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三人本没有放在心中。谁料没过几天,他们便得知了事情缘由。
上次姜人进城劫掠,却被封郁带人尽数杀了个干净。许是觉得受到了挑衅,竟集结了大批人马放话要攻城。
虽说姜人这般嚣张,攻城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城中百姓皆是人心惶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怕姜人打进来,也是怕封郁守不住城。毕竟比起封老将军,他实在是太年轻了。
然而苏挽月等人却知道,这城,封郁还真守得住。
*
风沙与硝烟四起,边境的寒风簌簌吹来。姜人集结了五万兵马围困城下,万军叫阵于前,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苏挽月三人虽是客卿,但在将军府白吃白喝这么久,又对封郁许下了承诺。自然没办法袖手旁观。
只能穿了铠甲,拿了佩刀,随着封家军去了城门口。
只消一眼,便见城门外黑漆漆的天,不似他们来时那般茂盛密林,而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诡谲气息。无他,那密密麻麻的兵马,根本就不是兵马。或者说,是数以万计的士兵怨魂。
沈灵看得心头巨震,她虽然出身仙门,这些年也出去历练过几次,但从未见过这般多的怨灵,那样深重的怨气,仿佛要凝结成实质,将人深深淹没在其中。
旁边的守城小将见此,忍不住嗤笑一声,“怕了吧?这算什么,待会儿真打起来,才叫尸山血海,刀剑无眼。我说你们这两位小娘子,不好好在城里待着,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他早就看这两位小娘不顺眼,生怕待会儿给他们添乱子。但有将军的吩咐在,他也不敢忤逆。只好时不时说些刺耳的话,给她们添一添堵,最好能劝着她们赶紧回去,也不必白送了性命。
沈灵气道:“谁说我们是来凑热闹?我们难道就不能杀一杀这姜人了?你们将军都没说什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你!”那小将一介武夫,口齿哪有沈灵伶俐,再说他自诩身为男子,也耻于与女子争辩,因此纵使气得面色通红,也只是冷哼一声,转过了身不再言语。
苏挽月轻轻一笑,也没理会这守城小将。只拍了拍沈灵肩膀,道:“灵师姐,不要怕,一会我们跟着封小将军,能杀几个是几个。”
她言下之意是有封郁在,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还进不来。
沈灵闻言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她忍不住恨声道:“都怪这鬼地方,要不然我们……怎会如此狼狈。”
中间的话她故意说的模模糊糊,教旁人听不清楚。苏挽月却听懂了,她是想说若能使出灵力,面对这些无面鬼影,即使杀不掉,也逃得掉,也不会被它们这样追着跑。
柳星怜微微勾了唇,道:“无碍,我们使不出,旁人也使不出,也能少些纷争。”
苏挽月听着他这样说,总感觉是话中有话,忙侧头朝他看了一眼。
却见他目光正落在别处,那里也有两个身着封家军军服的男子。那两人正规规矩矩站在城楼上,苏挽月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一回头就见柳星怜正盯着她,见她看过来,便支着腮说了一句:“他们身上有修士的味道。”
修仙者!苏挽月悚然一惊,醉沙关虽然是绝灵之地,却只是不能动用灵力,修为却是在的。柳星怜有妖力可以用,自然能察觉出他们身上的气息与常人不同。
不过想来也是,醉沙关一出,总有些胆子大的修士奔着堕仙传承而来。只要不跟他们正面对上,也就不用再理会。
“这两个人,难道就是之前那群凡人说的指路仙人?”沈灵眯了眯眼,突然道:“他们该不会想拿那群人探路吧。”
她这么一说,苏挽月也想起来之前被他们拦在醉沙关外的那群人了,当时他们是嚷着什么仙人指路来着。若是如此的话,这些人也太缺德了。
然而想着想着,忽听一阵号角声传来。众位士兵立刻站起身,用手中的弓弩对准了底下的无面鬼影。苏挽月三人也同样拿了一把弩。
而底下数万无面鬼影已经朝着醉沙关冲了过来,他们本该只是怨魂,没了神态,没了表情,自然也发不出声音。但不知为何,恍惚之中,苏挽月耳边竟然响起了震破天际的嘶吼声,那声音带着嗜血和残忍,他们在说:“杀啊,杀啊,冲进去,把他们都杀光!”
