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没想到赵呈会突然提及宋衡,何舒的眼神有一瞬凝滞,讶异过后,他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原来,总捕大人也听到了那些传言吗?”
“恬不知耻,倚门卖笑,”何舒自嘲,“大约都是些这样的话吧。”
顿了几许,他把目光投向赵呈,“那总捕大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捕风捉影,三人成虎,这些话自是不能深信。”
不能深信,不是不信。
何舒眼神变得黯淡,他抿着唇,说起同宋衡之间的渊源来,
“自从我来到悬泉乡,宋大哥的确对我多有照拂,但那不过是因为,我与他去世的幼弟有几分相似罢了,而恰巧宋大哥的母亲与我又是同乡。”
何舒声音有些凝噎,“总捕大人或许不信,我从不曾在宋大哥面前做出什么楚楚之态,在我心里,我只把他当成兄长。”
何舒说者有意,赵呈这个听者,也读懂了话外之音。
心里那丝不悦被抚平。
看着眼前之人黯然神伤,赵呈想,他又何必纠结于何舒的过去。
他孤身一人,在悬泉乡无依无靠,纵是借了宋衡几分力,用以在此地立足谋生,也不过人之常情。
倒是他自己,明明知道何舒内敛柔弱,却还要在人开口有求之际逼迫质问,直把人吓得垂首低眉,茫然无措。
“你——”
赵呈想去触碰何舒置于膝盖上的手,却被何舒瑟缩着避开了,
“我没有要做出一副可怜模样,求取同情的意思。”手指微微蜷缩,何舒低垂着头,“如果总捕大人觉得为难,我可以再想想别的法子。”
是略微带着点赌气的话,用的却是示弱乞求怜的低姿态,赵呈心中叹息一声,再开口,语气却和缓了不少,
“方才的话,是我唐突了。”
“既是答应过你的事,我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只是——”
只是什么,赵呈并没有说完整。
此刻的何舒对他即敬又怕,他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
宋衡也好,旁人也罢,既是让他遇到了何舒,不管用什么方法手段,他迟早都要得到这个人。
而对付张品贵这样的人,对于赵呈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他敢如此拿捏何舒,不过是觉得现在的何舒无人可以倚仗,而里正这样的和事佬,对乡里那些欺男霸女以强凌弱之事,也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冷眼旁观罢了。
所以连着两日,赵呈在查案之余,都去何舒的酒铺坐了坐,几个大汉只是望着他身上的捕快服,就生出些畏惧,梗着脖子坐了没多久就丢下酒钱,灰溜溜地遁走了。
他来悬泉乡办案,东西街上有点头脸的人物无不知晓,他这般护着何舒,只怕不出两日,乡里就都传遍了,张品贵第一次没能会上意,这一次后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果然,第二日的下午,那几个挑事大汉就没再出现在铺子里。
既然目的已达成,赵呈也没打算多停留,要离开时,却被何舒拽住衣袖。
何舒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依赖,“这就走了吗?不是才刚来没多久。”
“下午有事。”
“约莫要忙到什么时辰?”
明显挽留的话,让一向冷峻的赵呈也不由柔和了神色,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何舒抿唇,“只是,酿酒的粮食没了,我想去西街的粮铺囤些货。”
“以前都是吴鲁陪我去的,可这几日生意好,下午买酒的人也很多,我想让他看着铺子。”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赵呈的衣袖,何舒眼里带着期盼。
“所以,是想让我陪着去,对吗?”
