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瀑崖常年簇拥在粉白花海中,原书写道:“……山中遍植花树映雪仙,流水潺潺,花香怡人,灵气充沛。白沁故去后,乌睿知在她的道场外布下结界,偶尔会带白漓前去小住。”
战舫悬停在结界外,往下看去,花繁林茂,飞瀑悬垂,宛若仙境。山间还有许多狍子、梅花鹿和小松鼠,奔跑跳跃,嬉戏打闹,端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比朔风原那个徒有其表的仿版鲜活灵动太多。
此次出行,白漓留下二十机关傀儡镇守西境,只带了斑斑和棒槌武傀。战舫径直穿过结界,停靠在水月居的副楼前,自己毕竟不是原装货,住人家母亲的主楼有点冒昧了。
斑斑和白漓分别了大半个月,这两日在战舫中腻歪着白漓还嫌不够,现下到了新环境,仍旧跟在主人身后扑腾。
副楼共三层,卧房在二楼,三楼的书房外有挑出去的休闲平台。棒槌有条不紊地往二楼搬日用杂物,白漓拿着八边形阵盘走到平台上,左走三步,前走三步,右走六步,最后满意站定,将阵盘往下一摁嵌入地板,随后抓了把茄皮紫灵石丢进阵盘中心。
阵盘吸入灵石后,从中心射出碗口粗的光线,光线直冲云层,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飞瀑崖外雾气翻涌,隔绝神识探查的新阵覆盖在现有结界外。白漓放出新做的傀儡雀到四个方位充当哨兵,做完这一切才回到书房继续打磨传送阵阵石。
自从可以随意召唤玄武宝库,生活方便了不止一星半点。
白漓抬手随意一划拉,灵丝从涟漪波纹中拖出块三尺见方的黑岩。这黑岩是极其罕见的空间属性岩石,篆刻上传送纹案后,消耗十块极品灵石可将人传送至万里之外。
三尺见方的大小一次只能传送一人,宝库里还有些边角料,白漓估摸着能做几个用来传信的迷你传送阵盘,到时候和柳卿持、百里兄他们互通消息会方便很多。
空间传送距离越远,传送纹案越复杂。白漓在飞瀑崖兢兢业业篆刻了大半个月,才堪堪完成两块黑岩的纹案。
此时距离墨墨的加冠礼还有十二天。
结界外出现过数拨试图打探的人,都被白漓放棒槌撵走了。直到紫玉仆的出现,傀儡雀扑闪着翅膀滑入书房:“山主,您叮嘱过的紫衣姑娘出现了!”
终于来了。
白漓收起满桌的刻具和石料,再一拂袖,两截霜泷断剑出现在桌上:“把她带进来吧。”
紫玉仆见白漓神色不似之前那么冷漠和排斥,心中大喜,笑容愈发甜美:“恭贺少主找回夫人的遗物,尊上知道了定然也会十分欣慰。”
当日白漓在法器库发现带有鸾凤九式真力的霜泷断剑,他们的人一方面在白漓面前故意挑拨,另一方面拖住奚鸿元的脚步,等奚鸿元赶到法器库时,怒不可遏的白漓已经将几个出言不逊的大妖斩杀。
连带劝阻他的墨燚也被长枪划伤。
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奚鸿元,当众怒斥白漓为“野种”,两人在法器库外大打出手,墨燚选择站在祖父那边,三人斗法间摧毁了大半法器库。眼见赶来的妖族大将和长老越来越多,白漓这才愤恨退走。
白漓捏着书的大拇指紧了紧,沉默了半晌,别扭地问:“……他,情况如何了?”
“少主勿忧,尊上不日便可出关,现在正命赤蝠筹备您的回归大典呢。”紫玉仆笑盈盈道:“说起来,十几日后,浮空山也要为他们寻回的小殿下办加冠礼呢。”
白漓冷哼一声,神色不悦:“孽徒!”
紫玉仆顺着他的话道:“少主骂得是,您含辛茹苦培养墨燚这么多年,他居然还向您出手,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白漓神色稍霁,放下手上的书:“说吧,他派你来有何事?总不能是来找我唠嗑的吧。”
“少主聪慧,真是瞒不过您的眼睛。”紫玉仆循循善诱:“尊上的意思是既然您已经看清了奚鸿元那老雀的伪善面目,不日后将回归我族,何不趁着他浮空山的加冠典礼为您的回归造势立威呢?”
“……如何立威?”白漓挑眉道。
紫玉仆从怀中取出金色凤纹描绘的请柬:“这老雀邀请了许多宗门前去观礼,里面自然有我们安插的人……”
紫玉仆花了半个时辰将“诛雀计划”的大部分和盘托出,白漓表面上满是赞许之色,连连答应,实则内心已经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待她离开,白漓立刻着手将“诛雀计划”中涉及到的人员部署列成表单,尔后带上刚做好的传送阵和二楼猫咪形态的斑斑,踏上星梭往浮空山疾驰而去。
……
墨燚透过小飞象看到白漓离开飞瀑崖,便从柜子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瓷瓶往清心阁去静待师尊的到来。
白漓轻车熟路走进水榭,看到站在奚鸿元身边的墨燚时,先是楞了一下,注意到墨墨微红的眼眶后,顿时明白奚鸿元定是把“献上心脏谋取信任”的计划告诉了墨墨。
“小白,是牧封天派人联系你了吗?”奚鸿元道。他语气虚弱,满头红发白了大半,俨然是油尽灯枯的前兆。
白漓沉默点头。
“燚儿,你先下去吧。”
墨燚看着白漓:“……师尊。”
白漓悄悄捏了捏墨燚的手心,顺便把斑斑交到他怀里:“回去等我。”
墨燚离开后,两人就“诛雀计划”进行商议。末了,奚鸿元拿出瓷瓶道:“我加诸在心脏上的咒印霸道刚烈,加冠礼前夜你需先服下此药,拿到心脏后不要耽搁,赶紧送到牧封天那儿。”
“……好。”
“牧封天不除,沧云不得安宁。未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一辈,我老了,就当是为众生尽最后一份力罢……”奚鸿元拍了拍白漓的肩:“此咒印乃我族秘传,着实厉害,到时你若受不住,可往极地冰原寻一古修士洞府,借洞中寒气压制咒印。”
“嗯。”白漓重重点头。
“……去和燚儿告个别吧。”
白漓捏紧瓷瓶,颔首后退出水榭,步履沉重地往墨燚的寝殿走去。
临近加冠典礼,墨燚的寝殿里多了许多喜庆的布置,最显眼的当属那三套华贵无比的礼服,用色由浅及深,配以三种头冠,照得满堂生辉。
斑斑调皮地拨弄着衣饰上垂落的珠链,白漓打了个响指,小猫咪立时漂浮起来,被他抓在手中狠狠蹂躏:“皮得你啊,以后就要跟着墨墨混了,不老实点小心被扣肉干,到时候天高我又远,可没人会给你加餐噢。”
“喵呜?”
