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天嘴里嘟囔不算，还一阵胡思乱想。他都没发现，竹实已经不回应他了，也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一切，直到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
“不想为本尊炼丹，你又为何站在此处？ ”低沉阴郁的嗓音，燕绥打量着手里把玩的一个瓷瓶。
闻天顿感冷汗淋漓，后背湿透，却暗示自己：剑灵不会流汗，不要怕，只是错觉。
“这丹药，没有上回的好”，燕绥倒出一枚中级五品丹药，捏在指尖，不太满意：“耗费这么长时间，就这些？莫非心不甘情不愿！嗯？”
燕绥漫不经心话语，悠长的语调，让闻天敏锐察觉到危险，他瑟瑟缩缩，尬笑道：“怎么会？甘愿的、甘愿的。魔尊能用得上曲水，是曲水的荣幸。定当为魔尊殿下马首是瞻。”
“哦？你的剑主......那个小剑修，不打算要了？”燕绥挑眉，别有用心的笑着打趣。
闻天正混乱着，他控制不住地将燕绥与原文描写的角色形象做对照，试图找到两者的相同点。燕绥突兀地问到谢灵雨，让闻天的思路一时没跟上，他刚想起自己还是个“有主”的剑灵。
闻天苦笑：[好好的，提他做什么？剑灵叛主，三界不容，可我要是不叛主，燕绥也不容。必死之局，我该怎么忽悠他？]。
两难之下，闻天回想原文，一咬牙，故作黯然神伤，他压低声音说：“曲水品阶不高，剑主天赋秉异，久寻不至，怕是早已另觅宝剑。”
“剑修不会轻易放弃本命剑。剑对于剑修，是比道侣更珍贵的存在”，燕绥声音空灵悠扬，像是从很远处传来。
“就算剑主不愿意，也会有人逼他愿意。”方才想起原文内容，闻天一点负担都没有了。
听见闻天的话，燕绥皮笑肉不笑地说：“弃了你，是他的福气。无用之物，尽搞些小动作。”
闻言，竹实一抖，低头看地，身体忍不住想跪下。
“好歹我能帮魔尊炼些丹药，也算有点小用......”
燕绥冷哼一声，指着陈列的瓷瓶和丹材的碎渣说：“耗损材料和现有丹药总和，远远少于丹材的总消耗量。你们还要藏着掖着吗？”
“没有......呃”，闻天想要辩解，却被燕绥扼住脖颈，他垂死挣扎，死命去掰燕绥沾满魔息的手。
竹实果断跪下，麻溜地拿出私藏的瓷瓶，恭恭敬敬摆在身前，他趴在地上，畏惧的告罪：“贪图赏赐，竹实万死，望魔尊饶恕。”
[天天糖衣炮弹轰炸着，一遇到事儿，撑不过三秒。啊，呸！]在强烈的窒息感下还有空胡思乱想，闻天简直佩服死自己了。
无视竹实的告罪讨饶，燕绥拖着闻天大步离开炼丹房。他的身高比闻天高，又是正面扼住的脖颈，燕绥走一步，闻天就被推着倒退一步，踉踉跄跄的，看上去像是正在被拖行。燕绥踏出门，刚走两步又停住，他松开闻天，轻轻一招手，摄取曲水剑在掌心。
燕绥在闻天眼前轻晃曲水剑，露出玩味的笑容，他懒得搭理闻天，自顾自地走在前面。
[挟曲水以令闻天，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不行，我一定要变回人。]闻天暗下决心，瞪着燕绥的背影直翻白眼。
跟着燕绥走过长廊，穿过庭院，从宫苑侧门离开了至尊宫。闻天回头看了眼宫殿侧面的围墙，围墙笔直地延伸着，极目远眺也看不见尽头，墙面由不规则石块堆砌而成，石块边缘被切的齐整，互相组合镶嵌在一起。禁锢住的锋利，光滑中透着强硬和冰冷，就是这样的围墙，恒久捍卫着至尊宫。
不紧不慢，渐行渐远，巍峨的宫殿抛掷在脑后，笼罩在黑暗魔息中，像一只龇牙咧嘴的凶兽。直到闻天离开一段距离，后脖颈依旧能感受到阵阵颤人的寒意。
“这是哪里？”闻天在燕绥身旁站定，不可思议地惊叹出声。
闻天看见的是一座宫殿，与至尊宫的风格迥异。远远望着，这宫殿同样巍峨，却让闻天感到十分亲切和温暖。红砖绿瓦，雕栏玉砌，斗拱飞檐，殿角悬灯。玉制宫灯下，各坠着一串流苏般的小铃铛，轻轻颤动，响起清脆空灵的铃声。
燕绥瞥了一眼闻天，抿嘴不言，平静的让人害怕。他沉默着向前走，走得越来越近，宫殿全貌愈加清晰地展现在闻天的眼前。
宫殿围墙底部有石阶，下半部分是石质的方形墙体，中部绘有装饰，山尖与宫殿整体保持一致，用的是碧绿色的琉璃瓦。
[这也太像21世纪的名胜古迹了吧！虽然总觉得细节上怪怪的，但整体看，绝对是古建筑的风格没跑。]闻天恍惚，依稀觉得自己只是在旅游时，不小心做了个梦。梦醒，晴空万里，人声鼎沸，好友在侧。
