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钟离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还琢磨着那股恐怖感怎么忽然没了。
“你之前说让我去坐牢,”凌遇礼唇角弯弯的,勾起和煦的笑,“我听你的。坐完牢能和好吗?”
钟离正瞳孔地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亏他刚刚还偷偷夸凌遇礼聪明。也太不经夸了吧!这脑子简直坏透了!
居然有人宁可坐牢也不想规矩做人!
那可是十年啊!
十年牢坐出来,这一生肯定都废掉了。
“我说不追究了。”
“那就和好。”
“不可能!”
“那我去坐牢。坐完牢和好。”凌遇礼越说越轻飘,就是咬死要和好。
“你你你!”钟离正气死了,“你就这么想坐牢!”
“你不想我去坐牢?”
“谁说的!我——”钟离正一巴掌拍下方向盘,嘟的一声刺耳的喇叭响起。
钟离正赶紧缩了手,心虚地看了看车窗四周,摸了摸自己掌心,一时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
凌遇礼抓过了他的手,了然地望着他。钟离正要把手抽出来,凌遇礼没让,在钟离正又要发作前,他问:“画地为牢好不好?”
钟离正怔住,茫然地看着他。
凌遇礼眼里闪着光,举着他的手在面前画了一个空气圆。“你画个地儿,就是一个牢。你叫我在里面,我就不出来。画地为牢。”
钟离正呆了呆,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眨眨眼睛:“我画哪儿,哪儿就是牢?”
凌遇礼点头。
“那——”钟离正不敢相信,指了指校门里头的校徽柱,鎏金的设计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我要是在那儿画,你就站在那里?”
“嗯。”凌遇礼点头,问他,“你要我现在去吗?”
钟离正搓了搓下巴,眼睛晶晶地望着那校徽柱。
“想得美!”校徽柱多么光荣的地方,把那里画成牢,便宜凌遇礼了。
他总觉得凌遇礼这个主意里有坑,不信凌遇礼会这么老实。
可是这个主意实在是太好了!
他是肯定要让凌遇礼去坐牢的!但凌遇礼若真的去坐牢,好像也没有很痛快。要是他画个圈就是牢,想让凌遇礼在哪里坐牢,凌遇礼就得在哪里坐牢。他指哪儿,凌遇礼就得往哪儿。
可不太好了!
他想不出来坑在哪里,却已经在琢磨着要把哪里画成牢。是教室外面罚站好呢?还是中央广场游街示众好?
越琢磨越兴奋,眼睛越亮,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凌遇礼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同意了。
他把声音放得柔软:“审判权给你。你要关我多长时间,就关多长时间。你想把我关在哪里,就关在哪里。但坐完牢,我们要和好。”
钟离正听得心花怒放。
连审判权也归他,不需要找些什么鬼证据了,不需要去警察局,也不需要上法庭,他想要凌遇礼坐牢就坐牢。
要是凌遇礼能坐完牢,他也不是那么小气。
于是,连最后一点警惕也不剩了。
“可以。”钟离正想清楚了,清了清嗓子,立刻就开始行使审判权,“你做的那些事,你知道的吧?最高能判十年有期徒刑。”
“好,就十年。”凌遇礼一点都不讨价还价,十分配合地跟他商量,“但是我工作日白天要上班。等我下班,你给我画个牢,就计时开始,满十年为止,行吗?”
“那可就不只十年了!”钟离正严谨地提醒他。每天等下班才画牢,二十年不止了。
“没关系。”凌遇礼捉住他的手指摇了摇,“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好,我坐满十年,直到你说刑满释放。”
这规则听起来又新鲜又好玩,凌遇礼又这么好说话。钟离正生怕过了这村没那店,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那说定了,你别反悔!我等会儿就去买个计时器!就从你下班开始。”
“绝不反悔。”凌遇礼笑了,牵了牵他的手腕,“我下班等你。”
钟离正答应了,凌遇礼终于推下车门走了。钟离正看着他走过人行路,走过校闸门,走过校徽柱,走进那一板砖掉下来都能砸死两个天才的人群里。
等到那身影走到看不到了,钟离正坐回椅子开始盘算,等凌遇礼下班了,要给他把牢划画在哪儿呢?
可得好好想想!
冬天大雪纷飞的冰窖,夏天烈日炎炎的楼顶,春天满城飘絮的柳树下……凌遇礼好像有点过敏,秋天……
秋天呢,秋天有什么地方?
他越想越兴奋,一路开车都在唱着歌,脑子里满满都是凌遇礼各种被折腾的狼狈样儿,恨不得立刻过到晚上,凌遇礼下班了,开始坐牢了。
手机音乐应用像是偷听到了他们之前的谈话,放出来的都在歌词里抱怨:“你把我画地为牢,还不依不挠”。
钟离正颇有些得意,自言自语地说:“我可没有不依不饶。”
他多大方啊!只要凌遇礼真愿意坐牢抵罪,坐牢期间不再犯错,他说是可以和好,就是可以和好。
带着这兴奋,他一路赶到甄歌的住处,拍得门板框框作响,亢奋的声音藏都藏不住。
“甄歌!甄歌!”
