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遇礼跟着他往房里走，掂了掂西装，继续卖可怜：“我现在上班都不能出门了。”
“上班？”钟离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哟，凌遇礼是有工作的，要去大学当教授，是正经职业。
还是他们母校呢，全国顶尖。
“今天第一天报到。”凌遇礼略微叹了点气，“现在去不了了。”
“活该！”穿这么闪亮白穿了！钟离正看他有麻烦就高兴，舒畅地笑起来。他顺手从置物柜上捞过一瓶矿泉水拧开，以水当酒咕噜咕噜地灌了两口。
凌遇礼握住他的水瓶，拉着他的手腕摇了摇，“你能送我过去吗？”
“凭什么？”钟离正趾高气昂，把手抽回来，水瓶却让凌遇礼拿走了。“我自己都没工作，干嘛送你去工作？”
起床这么久还没吃饭，情绪兴奋也消耗精力，他有些饿了得找点吃的。弯腰打开置物柜，里头有个冰箱，冰箱有些小零食。
凌遇礼喝了一口他的水，靠在置物柜边看着他，同他商量：“那我帮你介绍工作，你送我去上班？”
“不需要！”钟离正翻出一袋薯片，撕开来卡擦卡擦先啃了两口，举起出手机得意地晃了晃，“我自己就能拿到。”
大黑料就在手里呢。稀罕他介绍？
凌遇礼看看他的手机，再看看他，声音淡下来：“你发帖黑我？”
“呃、咳咳——”钟离正被他吓到，又被咔嚓咔嚓的薯片碎呛到，一阵咳嗽咳得手里的薯片都扬了出来。
“慢点。”凌遇礼取走他的薯片，把水递还给他，帮他顺了顺背。
钟离正想也没想，接过水就咕隆咕隆地喝起来。嗓子眼里的薯片屑压了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凌遇礼。
凌遇礼也正看着他。
钟离正有些心虚，视线撇开继续喝水，企图蒙混过去。
凌遇礼没打算让他这么蒙混过去。
他伸手取走钟离正的水瓶，一并从他手中抠回瓶盖。他一边拧着瓶盖，一边语气还算平静地跟他算账：“自从这个帖子被顶上热搜，粉丝就堵上来了……”
钟离正盯着他慢拧瓶盖的手，觉得自己的脑子也被拧住了。
他把凌遇礼黑料曝光了，凌遇礼臭名远扬了，劈脸上门来找他算账。
本来他有图有真相，曝光曝得理直气壮，黑死凌遇礼也算是他得偿所愿。跟朱子昱一起黑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真正对上凌遇礼，他莫名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他吱吱呀呀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地拉起脸色。这是他的保命技能。不知道怎么应对时，沉下脸色先在气势上稳住，以不变应万变。
正当他脸色越来越冷，恨不得化成一尊冰雕时，甄歌出来救场了。
甄歌穿着睡觉的宽松背心和短裤，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光着两只脚连拖鞋都没踩一双。
“我们的帖子是有图有真相。”甄歌不紧不慢地走两步来到钟离正身边，胳膊肘懒懒地搭上他的肩膀，冲凌遇礼说，“粉丝堵你是因为你们做了什么，不是我们说了什么。”
他行为说话都看着懒散无力，却俨然老虎巡视领地，一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说话的主人范儿。
有他来压阵，钟离正瞬间找回了底气。
“没错！”他抬高下巴，挺高胸膛，抱起两条胳膊斜肩膀冲着凌遇礼，“是我们发的又怎样！你们敢搞，我们就敢曝！”
他也是一身宽松的睡衣，还低领，领口处一大片皮肤裸在外面，胸前愤怒的小鸟张着尖尖的嘴，好像分分钟就要从他怀里跳出来啄人。
跟懒懒散散的甄歌形成一种不需要言语表达的和谐与默契。
凌遇礼轻垂睫毛，将这刺眼的画面过滤在眼底密密的阴影外。
然后，笑了一下。
钟离正不知道他笑什么，却觉得脊背忽然发寒，直觉危险，让他不由自主要往后退。
甄歌手肘加力，撑住了他的肩背，阻住他后退。
钟离正稍微稳住，正要悄悄松口气，忽然眼前一花，手腕一紧，被一股力道拽着往前跌。
“不怎样。”凌遇礼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钟离正还没懂是什么意思，另一只胳膊被人抓住，拽着他往回扯。
“想动手？”是甄哥。
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钟离正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只剩下了嗡嗡雪花胶片一样的杂音。等回过神来，他连手带人带手机，一齐困在凌遇礼的胸前。
那丝质如银光闪烁的领带，正在他手指下，冰凉地凸成一个漂亮的结。
同样成个结的，是凌遇礼温热的皮肤，在脖颈间凸起尖尖的一块。
钟离正的手指一颤，蜷了起来，一抬头，看进了凌遇礼漆黑带笑的眼眸。
嗡嗡嗡的雪花胶片声瞬间销声匿迹，落在地上，化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万籁俱寂。
凌遇礼问：“照片是你编辑的？”
