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狸袖下的一双手紧紧握起来,她回头看了两眼曾泱散落一地的物品,呼吸顿时一滞。
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从她心底由然升起,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她迈开有些僵硬的双腿,往曾泱狂奔而去的院外大步走去。
可她刚往前走了两步,有人在她身后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阮棠狸停下了脚步,轻蹙了一下眉,扭头往后看去。
她顺着握紧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一路向上看去。
她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容。
“许向夏。”她轻声喊了她一句。
许向夏朝阮棠狸莞尔一笑,“姐姐,是我。”
“放手。”阮棠狸动了动,可许向夏的力气极大,她竟然丝毫往外抽不动半分。
“姐姐不要去外面,免得脏了姐姐的眼睛。”
阮棠狸听着她的话,眉头蹙得更深了,“说得好像是你亲眼所见一样。”
“放手。”她又冷冷命令道。
许向夏的脸色有些为难,一张苍白清秀的小脸皱成一团,“姐姐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呢?姐姐,你为什么总是不听阿夏的话呢?”
她的语气颇为无奈,无奈中又夹杂着别样的情绪。
阮棠狸冷声打断她,“许向夏,为什么每一次出事,你都在现场?”
“姐姐是怀疑阿夏吗?”许向夏摇摇头,“可是姐姐,我永远不会害你。”
“谁知道呢?”阮棠狸自嘲一笑,也不知是信了她的话,还是只当她是在逢场作戏。
“曾泱刚跑出去了,我得去看看……”阮棠狸心下有一种很强的不安感,她必须要亲眼看见曾泱好好的。
可她话音刚落,三两护士迅速推着一个推车进院。
一个被车撞得面目全非的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推车上,阮棠狸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
许向夏松开了握在阮棠狸左腕上的手,站在她身后,定定盯着阮棠狸的背影好一会儿。她的两只手垂落身侧,双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
她低下头,浓密的刘海遮挡住她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阮……阮总……”
白布盖着的身躯下飘来一阵虚弱的女声。
阮棠狸握紧拳头,走上前去。
“我在。”
“您……您要……咳咳咳……”白布下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几乎要将心肺五脏都咳出来似的。
“小……小心……”
话音未落,白布下一双颤颤巍巍举起的手猛然坠落,了无生气地垂在半空中。
阮棠狸的掌心几乎快要掐住血痕来。
她紧咬下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她伸手拨开盖在曾泱头上的白布。
护士连忙拦下。
可没等护士的手碰到阮棠狸的手腕,身边一道十分有力的手抚了上来,那只手一拉,轻松将失魂落魄的阮棠狸拉到一旁。
她踉踉跄跄,差点一步没站稳,多亏许向夏在她身边拉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
许向夏站在阮棠狸身边,用力托着她的身子。
和她相比,许向夏就镇定多了。
甚至可以说,许向夏看着死在推车上的曾泱,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毫不在乎,就像是路边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护士推着推车走远了,阮棠狸还是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转身看向刚刚曾泱散落在一地办理出院手续的东西,还有各类卡和手机。
几乎不可置信地皱起眉来,意识似乎还游离在现实之外。
“她刚刚还在手机上给我发信息说她要出院……怎么,怎么会……”
阮棠狸太阳穴突突地跳,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
曾泱怎么会好端端地冲出院外呢?还有怎么就这么巧,那辆货车就这么撞上来了呢?
她脑壳一阵发晕,身形不稳,眼前似乎也有些晕天转地的。
许向夏拉着阮棠狸的手,一只手扶在她腰间,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我扶你去那边坐下。”
阮棠狸整个身子都好像不听自己使唤似的,竟任由许向夏拉着自己往旁边坐下。
许向夏垂眸看向她,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不解地问她:“曾泱的死,姐姐就这么伤心吗?”
“……”阮棠狸只觉得脑子里涨涨的,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声音此刻好像又冲破了屏障,在她脑里来回萦绕尖叫。
比起伤心,她更想不通,为什么曾泱会在这个时候死掉。
她记得、她记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刻意阻止她回想起这一切,耳边的尖叫更大起来,几乎快要撑爆她整个脑子。
“不……不要……”
阮棠狸双手紧紧捂住脑袋,紧拧着眉,头冒虚汗,整个身体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姐姐!”许向夏惊呼一声。
陡然间,许向夏在她身边叫的那一声,竟隐隐约约和她脑海里那些声音重合了。
许向夏却不知道阮棠狸此刻正在经历着什么,她只看到姐姐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她要把姐姐扶起来。
“姐姐,地上凉,你来姨妈的时候肚子总是疼……可不能再受凉了,姐姐……”
许向夏一手搀起阮棠狸发冷发抖的身体,一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搭在她腰上,重抱回椅子上。
“你……”阮棠狸疼得整个人不住发抖,转头看向许向夏时,眼前竟恍惚见晃过一道人影。
一道……
冰冷嗜血的眸光。
“你到底是谁!”
