的逻辑:如果廖建偏要“不识抬举”,那么透露出对方信息、也代表拿捏了死穴的孟广思,将会不留情面地展开报复。
报复的代价,不是廖建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承受得起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什么都不要想。听我的。今后,我们也会一样合作。我布置,你执行。”孟广思直直地盯着廖建看,锐利的眼神如同医生的手术刀,将要划破对方的肌肤,裸露出其下的白骨与血管一般,“你一直很周全,我用的很称心,而我可以帮你善后,解决你的后顾之忧。这是双赢的策略,你认同吗?”
孟广思咄咄逼人,压根没有给对方说“不”的机会。周昀晋坐在一旁,虽然和他没有多少关联,他还是忍不住为廖建捏了一把汗。
他不禁想,孟广思从没有这样对待过他,以至于他感到陌生的同时,也忍不住感到了新奇。
原来孟哥平常都是这么待人处事的……他要向对方多学习。接下来毕竟有一场硬仗要打,他不能让孟广思时时为他的不懂人情世故操心。
周昀晋暗下了决心,悄悄地认真倾听两人的“谈判”——实则是孟广思压对廖建发起了压倒性的进攻,打算学习交流的技巧。
“我……您是这么看我的吗?就算我已经……您也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廖建吞吞吐吐地问到,似乎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他显露出了焦虑和犹豫,好像只要再来上几句话的推动,他就会彻底倒向孟广思的阵营。
“他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不怕他,你也不该怕。”孟广思坚定地应到。
他从未把施宇珩放在眼里,即便他始终保持警惕,但施宇珩远远算不上能成为他眼中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过是他人生路上、一颗时不时就要找存在感的绊脚石。
他原本打算看在孟依斐的面子上,与对方维持微妙的平衡,在计划完成前装作相安无事。可偏偏忍让换来的是得寸进尺,他决定斩草除根。
既然又恰巧得到了警方的助力,这一次,他不会再放过对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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