弩箭一**地射出去,也只能射杀掉最前面的一批鬼影。待他们离得近了,攀上城来。就只能用长枪,用大刀,只能用自己的血肉去打去拼。
苏挽月咬着牙,同样换了一把长枪,她右手狠狠用力,直朝着那鬼影的胸膛而去,竟是一枪将它穿了个透。但这些鬼影仿佛杀不尽,灭不完。杀一只,还有一只替上。
之前出言嘲讽的小将杀得眼眸通红,却不知身侧一把大刀已逼近他的脖颈。电光火石之间,长枪从天而降,帮他把那柄刀挡了回去。
小将回眸,见到的却是苏挽月染上血的脸。他神色一怔,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些什么。
苏挽月已经回过身,没再理会他。
醉沙关中的将士有多少?一万或者两万?都说攻城容易守城难,双方士兵数量如此悬殊,要拿下胜利,真的太难太难。
不知过了多久,苏挽月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个杀人傀儡了,她赤红着眼,好似只会不停的重复一个动作,刺出去,收回来,再刺出去。
终于,她听到了一阵欢呼声,那些无面黑影开始向后退了。
苏挽月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场战役终于结束。却听一阵巨响陡然传来,那扇重若千钧的城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从里面打开了。
封郁策马而出,身上的玄铁战甲泛着冷冽的寒芒,红色披风在朔风中猎猎作响。他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弯刀随着战马的步伐轻轻晃动。一人一马就这样一往无前地向着城外那片肃杀的战场行去了。
他身后跟着一群封家军,这群人数量不多,不过数千而已,但个个面容坚毅,神情冷峻,他们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封郁将刀抽出来,紧紧握在手中,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给我杀!”
“杀啊!”
喊杀声震天响,无面鬼影在退,但他们在冲。为那些死在姜人刀下的亡魂,为他们被欺辱折磨的亲人,为这么多年被抢劫打砸而一声不敢吭的憋屈,他们必须得冲!
柳星怜也从城楼上跃了下去,向着那些鬼影而去。
苏挽月和沈灵对视一眼,咬了咬牙,也跟着跃下去了。反正来都来了,能多杀一个是一个吧,如今多杀一个,来日面对的危险也能少上一分。
*
十六岁的少年将军,第一次出征,就大获全胜。这消息传遍了醉沙关,更传遍了整个虞国。
然而战争始终是战争,即使赢了,也不是全无代价的。城里哀嚎的士兵,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了腿。但这已算是幸运的,还有更多的人,彻底死在了战场上,连全尸都收不回来。
女子失去了他们的丈夫,孩子失去了他们的父亲。但他们不能哭,只能笑。因为这些人是英雄,他们守住了城门,护住了身后的家人。
战后三日,封郁少见地发了火,因为他去营中一看,看到遍地哀嚎的伤患,医者却束手无策。
原来这些姜人恶毒至极,既然在刀上涂毒,被砍伤的士兵一开始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直到毒发后被送来了营中。
这种毒极其罕见,不会立刻要人性命,却让人痛不欲生,哀呼连连。
封郁是个爱兵之人,哪里见得这种事,给医者下了死命令,令他们尽快解毒。
但是解不了,就是解不了,拿刀架在脖子上也没用,所以封郁才发了那么大的火。
苏挽月垂着眸,也有些忧愁,忍不住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打输了要受罪,打赢了竟然还是要受罪。
因着这件事,封郁一连几日愁眉不展,将军府的人也都大气不敢出。
苏挽月几人偷偷去看过一眼,却也是束手无策。连柳星怜的妖力也不起作用。
回来之后,柳星怜沉思了片刻,突然说了一句:“或许,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因此他们这些外来之人,无论有多高的修为,多深的功法,多强的本事。也解不了这些毒,救不了本该死去的人。
苏挽月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总觉得奇怪,那些姜人明明就是一副无面鬼影的样子,这城中人却根本不觉得奇怪。也许在他们眼中,那些东西的确是实实在在手拿大刀的姜人。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淅淅沥沥的雨带着寒意落下来,瞬间就落了满城。对于营帐中那些中毒的士兵来说,这雨更像是一把烈刀,生生刮着他们的血肉,让他们痛不欲生。
士兵们惨嚎着,翻来覆去地挠着身上受伤的伤口。这动静惊动了封郁,他一到营中,见到这幅人间地狱的惨样。立马吩咐人换了医者前来为他们上药,那药虽然不能彻底拔掉这毒,好歹还是能缓解一二。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封郁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
正在此时,一个小兵恭敬地走进帐中,在离着三步之远的地方弓着腰,道:“禀告将军,城外有人求见。”
封郁一挑眉,问:“什么人?”
小兵道:“是一个白衣女子,她说,她是一名医者。”
什么医者竟然在这样的潇潇雨夜,跑来这样的边陲之地?更何况,士兵们才中了难以救治的毒,就有号称医者的人要求见他。
封郁思讨片刻,还是道:“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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