她猛一下推开许向夏,不知是她劲太大,还是许向夏没注意,她“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阮棠狸立马站了起来,双手不自主往前抬了抬。
医院许多人都向这儿投来了目光。
隐隐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早就听闻这许向夏才是阮家亲生女儿,而阮棠狸,不过就是一个充数的罢了。”
“是啊,你瞧她这忌恨的样子。怕是视她这个妹妹如豺狼虎豹呢!”
“那可不得,你们可别忘了,前任阮氏老股东死前可是扬言要把自己名下所有财产都给他的亲生女儿呢,可不知怎么,老阮总死后,竟是阮棠狸继承了……”
“那这一切都说通了啊,阮棠狸肯定是害怕许向夏回家抢她好不容易夺来的家产呗。可她在阮家现在大权在握,谁不听她的?谁敢不听她的?”
“啧啧啧,真是可怜了许向夏,明明是老阮总亲生的女儿,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却连亲都不让认。要是老阮总泉下有知,定是死也不能闭眼的!”
“闭嘴!”
“闭嘴、闭嘴、闭嘴!!”
医院空荡的大厅里传来女人的咆哮声。
众人一下噤了声,一句话也不说了。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这几声闭嘴,是许向夏说的。
阮棠狸眼前一黑,“扑通”一下重重栽倒在地。
许向夏丝毫不记得自己还跪坐在地上,见阮棠狸失去意识往下栽去,她连忙往她身前爬去,伸出双手稳稳接住她。
“姐姐……”许向夏看着阮棠狸紧紧闭起的双眼,上下唇不停打颤。
“我接到你了,姐姐,我终于接住你了。”
“不怕。”许向夏小心翼翼拂去阮棠狸额上的汗珠,把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来,“姐姐不怕。”
“我带你回家……”
可连她自己都忘了,她的头上还缠着绷带,病号服下的一双手臂上,爬满了满目狰狞的疤。
像一道道深恨的咒怨,在她身上肆虐生长。
她抱着阮棠狸上了电梯,放到自己的病床上,小心翼翼地给尚在昏迷中的阮棠狸盖好被子。
一转身,猝然撞入一双幽深的瞳眼中。
许向夏好似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完全不意外。
“我以为你会像前面几次一样,一直躲着我。”许向夏后退两步,与她保持社交距离。
她哂笑一声,笑得眼睛弯弯,“怎么?这次不来找你,你倒先来找我了?”
可对面的女人却没心思和她虚以委蛇,直接开门见山道:“许向夏,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许向夏先是重复了一句她的话。
可她的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撕破她一直精心修饰好的布帘,在这一瞬,所有的情绪决堤。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很清楚!”
她一把推开女人抓在她双肩上的手,朝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要救她、我要救她!你可以怕,你可以不救,你可以躲在后面当一个缩头乌龟!可是江羡、”
“我不会。”
许向夏深深吸了口气,好似自己维持得很好的理智终于又回来了。
她拉着江羡大步离开了病房,“别吵到姐姐。”
江羡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十分不解地皱眉,“许向夏,你到底为什么对她有这么深的执念。”
“江羡。”许向夏淡淡出声,“这个问题你难道不比我还清楚吗?”
江羡急了,却不是因为她这句话质问恼羞成怒,而是:“你知不知道,你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惩罚的!你会死的!”
“再这样下去?”许向夏自嘲一声,问道,“哪样?”
“违背天道。”
“那我就去他爹的天道。”
江羡皱起眉,一脸复杂地看向许向夏这浑身不受驯的模样,“啧”了一声。
“要么,你和我站在一起,我们一起改变……”许向夏冷冷出声,黑黝黝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着江羡,“要么……”
还没等她说完,江羡就摇头拒绝了。
“我绝不会让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
许向夏的神色一下冷入冰窖。
“那你就不要再拦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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