甄歌的出租屋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老房子楼道空间狭窄,门框也不结实,他这一拍一喊,几乎一楼的人都能听到。同一楼层的隔壁还开门来看了一眼,看到他后,皱着眉把门关上了。
就这样,甄歌还没有被叫起来。
钟离正只得更用力地敲门。
“甄——”
门板忽然从里头打开,钟离正一拳头差点捶到甄歌脸上。
“干什么?”甄歌挡在门口,神情冷冷的。
钟离正咧着嘴一双眼睛都笑眯起来了,献上外卖饭盒:“农家小炒肉和腊肠炒鸡蛋!”
“不饿。”
“都快一点了,怎么会不饿!”钟离正完全不怕甄歌的冷淡,迈着腿要跨过他的长腿往屋里走。
甄歌脚往上移,踩住另一边门框拦住他,“气饱了。”
钟离正揽他的肩膀,一副“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吧”的态度:“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在吃东西,没有多余的手接电话,只能连车载了。”
“……”甄歌看他这嬉皮笑脸的模样,生气也不是,不生气又咽不下这口气,把他的胳膊从肩膀上撕下来扔走。
钟离正规规矩矩地抱拳给他作了个揖:“我们电话没说什么,凌遇礼听到也没事,他又不生气,不会怎么样。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
甄歌眯了眯眼:“你跟凌遇礼到底什么关系?”
“没什么——”钟离正脱口而出到一半,觉得好像不太对,又对上甄歌冷冷的眼神,闭了嘴。
甄歌踹了踹门框,提醒他想好再说。
钟离正拧了拧眉毛,有些别扭,“就……你也知道的,高中同学。”
“没仇了?”甄歌问。
这还真不好回答。虽然凌遇礼有说愿意坐牢,坐完牢,恩仇勾销了。但现在牢还没坐呢。
钟离正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谨慎的答案:“有仇。”
甄歌都被他气笑了,简直有个火山要从胸口爆发出来!
有仇他上节目跟你捆绑?
有仇他故意造黑料给你爆?
有仇他跟你重温大学第一天?
有仇你跟他喝酒钻被窝?!
有仇他抱你就差亲了,你反抗一下都不会?!!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
你当我——
所有线索忽然熔成一条线,甄歌猛地想明白了。
“你说的有仇,该不会是——”
“有仇就是有仇。”钟离正瞪着眼睛,十分坚持。他有理有据,甄歌要是再踹门框,他也敢踹。
“嗯,有仇。”甄歌深深吐了好长一口气。不需要问了,他收脚让开了道,取过钟离正手里的外卖饭盒。
一盒小炒肉。
他还有些不甘心:“一顿小炒肉就想过关?”
“那要怎样?”钟离正问。
两顿。
还是不甘心。
“三顿!”甄歌说。
“没问题!”钟离正喜笑颜开,揽着他的肩膀继续哥俩好。
甄歌也被他感染,软了脸色侧身进屋,还是忍不住叨叨了两句:“说过多少次,车里有别人时,不要随便外接电话。”
他们做狗仔的,最紧要的就是保密。
“那不是你的电话么?”钟离正说得理所当然。
“……”甄歌彻底没了脾气,勾过一张椅子到桌边坐下,解着袋扣往外面拿饭盒。“找我干什么?”
“你说要我回来讨论啊!”钟离正自觉地从角落里搬过一张折叠塑胶凳子,坐在他身边:“我们要联系‘风旋’吗?”
风旋是他们找的一个网络高手,专门追踪水军地址。他们原本打算的是,要是朱子昱躺平任塌房,那就让他塌房埋了自己。但万一朱子昱不老实,再出动水军控评,那他们就找风旋。风旋对水军追踪定位,再顺藤摸瓜,摸出当初朱子昱网暴的证据。
但现在朱子昱看起来是打算躺平任塌了。网络舆论还是他们的帖子风向,朱子昱连粉丝后援会都没有组织起来,跟别说出动水军了。
“不用了,没必要。”甄歌把饭盒打开,拆了筷子不紧不慢地吃,“要跟你讨论的,我也已经想明白了。”
诈骗嘛,除了骗钱,还有骗感情啊。
钟离正这种二货缺心眼,骗感情最容易了。
还是个富二代,感情骗到了,啥骗不到啊!
一骗就骗得……
甄歌颇为感叹地把钟离正看了一眼。
钟离正还揪着脑袋在问他想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眼神却不怎么明亮,有点雾雾的朦胧感,其实是这张霸总脸上的败笔。但多看两眼,却相当违和地透露出一种迟钝的清澈。
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讨厌,却又让人没办法讨厌的人。
其实也很容易让人不知不觉陷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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