钟离正眨了眨眼睛，大脑重新开始运转。
他想起来，凌遇礼来兴师问罪，要打架。
他蹦着后退准备摆架势开干，结果没蹦得动，手腕还被牢牢拽在凌遇礼手里。
钟离正拖着手腕回头去找甄歌救援，却看到甄歌也站在原地，一只手悬在半空，表情呆滞地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小蛇吞大象。
他正要问甄哥怎么了，被凌遇礼捏着后脖子把脑袋转了回来。
“是你吧？”凌遇礼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笑意更甚，仿佛把春风和云朵都抓来配音了，四周一片和光融融。
钟离正的头顶恨不得冒星星转圈圈，脑袋成了浆糊，完全分析不出来现在的状况。
他应该摆好架势开战，但甄歌说了动手却又没动，凌遇礼说话也温柔得不行，一点都不像是要打架，还充满了表扬是怎么回事？
应对不了状况，他只能调出冷脸，硬气回答:“是又怎样！”
他相貌精致，冷着脸时，目光凌厉中有种精明的狠劲，仿佛把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看个通透。
是他从小到大专门训练出来的。
要是别人看到，八成会被他唬过去。
凌遇礼只忍不住想笑。
他仿佛没看到甄歌脸上的呆滞更甚，倾身侧向钟离正，亲密地搭着他的肩膀，问：“这张照片……”
“怎么！”钟离正依然冷着脸，气势汹汹随时准备战斗。
凌遇礼又倾了倾身，好像看不清楚屏幕似的，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作沉思状：“嘶——唔——”
钟离正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心思都被他发出的思考声音吊起来了，有些紧张地和他一起看，脸都快贴在一块儿了。
凌遇礼看了一会儿，松开半口气，轻笑一声：“原来是我的房间。若不说是你拍的，我都没看出来。真厉害！”
语气充满了对钟离正拍照技术的诚恳赞叹。
钟离正愣了一下，这照片正是那晚他闯进凌遇礼房里抢拍的。
他挠挠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喜滋滋地把照片放大了：“就是在你房间拍哒！我只处理了色调和光线，调暗了些。”
画面上的朱子昱正从高脚椅上转过身，手上端着一杯红酒。风衣加睡衣都降了亮度，但衣领间若隐若现的胸，睡袍底摆下一览无余的腿，则做了光泽处理，呼应着泛着幽光的红酒，第一眼就紧紧抓住了读者的视线。
仿佛发着无声的邀请：“风衣大长腿，谁不爱呢？”
哼。
凌遇礼在他肩头轻轻蹭着下巴，又抬起他一只手仔细观摩，好像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巧手，“稍微处理，意境全变了！你什么时候学的图片处理？”
“哪还要学！”钟离正翘起了尾巴。
他可是半个专业的！职业粉头，资深狗仔，以贩卖照片为营生。
他给每一张照片都做了柔光处理，把色调和气氛都调整暧昧得不行。“灵珠cp”的酒店相遇，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结伴去吃饭，那是并肩同影意绵绵；最后酒店房间的深夜叩门，那是春色满园关不住。
就差装个大喇叭照着人耳朵喊：“快来看啊，这里有JQ！”
最好是真的有。
凌遇礼听得是好气又好笑，真恨不得咬住这小傻子的嘴巴，让他明白什么才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什么才叫并肩同影意绵绵，什么才叫春色满园关不住。
碍眼的电灯泡已经走了，现在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俩。小傻子根本反应不过来，夜灯昏暗，照片里的色调和氛围全都到位了。
然而，他看着钟离正，看他两眼放光两颊微红，看他两片粉色嘴唇滔滔翻飞，明亮又耀眼，介绍着自己的得意作品，热情又自豪。
他心里一片柔软，痒得不行，终于是抑制抑制又抑不住，附唇在钟离正耳垂上碰了碰，低声附和：“对，春色满园关不住。”
钟离正一心一意分享着自己的心得，哪里知道到他心里的想法，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人圈在沙发里，整个人都快钻进别人怀里了，完全不记得，眼前听他分享的，正是他哐哐曝黑料的冤大头。
“是吧，是吧？”他摸了摸耳朵，一点都没在意，甚至还看了凌遇礼一眼，十分得意地把手机屏幕滑上滑下，继续分享，“甄歌说，文案要先夸一通朱子昱，说他演技好，又敬业，还跟你有CP缘分……”
还甄歌。
凌遇礼原本是盖着一只手掌在钟离正的头顶，摸着他的头皮玩，这会也忍不住合拢五指，梳住他的头发，夹着左右扯了扯。
不止p照发帖黑他，黑完他却连班都不愿意送他去上。值得一个小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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