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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三日平患

祁韬等人要下狱的消息一传开,满城哗然。自那份污蔑榜文张贴至今已过五日,局势愈演愈烈,就连一向镇定的祁韫与谢婉华也坐不住了。

祁韫当即起身,要往上院请见祁元白。一转眼,谢婉华也已换好衣裳,立在门口。

那是婴儿满月之后,按民间风俗方可起身拜见父母,她身形仍显羸弱,却神色坚定。祁韫见状皱眉欲劝,谢婉华却道:“我只为颉云问问父亲,此事他托了谁去办?如今又是如何收场的?”

祁韬仍伏案而坐,翻着手中策论,听了却笑:“你们二人出马,我便乐得当一回刘锜,安坐大营,等粮草如期抵达。也不必逼父亲太急,我信朝廷自会还我一个公道。”

祁韫见他经此一难,反养出几分大将风度,心中颇感安慰,便替谢婉华又加一层薄氅,为她拢好兜帽,才扶她出门。

两人至祁元白处,他似早有所料,笑道:“婉华气色尚好,初愈便肯行礼探问,贤而不越,慰我多矣。”

谢婉华欠身道谢,依祁元白手势入座,无意寒暄,直言道:“父亲,如今颉云出了这样的事,儿实在不能不焦心。不知事到如今,可有转圜之法?”

祁元白沉默良久,终叹一声,转身自案上取出一只密匣,抽出几页纸递予她。

谢婉华一触手便觉纸质异样。那是一种半透明硬黄纸,为描摹专用,以双钩填墨法精细摹写,竟是描摹了祁韬字迹!

可字里行间,却非寻常文书,而是一篇仿唐传奇笔法的小说。虽避讳真名,内容却直指梁述、王敬修、江振三人,如何设谋陷害前首辅俞清献。文中描写俞清献在刑场上怒骂奸臣,从容赴死,长公主泪洒瑶光殿遥祭恩师,句句惊心。

谢婉华只看三分之一,已觉心神俱寒,手脚冰凉,至末尾更是惊愕失措,手中纸张悄然坠地。

祁韫弯身拾起,见谢婉华面色惨白,父亲又沉默如山,一眼将那几页纸扫罢,便明白了真相。

那纸非祁韬手书原稿,而是极精妙的摹本,原稿定落在对方手里。临者是高手,非徒得形,更得神气风骨,若非识真人手笔,几乎无从辨伪。此物原稿一出,便是“影射当朝、妄议圣政”的文字狱罪状,罪名深重,难以翻案。

她心知此物必是父亲亲访王家所得,而王家不知以何手段,竟当面示以此证,摆明要挟父亲封口。至于“下诏狱”是父亲苦求之下的最好结果,还是早已束手被制、唯命是从,便不得而知了。

窗外风起,纸上字痕微浮,仿佛那一纸文章,正冷冷嘲笑人世虚实真假,竟能轻易改写生死。

祁韫又将那几页纸从头至尾冷静看了一遍。她熟悉哥哥的字迹,这一页纸形似而神不似,字势稚弱,带着少气,分明是他更年轻时的旧作。想来当年不过是练笔之作,以身边最熟悉的政局改写传奇,意图不过习文遣兴。这并不罕见,反倒是作家常例,若详查清言斋麾下众小说家、戏剧家旧物,这样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此事最大疑点,在于这旧物如何落入王党之手?非祁家内宅之人不可得,且能与外朝勾连、与哥哥有仇的,答案呼之欲出:俞夫人。

她观望父亲神色,一时揣测不出他心中所知几分,但此时已无甚意义。若拦路的真是俞夫人,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捏住她和温州军火一事的把柄,酿成今日之局!

祁元白静观二人反应,谢婉华满面沮丧,失语如泥,分明不知内情。而祁韫从始至终神色未乱,只在短短几息间,眸色即沉定如夜,眼底甚至有一丝极深的杀气破空而出,虽转瞬即敛,仍令他心中一震。

那目光之中所藏的戾气狠绝,已非循规蹈矩、守仁义道德的清白之人所能有。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祁元茂进京所言并非过虑,为除汪贵,祁韫竟不惜启用祁家旧日黒道残脉,甚至亲入匪窟,于生死边缘数度往返。

既然生死都历罢看淡,这世间尚有何事是她不敢为、不肯为的?若说从前她行事已近不问善恶、不择手段,那么如今,她连黑白也不需分辨了。

这样的人,若真将祁家这艘大船交予她掌舵,确实可攀至顶峰,也可朝夕覆灭。

祁韫一念转罢,将那几张纸收起,双手递还父亲案上,镇定道:“此事我和嫂嫂自会与哥哥说明,若还有类似旧作,就地一并销毁。”

她略顿一顿,声音低了些,却更显沉着笃定:“至于此纸究竟出自梁、王、鄢三家哪一方,父亲不必告知。”

“无论是谁设局,若父亲信我,三日之内,我定能平此大患。”祁韫道,“若不能,就说那篇悖逆之文、戏本《金瓯劫》,皆由我一人所作,我与哥哥同下诏狱。”