“跟上。”燕绥穿过拱门，走进院内。
冷冰冰的字句，顿时泼了闻天一瓢凉水，让他瞬间清醒了。宫殿还是那个宫殿，他依然站在原地，直面迎对冷漠暴戾的魔尊。
“这里是哪里？真的很漂亮。”闻天追上燕绥的脚步，然后保持步伐速度，不远不近的跟着燕绥。
“无忧宫。喜，无忧也。这里是燕喜的宫殿”，燕绥面目舒展，语气平和地回答闻天的提问，他陷入回忆，低声说：“她自小喜欢人间话本。凡间女子十五及笄，父皇母后便效仿凡间，为她建造无忧宫，作为及笄贺礼。建筑风格仿的是人间天子的居所，母后费尽心思修改，务求尽善尽美。”
“喜、无忧，父母爱女，期待孩子一生开怀，没想到她却流干了泪，伤透了心，一生浸泡在悲苦之中。”令人怅惋，闻天叹息。
燕绥警惕的打量着闻天，大惑不解：“你是如何得知？”
[难道说是书里写的，肯定不行！说是赤霄剑灵告诉我的？赖在赤霄剑灵身上！反正他确实也说了，现在消失了，燕绥没办法找茬。]闻天哑口无言，紧急衡量两种答案对燕绥的刺激。
“正在想如何欺骗本尊吗？”燕绥冷笑一声，走上前，挑起闻天耳侧的一缕发丝：“本尊非常好奇一件事。作为初生剑灵的你，自那日起，修士、魔族、妖灵，拢共也没接触过几个，从哪里学来一身的骗人本事？”
“21世纪的职场......”闻天嘀嘀咕咕。
“说什么呢？大点声！”燕绥斥责，用力向下拽扯闻天的头发。
清晰的拉扯感顺着灵力的发丝爬上，闻天觉着这力量几乎掀掉自己的一块头皮，他偏过头去，想要减弱拉扯感。
“是赤霄剑灵说的！”闻天忍无可忍，大声嚷道，果断出卖老前辈。
“......”很耳熟的名字，可燕绥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谁。
闻天敏锐察觉到，他提到赤霄的时候，燕绥的手略微下沉，力度也减轻不少。趁燕绥出神之际，他偷偷摸摸抢救自己的发丝。为了不让燕绥过于注意自己，他一边从燕绥手里向外抽回发丝，一边轻声细语：“我刚当剑灵的时候，有一缕意识附在曲水剑上，他说自己是赤霄剑灵，然后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胡言乱语！再不如实道来，本尊即刻粉碎曲水剑。赤霄剑从未生过剑灵......就算真的存在，那剑身本体碎裂时，剑灵就会溃散，又怎能凭一缕灵识存在千年？”燕绥蹙着眉，熊熊怒火从心头燃起。
闻天发觉燕绥快要怒上心头，不敢再做小动作，他连忙安抚地解释：“他说是赤霄剑灵，一千年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我又没经历过，分不清真假。他只说，他是碎裂时生灵，而曲水剑锻造时，误混了赤霄剑的碎片。对，他还说就是因为碎片影响，我才会像慕白衣。”
话已至此，由不得不信，再联想到闻天能猜出自己的计划，燕绥已经在内心说服了自己。
[给点反应啊！兄弟！你这样，我很害怕。]闻天瑟瑟发抖，眼神忍不住偷瞟燕绥的脸色。
燕绥松开闻天的发丝，两指并拢，放置唇前，随后指着闻天施法：“知道的够多也是好事，不用本尊多费唇舌。你谨记，进入殿中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慕白衣。没有肉身和金丹，是因为本尊千年前拘了你的灵，放在养魂灯中。由于待在魂灯里的岁月太长，你记忆有损。听懂了吗？”
“这是要欺骗谁......那位，在里面？”闻天指了指雪山的方向，发现自己不用受折磨，赶忙拍着胸膛保证：“放心放心。演戏我是专业的！”
“她现在还未苏醒，你每天炼丹之余，来此两个时辰”，燕绥盯着闻天，冷言冷语地吩咐着，他回头注视着无忧宫，压低声调叮嘱：“等她醒来，问你什么，答得出来就答，答不出来就推说记忆有损。她不问，你就少说话。”
“那她醒了，我每日要来多久？也是两个时辰吗？”闻天追问。
“她若想见你，你便天天来；她若不愿见，你便不用再来”，燕绥语调凄然，目光幽深，他把曲水剑递给闻天，威胁道：“别想逃跑，本尊施了法咒，可以随时察觉你的动向。”
“本尊会提供一些魔海冰晶给你。竹实的作用，你已经知道了。现有的补灵丹都归你，本尊要的是补魔丹。”
“呃......好。”闻天发懵，他压根不知道补魔丹是啥玩意，但没胆子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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