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士兵突然上前通报:“回禀魏监丞,归德将军一行人已到合江县了!”
魏琛惊喜道:“当真?!”
半个时辰后,便有一万夔州士兵止步据守在一里之外的山谷之中,归德将军关鸿率二十骑兵来到坑头村。
魏琛前去迎接,听闻关鸿不仅又带来了三万石粮食,还携了不少他们正缺的药材,当即喜不自禁。
关鸿一路紧赶慢赶,此时听魏琛和随行大夫禀报瘟疫病情,不禁眉头紧锁,心有余悸。
见谢观澜在卧床养病,关鸿便先搁下看他的心思,转头问道:“你们还擒住了一个鹤拓人?”
“是。”
“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关押鹤拓人的营帐,鹤拓人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冲魏琛扬眉一笑:“你的伤看起来好了许多,可还有哪里痛?”
魏琛看了一眼关鸿,冷声道:“我如何与你无关。”
鹤拓人笑着地感慨道:“别啊,若你真的死了,我可是会良心不安啊。”
当初他混入渝州赈灾队伍当车夫,听闻这位来自昶京的巡按使,特意留意了一番,初时只觉得着这巡按使是个满嘴仁义道德的书呆子,后来见他拼死保护粮车,不由得心生敬佩。
可在魏琛看来,这鹤拓人先是假装车夫骗取他的信任以便杀他,这时又来假惺惺讨他同情,分明就是居心叵测,顿时更加防备了。
关鸿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只觉得这个鹤拓人身陷敌阵仍泰然自若,不容小觑,沉声问:“你到底是何身份?当真是鹤拓皇室中人?”
“我不是。”鹤拓人答得干脆,“我叫段一啸。”
归德将军有些意外:“鹤拓清平官大军将段俭真是你的谁?”
段一啸悠悠道:“我父亲。”
若是皇室子弟,便是国与国之间的交锋,大可挟其为质与鹤拓谈判。可如今是手握重兵的大将之子,反而让人犯难。
若以其为质,不免牵强附会,反而给鹤拓王有隙可乘;若杀了他,那便是跟位高权重的大臣结怨了。
“堂堂辅国大臣的儿子孤身闯入我大乾,到底有什么图谋?”
段一啸“哈”了一声,眉眼满是不羁:“图谋?明明是我救了你们大乾百姓,你们该感谢我才对啊。”
关鸿道:“何出此言?”
“瘟黄之症如此凶险,若不是我的青盐替他们解了瘴毒,死的人可不止这么少。”
方苟不由得出声:“可你的青盐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青盐孵化成蚕至少一月,我会在孵化前替他们解蛊。”
魏琛凝眉,戒心十足地看着他:“你会?”
段一啸挑眉:“你怎知我不会?”
“可你之前分明还跟我们说此蛊无药可解。”
“可你们不还是解了么?”段一啸眯起眼看向方苟,莫名笑了一声,“我是真的想到你们这里竟然藏了一位高人,当真让我开了眼。”
方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鹤拓人意有所指,事实上自从来了合江县,他便觉得有人在暗中窥伺,但谢观澜和甘蒙这般警觉之人也没有发现,他只好暗自怀疑。
如今想来,便是这段一啸无疑了。
既然鹤拓人有意试探,那他便以退为进好了。
方苟笑得从容,滴水不漏道:“青魇蚕世上罕见,需以活人血肉饲养,这次遇上也是让我大开眼界。”
“只是……青魇蚕向来专情,喜静不好动,否则会躁动难安,严重的还会萎靡而死,是以饲养者一般不会将其带出外。你从鹤拓而来,这青魇蚕便随你一路辗转,怕是已经垂危了吧?”
仿佛被说中了痛处,段一啸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沉了沉。
见状,方苟胸有成竹道:“你如此冒险也要将其带来,好像已经料到了它能发挥大用处。”
关鸿和魏琛皆倏然变脸。
“难道瘟黄是你——”
然而段一啸不慌不忙地悠悠道:“泸州林多瘴重,涝灾过后有瘟疫不是很正常吗?你也说了,青魇蚕向来专情,它吃惯了我的血肉,我怎能不随身带着它。”
他的眼里倏然有厉光掠过,盯着方苟皮笑肉不笑,“这位公子,不要含血喷人啊。”
可在场的人仍满脸不信,一个鹤拓人不远千里来到大乾救治瘟疫,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方苟却莞尔一笑:“说得也是。”
关鸿继续问:“那你为何来到泸州?”
