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行宫·听雪阁
寿宴当日,雪停了。
殷知瑜穿着虞家准备的白色囚衣——布料上密密麻麻绣满了"罪"字,每走一步,脚踝的铜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就是殷家那个小逆贼?"
纱帘后,裴太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味。金钩挑起帘子,殷知瑜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仇人的脸——四十余岁的妇人,眉间一点朱砂,和裴雪照如出一辙。
"听说你会弹《伐檀》?"太后把玩着一块玉珏——殷知瑜一眼认出,那是母亲的东西。
虞三爷谄笑着上前:"回太后,这奴才手废了,今日只能弹《春江花月夜》。"
"是吗?"太后的目光落在殷知瑜缠着麻布的手指上,"那真是可惜了。"
殷知瑜沉默地抱起琵琶。这是虞家临时找来的劣质货,琴弦松垮,音色喑哑。但当他的手指抚上琴弦时,满座皆惊——
他弹的确实是《春江花月夜》,却在第三段转调时,突然插入了《伐檀》的杀伐之音!
"放肆!"高禄尖声喝道。
琵琶声却愈发激越。殷知瑜的指甲刮过琴弦,藏在弦槽的粉末簌簌落下——那是他昨夜从虞家药房偷来的断肠散。
"铮——"
一根弦突然崩断,抽在虞三爷手背上。老人猛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
"护驾!"
混乱中,殷知瑜被人踹翻在地。他看见花觅袖中寒光一闪,太后案上的玉珏突然碎裂;看见裴雪照的葡萄滚落在地,沾满虞三爷咳出的血;最后看见高禄狰狞的脸——老太监的指甲抠进他左脸的伤疤,似乎要活活撕下这块皮肉。
"且慢。"
花觅的声音像冰刀切过喧嚣。他缓步走来,官袍下摆沾着虞三爷的血,却从容得像在赏雪。
"太后,此奴刚才弹错了七个音。"他俯身掐住殷知瑜下巴,"《春江花月夜》该用商音处,他全用了羽音——像不像当年青峡关的烽燧信号?"
太后的金护甲突然折断。
"带下去。"她盯着殷知瑜鲜血淋漓的脸,"哀家要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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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水牢
殷知瑜被铁链悬在污水里,已经三天三夜。
伤口泡得发白,左脸的伤疤却火辣辣地疼——高禄用掺盐的醋洗过那里,说要"验验是不是真疤"。
"想清楚了吗?"老太监的靴子碾着他手指,"谁教你用羽音替换商音的?"
殷知瑜透过血雾看向牢门——花觅正倚在阴影里把玩一根琴弦,仿佛这场酷刑与他无关。
"是......"殷知瑜嘶声道,"是虞......"
"虞三爷?"高禄兴奋地弯腰,"他指使你谋害太后?"
"是虞承宗......"殷知瑜突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他今早往太后酒樽里......下了毒!"
高禄脸色骤变。今晨虞承宗确实碰过太后酒器!
"荒唐!"老太监正要抽鞭,忽听外头传来尖叫——
"走水了!虞家别院走水了!"
花觅的琴弦突然绷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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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府·火场
殷知瑜拖着镣铐奔逃在夜色里,身后是冲天的火光。
诏狱的混乱给了他机会——高禄急着去查虞承宗,看守松懈时,有人用薄刃割断了他腕上绳索。
现在虞府在燃烧。他亲手点的火,从祠堂开始,顺着桐油布幔一路烧到家主寝院。
"救命!"虞承宗在火中惨叫,"父亲!父亲呢?"
殷知瑜站在庭院中央,看着这个曾逼他舔靴子的男人在烈焰中翻滚。火舌卷过虞承宗的锦袍,露出里面中衣上绣的徽记——东阳迟氏的火焰纹。
原来虞家早就投靠了迟氏。
一块燃着的横梁砸下,殷知瑜正要躲,忽被一股大力拽开。花觅的官袍掠过他脸颊,带着冷梅香。
"证据。"
昔日的侍郎已成了如今的宰相。
花觅往他怀里塞了本账册,"虞家与迟氏走私军械的记录。"
殷知瑜咳着血笑出声:"花相是要我......替你铲除政敌?"
"不。"花觅用帕子擦他脸上血污,"是要你活着——活着才能看见裴雪照穿丧服的样子。"
远处传来马蹄声。花觅突然拔下他一根头发,缠在指间捻了捻:"现在,死吧。"
花觅将他的头发扔进火堆,火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像招魂的香。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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