在赵呈带着点笑意的眼神中,何舒点了点头,但他很快又道,“若抽不开身,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要求,若是旁人听了,只怕都要冷哼出声,嘲笑何舒不自量力,赵呈这样的人,悬泉乡多少商贾富户排着队想宴请他都寻不到机会,偏偏他一点微末小事也敢麻烦赵呈。
可事实却是,何舒今日的一举一动,都让赵呈心里似有羽毛在轻挠,难耐得很。
虽未挑明,可赵呈觉得,昨日之后,何舒对他明显亲近了些,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都少了些惧怕。
想来何舒也读出了他对他的不同,所以才敢在今日这样影影绰绰又隐晦委婉地向他发出邀请。
粮铺在西街的尽头,与车马行、赌坊在一处,距离东街最远,聚集了不少的无赖地痞,赵呈又怎会让何舒一人独身前往。
“在铺子里等我,办完事后,我与你同去西街。”他说。
等赵呈再次回到酒铺时,却已是傍晚时分。
为追查那笔银钱的下落,连续两日赵呈走访了张行云手下的几个田庄,又去了临近两几个乡的典当行和首饰铺,但都没能追查到那批珠宝黄金的下落。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赵呈也丝毫不觉气馁,一来,案件破获与否,对他影响不大,在所有案件中学会保全自身,是他身为捕快的本能,他有无数的手段让自己能从案子中脱身。
二来,这些财货没有流通的迹象,说明它们可能还在张行云手中,又或者,那个从张行云手中夺走它们的人也知道这是一笔不义之财,所以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所有痕迹,害怕叫人发现一点行踪。
两人到达西街之时,太阳已经基本看不见踪影,只在街角屋檐留下了一点余晖。
悬泉乡的西街与东街不同,东街多是些小铺,做的都是些衣食住行的生意,而西街的行当则比东街复杂得多。
此时,天已暮色,西街的铺子早闭了七七八八,还开着的多是些大铺,来往人流最多的当属车马行,而人声最为鼎沸的却是右手边的一排几家赌馆。
街上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很多,有做苦力的长工短工,从外乡赶回的商人,挑着扁担的小贩,还有醉态熏熏的酒鬼和骂骂咧咧的赌徒。
说来也巧,两人走过车马行时,从里面出来的一个外乡商人与赵呈算是旧识。
虽未着捕快服,但那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赵呈,他大步走上前来,对着赵呈拱了拱手,
“赵总捕!许久不见您,您怎么在悬泉乡!”
“周掌柜,”赵呈冲着人点点头,算是回礼,“我来悬泉,有些公干。”
“公干?是了是了,近来悬泉乡这片儿不算太平,的确需要您亲自来镇镇场子。”
这位周掌柜自是早已注意到赵呈身旁的何舒,待寒暄几句后,他才故作惊讶地问到,“总捕身边这位是?”
“这是,家中的一个小弟。”
“哦,原来是令弟,失敬失敬——”
何舒显然不太能应付这等走商之人,冲着对方笑了笑后,对赵呈道,“粮铺就在前面,总…赵大哥和周掌柜先聊着,我先去铺子里瞧瞧。”
不远处的粮铺,门前已无多少往来之人,大约要到闭店的时辰了,赵呈遂点了点头。
得了应允,何舒这才对着周掌柜点了点头,转身朝粮铺走去。
真无怪乎何舒不愿一个人来这里,离开赵呈才些许距离,经过赌坊门口时,台阶上有人竟莫名其妙地吹起了口哨。
哨声轻佻,有人戏谑地开口,
“啧,这是哪家的小娘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来西街晃悠。”
只一句话,就惹得赌坊门口不少人看向了何舒。
何舒皱眉,与石阶上斜倚于门柱的男人对上了眼神。
那人站姿懒散,嘴边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可在看清何舒的长相后,眼神一下就放出光来,
“好...好俏的小娘子。”
暮色里,穿着单薄夏衣的何舒身形纤薄,清丽的五官因为朦胧光线更显柔和,恍惚看来,真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周遭围观的人里,有人是认识何舒的,但他们都乐得有戏看,也不出言提醒,只用余光盯着眼前这出闹剧。
很快就又有不知情的人,轻挑地吹起了口哨。
何舒不想惹事,收回视线后直往前走,却有两个人从台阶上跃下,几步上前揽住了他的去路。
其中一个便是刚才出言戏谑的男人,甚至他伸出手,欲去抓何舒的胳膊,
“走什么呀,这会儿天都黑了,小娘子且留下来陪我哥俩喝喝——”
酒字还没说的出口,一只手掌带着十成力道就扣住了此人的臂膀,而后用力一掼,直直将这人推得趔趄后仰,几乎就要栽倒在地,好在此人身后之人及时拽住了他。
这人自是气急败坏,“他妈的,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疯狗。”
站定后,他一眼就锁定了何舒身旁的赵呈。
赵呈生得高大,肩宽腿长,一看就是练家子,可常年混迹在赌坊酒馆,这人也不是善茬,他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狠厉的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想学别人英雄救美,那得看有没有这么本事!”
话刚说完,这人立即提着拳头就向赵呈挥去。
可才挥到一半,旁边不远处就有人幽幽提醒,“猴三,这可是县里的赵总捕头。”
只这一句话,叫做猴三的男人挥在半空中的拳头就仿佛定住了一般,再动弹不得。
写太晚了,写得头昏眼花眼迷离,没检查,大家将就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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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美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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