“我离家出走,到处流浪呗。”
段一啸笑得更玩味了,配上他落拓不羁的相貌,活脱脱就是一个捉摸不透的浪荡子。
简直是满口胡言乱语,魏琛心道。关鸿则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盯了段一啸半晌,冷哼一声:“那我便找段将军领你回去吧。”
段一啸扬眉一笑:“好啊,有劳将军了。”
三人出了营帐,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方苟称要去给谢观澜煎药,先行离去。
回到疫坊,赵大夫刚给谢观澜送了药,方苟便先问谢观澜的情况。
“谢御史的瘟黄之症已经大好,目前还需多吃些补气血的食物。”
方苟应下,拉着赵大夫来到偏僻处,问起整个泸州的瘟疫情况——三位县令前来求医,事无巨细地和赵大夫石大夫说了本县瘟疫情况。
听了赵大夫所言,方苟暗道果然如此。
瘟黄之症最早在叙永县爆发,然而青魇蛊毒却是先在古蔺县出现。
印证了心中所想的方苟转头又去找段一啸。
见他去而复返,段一啸一点也不惊奇,笑道:“这位深藏不露的高人,可是又探出了什么?”
方苟便开门见山,径直道:“你来大乾的目的是古蔺县。”
段一啸一愣,笑意更深了:“古蔺县风光秀丽,确实挺吸引我的。”
方苟却不欲再跟他打机锋,心里竟难得有些急切,表面按捺住情绪,又道:“你的确没想要害人。你下青魇蛊,不过是为了让百姓因寒毒而浑身发痒无力,至少一个月动弹不得。”
方苟一针见血:“你是为了拖延。”
段一啸终于敛起了笑容,肃颜看他。
“古蔺有什么让你们这般大费周折?”
段一啸的声音有些飘忽神秘:“古蔺有什么,你难道不知?”
方苟倏然凝眉。
“既然你我同为一样东西而来,那你就不要再阻我。”段一啸意有所指地说着,眼神幽深。
“时间已经不多了。”
卧床休息两日过后,谢观澜的身体好了不少,已能行动自如。
赈灾重修在魏琛的带领下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故而谢观澜重返赈灾营地,竟有些焕然一新的感觉。
合江县堤坝重修已见成效,魏琛欲要前去察看,方苟也想跟去。正要出发之际,没想到“大病初愈”的谢观澜也要一同前往。
魏琛担心谢观澜身体劳累,方苟却以为谢观澜心系赈灾,便道:“让谢御史去透透气也好。”
他知道谢观澜的身体状况,这一行算不得什么。
魏琛闻言便安心下来。
谢观澜眼神莫测地瞥了一眼兴致勃勃的方苟。
三人共乘一辆马车,甘蒙坐在马车门外,一行人自营地出发,先经过了坑头村。方苟这几天为了照顾谢观澜一直待在疫坊里,此时乍一看重建得有模有样的坑头村,深感欣慰。
马车突然被石头磕得砰然一震,趴在窗前看坑头村一砖一瓦、父老乡亲看得出神的方苟猝不及防往后跌去。
一只手及时拉住了他。
方苟顺势望去,便见谢观澜波澜不惊地拉着他。方苟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想要跟谢观澜道谢,不料谢观澜猛地一扯,将他扯到了身前揽着。
方苟愣住,奇怪地眨了眨眼道:“谢御史,我一个人坐没问题的。”
谢观澜却将他揽得更紧,声音在耳畔响起:“坐好。”
方苟不自在地扭了扭,随后想到这马车中的人一个腿伤,一个病弱,确实禁不起磕碰,只好老老实实待着不动。
半个时辰后他们便来到合江县堤坝。经过这十多天的修缮,堤坝溃口已完全修复,彼时士兵和百姓正着力于修建防护溃口的月堤。
同时,堤坝之下的减水坝和串沟渠也已经初具雏形,指日可待。
串沟作渠是方苟的想法,魏琛又是庆幸又是感激,对方苟笑道:“幸得你高瞻远瞩,如此合江县百姓也可因祸得福了。”
方苟看着同心协力的万千军民,心中涌起山河般辽阔的豪气,感慨不已。
“接下来便是你的水渠了。”
魏琛感同身受,心中也满溢豪情壮志,便趁机跟谢观澜提出修渠这事,也说了令自己踌躇不定的担忧。
谢观澜听了,淡淡道:“那便修吧。”
魏琛一愣,不由得惊奇,毕竟这是劳民伤财的大工程,朝廷断不可能答应得这般干脆。然而此时在谢观澜口里说出,轻松得仿佛只是明天要吃饭一样。
彼时谢观澜站在堤坝上看着底下劳碌的人,道:“归德将军带来的应该就是最后一批灾粮了。”
魏琛了然地喃喃道:“目前所有的粮食只够泸州受灾百姓吃上三个月……”
谢观澜道:“往后就只能靠他们自己。比起一味无偿地发粮供养,朝廷更能接受的是有偿赈济。”
方苟叹了口气:“以工代赈确实是当下最好的法子了。”
“所以修吧。”谢观澜幽幽道,“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大军将是一个职位,不是写反了哈哈哈,不过也相当于大将军,是鹤拓朝堂里掌管军权的大将军。
清平官相当于宰相,平章政事。
所以段俭真就是一人兼二职,掌握朝政和军权。
官职名参考南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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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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