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云海之上,不灭天主峰,玉清殿。
人们惊讶又忌讳地望着被摆放在殿中的尸体,再看向面色铁青、俨然怒极的奉阳仙尊。
居然真的就这么死了?还是在梦中死去的?
褚九桉生前好歹是位金丹修士,怎么会死得这么无声无息、不清不楚?
可若是被人害死的…天爷哟,这可是在不灭天内部,还是在奉阳仙尊眼皮子底下,谁敢这么干?
谁又能这么做?
纵览如今不灭天上的修士,除开其他几位仙尊,可就只剩下百战昆仑巅的三位或有几成可能。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又望向从始至终抱着手臂靠在盘纹柱上闭目养神的殷无暝。
这念头刚起,大家又浑身一抖,心想没可能没可能,且不提百战昆仑巅的三位平素的作风,就说这些日子,那三位可都不在不灭天呐!
端坐高位上的余玦掌门一拍桌案,大殿内小声嘀咕的声音顿时沉静下来,他对正在查看尸身的医修沉声道:“沈书颜,如何?”
“并无外伤,他的确是死在梦里的,”沈书颜啧了一声,直起腰身环顾褚九桉周身,“但他好像本来就有些…走火入魔之状?”
梦中杀人,听起来绝对算不上温柔轻松的死法,可怪就怪在褚九桉是笑着死去的。
沈书颜看着褚九桉还挂着笑容的脸,适时摇头道:“至少他是在极其昂奋、甚至是狂喜中死去的。”
“那不就变成了笑死的?”人们面面相觑。
“走火入魔?”余玦看向奉阳。
奉阳脸色难看得紧,但在接受到掌门眼神时依旧恭敬地拱手应道:“掌门容禀,褚九桉前些日子的确受过重伤,因此…还损了修为,道心也有些不稳。”
他一直知道,只是从未放在心上,毕竟道心这种事外人无法相助,而他也有别的要紧事要做。
余玦挑了挑眉,眸色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哦?因何而伤?”
奉阳咬牙:“我也想问,我徒儿究竟犯了何错,为何殷师侄对他下如此重手!”
怨恨的目光登时直直射向殷无暝。
玉清殿内霎时炸开了锅:
“什么?!殷师兄?”
“真是殷师兄?这不会是栽赃吧!?”
“殷师兄何必这么做,他和褚九桉又没什么干系!”
“你们忘了吗,前段时间孟师兄不是还和谢师兄闹得很不愉快吗,说不定是为了替他师弟出气呢!”
“那也该找谢师兄出气啊,弄死褚师兄图什么?”
是啊,图什么呢?
被众人注视着的殷无暝扯扯嘴角,十分不耐地掀开眼皮,开口第一句竟不是为自己辩解,反倒轻笑一声打量起奉阳:“仙尊大人,您这句师侄我还真不爱听啊。”
上仙界的规矩,凡是修炼至化神境便可被称一句仙尊,只不过殷无暝一直留在不灭天并未另立山头,这才还挂着一个仙君的称谓。
但实际上谁人不知,在强者为尊的上仙界里,他与奉阳早不该还分什么师侄师叔。
“以后唤我,还是直呼名字为好。”
殷无暝冷冷冲着奉阳翻了个白眼,而后才继续看向余玦,仿佛他眼里一直都没把奉阳看在眼里。
奉阳身为仙尊,已经很多年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你!”
余玦察觉到殷无暝的态度,也紧皱眉宇:“你与褚九桉有什么过节?”
殷无暝想了想,“我?没有。只不过是在苦涯下晒太阳时误将他看做灵兽,下手失了轻重而已。”
若说过节,那还是做凡间废太子时,瞧见的那些刺眼红绸了。
他轻飘飘说着“而已”,一点也没有抱歉的意思,看得一旁的谢时渊红了眼、紧了拳。
余玦皱起眉,“那这次和你有没有关系?”
殷无暝轻蔑一笑,抬起右手双指作剑好似轻易向着褚九桉一指,登时殿内狂风大作,森寒剑意向着那尸身呼啸而去。
他这是欲毁尸灭迹!?
就这么堂而皇之当着所有人的面!?
奉阳没想到殷无暝会这么放肆,一拍桌案便起身怒吼:“殷无暝!你怎么敢!?”
一直坐在上位未曾开口的弄云仙尊也出声呵斥:“阿暝,收手。”
即将撕碎尸体的剑意猛然停滞,紧接着尽数退回殷无暝指尖。
其他修为低的弟子们已经稳不住身形,一个接着一个跪倒在地,方才在殷无暝的威压下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到底何为化神期。
平日里和你嘻嘻哈哈称兄道弟,那是殷无暝不在意,但可别真以为自己是碟子菜了。
在一众寂静惊讶的目光中,殷无暝一眼不看他的师尊,只摆手道:“瞧,弟子杀人有千百种法子不留痕迹,还需入梦如此麻烦?”
