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安抚好了苏意辞后,去了公司。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大理石地面照得一片冷冽。
他刚在办公桌后坐定,内线电话便急促地响起。
听筒里传来舅舅李承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宴,董事会这边基本达成了一致。”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如果下周前你还拿不下傅家的合作,他们不仅要启动罢免程序,还会根据章程……强制拍卖你母亲留下的实验室和所有核心专利。”
“如果这样,”舅舅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们……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话音落下,听筒里只剩电流的微鸣。
裴宴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群目光短浅的硕鼠……”
裴氏是父母的心血,如今却成了董事会待价而沽的肥肉。
就因为现金流濒临枯竭,董事会就想要卖掉实验室和核心专利。他这个CEO的位子,何止是如履薄冰,简直是坐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
“我听说你和傅行止接触了,小晏,你们曾经……”舅舅的语气带着试探。
“舅舅,”他打断对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冷静,“你先稳住董事会,他们有任何动作,立刻告诉我。”他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他最奢侈的东西。
傅行止那边依旧没有消息。裴宴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思索着破局之法。
敲门声响起,“裴总,您找我?”王助站在门口。
裴宴转过身,将一份文件推过去,“让法务按照这些新条件,重新拟定与傅氏的合作合同,要快。”他目光沉稳,“另外,查一下傅家核心团队抵达津市后,所有公开行程和接触对象。”
“好的,裴总。”王助接过文件。
“对了,”裴宴语气不经意间放缓,“酒会那天,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手表?”那块不算名贵却被他视若珍宝的腕表,是母亲留给他不多的念想之一。
“裴总,我正想向您汇报这件事。那天晚上我在停车场等到会场散会,一直没有收到您的信息。”
他语气带着一丝自责,但条理清晰:“后来我找到陈娴女士,她说您身体不适,服务生帮忙叫车先行离开了。”
“她有没有说,是谁送我上的车?”裴宴眉头微皱。
“没有。”王助摇头,“陈女士只说是一位服务生帮忙安排的。我之后去酒店前台询问过,但当晚值班人员已经换班,记录也很模糊……这件事是我疏忽了。”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裴宴挥了挥手。
门关上后,他独自摩挲着手中的钢笔,思绪纷乱。三天前那场酒会分明是个局,他本想争取供应商,却被陈家横插一脚,合作告吹,如今连母亲留下的表也丢了。
他在裴氏的位置不算稳固,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不多。一年前接手公司事务时,还有不少人给他使绊子,就等着他下台,瓜分剩下的资源。
但是母亲的心血他又割舍不开。当年离开傅行止后,花时间处理好母亲的后事,他便迅速进入公司开始熟悉公司事务,20岁的裴宴没有时间喘息,学业和公司资金周转问题他都得兼顾,一路厮杀,那点少年人的热烈、躁动都被抛在脑后。
其实如今的局面还算可控,除了傅行止……这个意外。
裴宴捏了捏眉心,缓解疲惫。
瞬间脑海里闪过傅行止凑近的脸,他浑身一激灵,下意识低头看了下自己脚腕,裤腿下那消散的淤青……
一段模糊的感觉猛地撞进脑海,不是画面,而是一种触感。一只滚烫的手,曾经用力地攥在那个位置。这感觉来得突兀而真切,绝不仅仅是臆想。
他怔愣片刻,才让人去调了会场和斯格顿酒店的监控。
拿到录像已经是下午,裴宴整个上午都有点心神不宁,监控录像的画面有些模糊,却足够清晰地将那个夜晚拼凑完整。
裴宴搭在鼠标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他看到自己不甚清醒地从会场洗手间出来,明显已经醉得失去了方向感。
一个穿着西装的Alpha迎上去扶住他。裴宴记得那张脸,是其中一个供应商的负责人,在酒会上曾不断向他敬酒。当时他只觉此人热情得过分,没想到心思不纯。
那个Alpha半扶半抱着他,站在电梯前。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头无力地靠在对方肩上。Alpha的手不规矩地在他腰间摩挲。
裴宴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然后傅行止出现了。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路过电梯时,眼神扫过几乎瘫软在别人怀里的裴宴,脚步顿住,转眼看向旁边的Alpha。
两人开口说了几句话,视频太过模糊,也没有声音,只见那个Alpha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松开了揽住裴宴的手,讪讪地退后,然后快步离开。
裴宴站不稳,斜靠在墙壁上。