小猫咪瞪圆了眼,这是什么晴天霹雳?
朔风原魔物盘踞,白漓自是不可能把斑斑带去那虎狼窝,又不忍心让它留守西境,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把它带到墨燚这儿,他俩还能做个伴。
墨燚从背后环抱上来,闷声道:“师尊,我不会的。”
白漓过完手欠的瘾,把斑斑放下,又一个响指将礼服罩上,回身抱住墨燚道:“知道你不会,且逗它呢。”
白漓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加冠礼后,妖族就要靠你撑起来了,我的小郎君。”
但是不用怕,无论如何你身后还有我呢。白漓拿出传送阵盘:“我做了个便携式传送阵,若有紧急情况可通过此阵到我身边来。”
顿了一下,白漓又道:“若是实在想我,也可以通过传送阵找我,为师、为师也不是那么严苛古板之人……咳咳。”
小郎君:“……”
暗处的小飞象:“……”
小郎君默默收下阵盘,然后更用力地抱紧白漓,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师尊,我们会赢吗?”
“会的,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们。”白漓坚定地回他。
一如千年前,白漓暗地里和奚鸿元商议完后,悄悄来到墨燚的窗外,在心底向徒弟许下的承诺。
……
沧云历四百二十三年冬,奚鸿元在浮空山为贤孙墨燚举行盛大的加冠礼,极东海域龙宫宫主霓英、北宸仙宫掌教百里衡清、万界门门主秦烬和无相山宗主明尘渺均到场庆贺。
三次加冠后,奚鸿元为墨燚赐表字霆煊。
就在众人庆贺送礼之际,白漓携紫玉仆突然现身,半空中涟漪浮动,狂风猎猎,万千刺链袭向众人。
奚鸿元抬手挥出数道翅影,为众人挡下刺链攻击:“魔神贱种,你不请自来是何目的?”
白漓歪歪斜斜地坐在青昙座上,昔日标志性的绿色眼眸变成了诡异的白色瞳仁,他眼神微眯,语气不善:“老东西,当年你趁人之危杀害我的母亲,今日我当然是来讨还公道的!”
“贱种!强词夺理!”“败坏乌大师的门风,叛徒!”
“聒噪。”几道银光闪过,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人登时身首异处。
奚鸿元怒呵道:“我岂容你在此作乱!”随后化出原身攻向白漓。
白漓亦化出蛟龙原身迎战,不多时,两人的身影笼罩进巨大的光球结界中。玄色凤翅挥出道道罡风袭来,白漓扇动风雷六翼回以万钧雷击。结界中雷电交鸣,银光闪烁,一个时辰后,已然力竭的奚鸿元,五指化为利爪,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洞穿胸腔,掏出心脏递给白漓。
白漓身上同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银白袍衫血迹斑斑,眼底积蓄的泪光还未出眶便被更深沉的悲恸烧干,留下赤红一片。
他颤抖着伸手去接,鲜红跃动的心脏甫一落入他的手中,结界寸寸崩碎。奚鸿元苍老的身躯如同湮灭的流星自空中坠下,玄翅鸟的残影在他身后灰败消散,凄厉的哀啸响彻浮空山每一寸角落。
照拂妖族万年之久的耀世明灯,就此陨落。
奚鸿元最后看了一眼鸾明殿前的金梧巨树,在心里和老伙计告别后,永远闭上了双眼。
“祖父!!!”“陛下!”“妖王陛下!!”
墨燚目眦欲裂,扑上去接住失去生机的奚鸿元。
场内众魔见状备受鼓舞,大吼道:“妖王陨,少主兴!哈哈哈我族踏平沧云指日可待!”
“踏平沧云!”“踏平沧云!”
白漓悬停在半空,目之所及赤红一片,浮空山主峰已陷入焦土火海的炼狱,宫殿群坍塌成片,烽烟四起。
眼尖的紫玉仆瞧着白漓满身血污,似是伤得不轻。她迅速化为黑紫虺蛇跃至半空接住身形不稳的白漓,暗忖妖王不愧万年修为,纵使伤重,也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今日若非白漓出手,他们还真不一定能拿到“朱雀心”向尊上复命。
镇定心绪的白漓做出志得意满的表情,瞳中锋芒咄咄逼人。
他隔着人群与墨燚遥遥相望,握着心脏的手猝然收紧,冷声道:“……墨燚,奚鸿元的心脏我就笑纳了,若想报仇,我在朔风原扫榻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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