此话一出,众人也都觉颇有道理:“还真是,殷师兄哪里还需要用这么迂回的法子。”
“何止是迂回,这杀人手法堪称温柔了,你们是忘了吗,以前咱跟着殷师兄下山除祟,哪次不是把傀儡杀得支离破碎、砍得跟碗臊子一样!”
“呕——你这什么比喻,我以后还要怎么吃面加臊子!”
“……”
沈书颜听着众人的话,适时开口补充:“殷师兄与书颜近乎同时抵达不灭天,而在这之前,师兄刚于不周山上救了我们,想来与褚师弟之死没有干系。”
同行的几位弟子也纷纷站出来作证。
余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噢?救了你们?本座记得最初派人出发时,殷无暝并不在你们之中,怎么忽然就去了不周山呢?”
话说到这里,有人就要回禀当时数人夺宝堪堪开战的事,沈书颜却抢在所有人之前先行开口:
“掌门仙尊容禀,当时与书颜同行的还有常香见和孟扶光。”
言外之意,身为大师兄的殷无暝去保护自己直系的师弟师妹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是啊,当然没问题!
合情合理啊!
余玦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依旧沉默着的弄云仙尊。
他重新扬起和善的微笑,对殷无暝颔首:“如此看来,褚九桉的事当真是与你无关了。”
殷无暝耸耸肩,“既无事,那弟子先告辞了。”
他还要接着给黑蛇找药,没时间能在这种小事上耽误,可刚要转身离开时却听余玦状若疑惑般对奉阳问道:“住在你阳关峰上的那只狐妖今日缘何没来?”
殷无暝身形顿了顿,随意在身旁一人的背后丢下一道收音符,便就这样潇潇洒洒地离开了。
刚一出殿,袖中黑蛇就叭叭张嘴:“你那小狐狸下手真狠,我都仔细看过了,那可不是什么美梦,完完全全是在虐杀褚九桉的神魂,整个人都被撕成碎片了!”
“是吗?”殷无暝笑了笑,抬指点在自己耳后,顿时听见殿中还继续的声音。
开口的是谢时渊:“早在不周山出事时,晏笙就已让弟子陪同他回了妖界,说是即将突破,要回去闭关一段时间。”
余玦沉默了一会儿才笑出声来:“是吗?那可真是好事啊。”
殷无暝懒懒垂了垂眼眸,冷不丁笑了一声。
小狐狸就算杀人也还是这么可爱啊,他这样想。
-
门被“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晏笙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脸上未褪的红晕依旧灼热。他长长地、近乎虚脱地舒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白攸弥最后那句调侃驱散。
定了定神,布下一层隔绝窥探的结界,再将出云轻轻放上桌,他这才珍而重之地先将天狐魔刃取出,再抬手摸向脑后。
“…前辈?您还在吗?”
晏笙等了等,没反应,只好走向床榻倒头栽进去长叹一口气。
太多事堆在一起,有的解决了,有的没有。
天狐魔刃得到了,褚九桉也死了,看起来他已经更改了历史。可他的天狐传承却依旧停在前世修得的第二层,一点也没有要突破的迹象。
只杀一个褚九桉,怎么够呢?
晏笙疲惫地闭了闭眼。
时间倒流回他还在不灭天时。
“你要回妖界?”谢时渊靠在门框上对正在吭哧吭哧收拾包袱的他惊讶道。
晏笙头也不回地应声:“对。”
“非要现在走?”今日孟扶光和常香见才带队要下山,谢时渊不明白怎么晏笙也要走。
可晏笙十分认真地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的嘴:“我有预感,修为就要突破了,这几日做梦也一直梦见我的狐狸洞,想来是征兆。”
那这可是大事,同是修士的谢时渊恍然大悟,但想起晏笙要走又有些犹豫。
“你一个人走?”
“嗯…”
当然不,否则怎么利用你做人证呢?
晏笙眯起眼,起身对谢时渊犹犹豫豫中带着些微期盼地说:“…你愿意送我一程吗?”
说着说着,像是怕被拒绝的模样,他又急忙摆手低头:“算了,我自己走就好。”
说完这话,他埋头继续收拾起来。
一、二…
“我陪你!”
果然。晏笙满意地勾起嘴角,向谢时渊重重点头。而就在两人刚一下山,他便直接一个幻术控住谢时渊。
自此,他的第三层天赋终于自重生后得以施展。
他眨着一双狐狸眼,对已然呆滞住恍若傀儡模样的谢时渊说:“尽欢——”
“谢时渊,这是我的原身,你要把他送进狐狸洞。”他抱出一团已经被他施下幻术的狐狸毛递给谢时渊,谢时渊忙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又拍又哄了起来。
“你可以和我说话,我会回答你。”
只不过都是你本人的幻想罢了。
一道剑光远去,谢时渊与他的“未婚夫”便就这样说着笑着去了妖界。而晏笙则是戴上兜帽向着反方向的不周山疾行而去。
与此同时,一道贴在许玄翎背后的咒术悄无声息被带入了褚九桉的房门。
“师兄,该敷药了。”
自始至终无人怀疑,无人撞破。
毕竟晏笙是分神期的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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