祁元白、谢婉华闻言不能不惊,祁韫却笑着安抚,说必不至于此,起身时顺势拉起嫂嫂的手,一同离去。

祁元白望着祁韫的背影,心中长叹。

榜文事发后,他当即请见王敬修。其实科举放榜后,民间谣传纷纷,他们这些权场中人却都清楚,这不过是看准小皇帝亲政前宽仁为上、收服人心的窗口,梁王二党借机施恩,扶持党羽、安插人手罢了。若说舞弊,这种事届届有,只是轻重不同、手段高下而已。

王敬修一向谨慎老辣,对子侄情分也淡,若是他亲手操办,绝不会做得如此拙劣、如此明目张胆。梁侯更无可能,他多年不理朝务,只在大势交锋时偶尔出面斡旋。

真动手的,是王崐和鄢世绥。王崐想摆脱父亲余荫,急于张扬权威。鄢世绥则仗着得梁侯倚重,频频出面代言梁党意志,行事越发无所顾忌。二人才大肆行受贿操纵科考之举。

胡叡本是梁党,又因其子科场之事被王党捏住把柄,两边牵制,动弹不得,眼看局势失控,只得称病避祸,推出崔焕文挡枪。

说到底,鄢世绥、王崐不过是梁述和王敬修的影子,祁元白自不会和他二人纠缠,直接请见首辅。不料王敬修避而不见,反告知他往坐忘园,王崐亲自出面接待。

若非迫不得已,祁元白真不想去坐忘园。京中权贵多少都去游览过一次,唯独他始终不愿踏入。谁知一进园,迎面便是王崐与梁述心腹子侄杜崖,联手亮出那封“旧作”。

他比祁韫更熟悉祁韬的字迹,一眼便认出那是儿子成年前的笔法。祁韬写话本他早知情,只当少年郁闷消遣,总好过沉溺酒色花丛。各大书商都不收他的稿,并非因写得不好,只因他这个父亲在背后打招呼罢了。谁料当年放任,竟埋下今日大祸。

王崐话说得轻巧,说风波将息,只要祁家上下不出面与大局强抗,祁韬在刑部天牢小住几日便可了结事端,一应照顾俱足,不受委屈。

祁元白知王敬修不见、反派王崐出面,且在坐忘园相见,摆明是梁侯默许。王、梁两党既已联手,他祁家纵有天大本事,又能如何翻盘?

如今韫儿竟敢说三日平患,祁元白又一声叹息,心道,我竟也只能信她了。

祁韫和谢婉华将实情告知,祁韬居然十分镇定,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辩解,只吩咐高祥将旧年稿件尽数取来,当着她们的面,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谢婉华看着他十数年心血在火中化灰,痛得胸口发闷,一时说不出话来。

祁韬却轻敲自己的脑袋,笑道:“都在这儿呢,烧不掉的。况且许多写得也不过尔尔,真要改起来也麻烦。等这阵子过去,好作品要多少有多少。”

夜已深,火光在后院腾起,映红墙角老梅的枝影。他们夫妻二人并肩而立,十指相扣,身子不觉靠得越来越近。

微风穿过廊檐,吹起一角帷幔与竹枝簌簌,仿佛又回到初识那年,春日暖窗下,一纸唱词,两人反复推敲,一争一笑,犹在眼前。

祁韫则回房叫来高福和如晞,如今十日之期尚未到,却也顾不得了,命二人将查得线索一一汇报。

高福先说,俞夫人常年往来于京中高门女眷之间,踪迹零散,查起来费时费力,且漫无头绪。他于是转而从她固定动向与私情往来下手,与如晞合并宅内外情报,最终推断出一条规律:俞夫人每月在初一、十五会赴京西郊觉化寺上香祈福,这也是贵妇常见的礼佛之举。

妙的是,她以栖香父母的名义,在寺旁僧众属地租下了一方小院,表面清净淡泊,院中所行何事,不得而知。

高福原本打算蹲守几日,看清俞夫人与何人见面,最好能从附近僧人或市井小贩口中套出一二,或捡得些她遗落的物什。奈何俞夫人行事谨慎,进出只穿最朴素的衣物,言行更无半点疏漏。

话至此处,如晞忽地一笑,从荷包中掏出一物,是一枚打了络子的青玉环。

祁韫只扫一眼,便认出那玉质粗糙,纹理混杂,颜色暗淡,分明是寻常市井之物。再看络子,颜色早褪,丝线间隐隐有油污痕迹,显是久年旧物。

如晞笑着解释,她早察觉俞夫人院中,每逢初一十五之后,都会洗晒一套粗布仆妇所穿衣物,而那些衣裳质地陈旧,式样也与府内衣着迥异,她手下傲慢自矜的几位丫鬟更不可能去穿。

与高福所查时日对照,不难推断,那正是俞夫人假扮栖香之母出行的行头。而那玉环,便是那套衣物上唯一随身之物,竟叫如晞偷到手。

今日离下月初一还有八日,若在那之前不还回去,如晞难免要有点麻烦。她却也是孤注一掷,为了主子,什么手段都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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