迷糊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傅行止,扬起了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不知道嘟嚷着什么,伸手向傅行止索取拥抱。
裴宴瞳孔放大,下意识按下暂停。
这样的笑容,只可能是自己记忆错乱回到三年前。他手指有点颤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点了继续。
视频里阴影笼罩着傅行止,他没有动,也看不清表情。裴宴举着手酸了,面露疑惑,踉跄着要直起身,凑近去拥抱眼前人。
裴宴不由得直接往前拖动视频,看着自己要摔倒时,傅行止才上前,打横抱起醉酒的人进了套房。
画面到此为止。
裴宴不由得扶额,安抚自己尴尬的情绪以及跳动的心脏。
醉酒后的记忆如同被撕碎的纸片,他拼命回想,也只能记起一些模糊的光影和温度。
耳根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脚腕上那片明显的淤青……他当时一定是在无意识地挣扎,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其他发生的事情估计只有傅行止知道……
他重放视频,确认在进房间前腕表还戴在手上。心里情绪来回跳动,裴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傅行止目睹了他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但也是他把自己从危险的境地中解救出来。如果没有傅行止,后果不堪设想。
但一想到当年他拿着研究成果离开,傅行止又怎么会不恨他的,那天晚上的对峙可见一斑,裴宴的心又渐渐冷静下来。
利益侵染,自己早也不是当年的裴宴,这次就算他欠傅行止一个人情。
……
桌上的手机不停震动起来,是苏意辞的信息轰炸。
映入眼帘就是陈珂的动态截图,一杯红酒摆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背景依稀能辨认出是津市最顶级的星河湾酒店套房。配图左下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入镜,手腕上那块限量版的腕表,恰好傅行止有一块。
配文更是意味深长:感谢某位先生的深夜款待,相谈甚欢。有些缘分,真是命中注定。
点开苏意辞的语音,【陈珂这动态简直婊上天了,怎么,那狗Alpha回绝你了?千万不要伤心,我告诉你这是好事!裴家那些烂摊子你又不是非接不可,伯父伯母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多少得抽你一顿。】
【没有,他还没回复。】裴宴简单回了消息。
一个似是而非的动态不足以让裴宴有所波动,重要的是傅家的态度,但裴宴拿不准傅行止的想法。
陈家确实有规模优势,但是裴宴自认他给出的合作条件也不差。
况且陈珂太高调了。如果傅行止真与他相谈甚欢,以傅行止的性格和地位,绝不会允许如此模糊暧昧的信息被发布出来。这更像是一场自作聪明的表演。
那么,傅行止的沉默,或许并非是在权衡合作,而是一场测试。测试他这个“合作伙伴”,是否具备应对麻烦的资格与能力。
理清思绪,裴宴关掉页面,拿起电话拨给法务部:“准备好商务合同,我亲自去拜访傅总。”
裴宴停顿片刻,“同时,启动最高等级舆情预案,针对近期可能出现的、针对我个人的不实信息和商业诋毁,做好立刻法律追责的全部准备。”
挂断后,他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窗外城市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瞳孔里明明灭灭。一切如潮水般散去,明月高照,明天该是个晴天。
***
夜晚的CBD灯火通明,傅行止这次到津市带的人不多,为了方便办公,就在市中心商业区租了办公楼。
看到特助拿着裴宴送过来的“薄礼”的时候,他表情淡淡的。
这是想起来了?
信封上的字一如既往地漂亮,笔力遒劲、筋骨分明。第一次见的时候还说字不像本人,倒是他眼拙了。
不过他行程保密,到这边不过一周,短短几天,裴宴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行程和目的,甚至连关系都已经打点好……
公司关于抑制剂性能的研究确实是遇到瓶颈,目前市面上的产品都存在一定程度的副作用,学院派给出的技术理论可行,但技术转换生产成本太高,程雅在这方面颇有建树。
但她确实不好社交,傅行止已经做好了铩羽而归的准备,没想到,裴宴倒是给他送了一份大礼。
特助接着汇报工作,谈到陈家那边收到消息,也加大了筹码。甚至因为之前谣传的订婚消息,表示只要傅总有意愿,陈家都可以谈。
商人谋利,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儿子当做交易筹码。
“傅总,陈家那边舆论需要现在处理吗?”特助问。
傅行止看着信封上的联系方式,“裴宴有说其他的吗?”
特助看着老板的面容,停顿两秒才接上他的脑回路,“没有。”
傅行止收起信封,“那暂时不用。”
两人还在交谈,二助敲门进来,简要道:“傅总,裴先生打电话询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傅行止抬眼,摩挲了下手指。
“如果有疑虑,”二助补充道,“他问您明天时间是否方便,能否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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