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城,江家府邸。
江如松面沉如水地坐在上首,冷眼看着下方跪着的江忍冬,他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端起茶碗朝着他的面门摔了过去,“你这个废物!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金家闹事,不要去金家闹事!你倒好,还主动将人请上门来,嫌我们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是吗?!”
江忍冬本是想躲,但看着亲爹那副震怒的模样,又没敢真的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茶杯砸在自己的脑门上,不多时就有鲜血流出来,糊了他满脸。
“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还不是看着这些外来修士进城竟然不来拜见您,为您抱不平吗?他们算什么东西,来到我们的地盘上,竟敢如此嚣张!”
“你懂什么?”江如松冷哼一声,“他们是来这里捉狐妖的,我们不理会,让他们捉了便是,掺和进去干什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其实他心里也是有苦难言,这么多年他和他妻子也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难免宠了些,不想竟将他宠成这个样子,全然是一个榆木脑袋。
家中的事他是一点风声都不敢透露给他,就怕他惹事,万万没想到这样小心谨慎,他还是给他招来了麻烦。那些人本就是为了捉妖而来,如今又盯上了金府的事,还误打误撞闯进了蜮虫岛,现下说不定早已经怀疑上他了。
江如松蹙着眉思索片刻,忽然道:“罢了,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了,就待在府中好好反省。我接到消息,称无涯之海东侧的小岛上有妖物出没,待会便要赶去处理,你给我老实着点!”
说完就疲惫地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江忍东一听自己亲爹要出远门,顾不得再教训他,心中也是一喜,忙不迭地转身出去了。
等苏挽月几人来到江家时,那江如松早就已经逃之夭夭,不见踪迹。
林蕴暗恨:“他倒是狡猾得很,说是去捉妖,分明就是察觉到不对,抛妻弃子,自己跑掉了。”
金澜双眸分明还隐隐有些发红,脸上的神色却格外平静,他抬头看了一眼江府的牌匾,唇角不由勾出一丝冷笑,“我知道他在哪里。”
他沉声道:“祸言蜮,离不开那些蜮虫。”
因此,江如松只有一个地方可去,那就是蜮虫岛。
*
江如松只身在黑夜里走着,月湖虽然是湖,却很广阔,几乎是一望无际。
今晚的月色很亮,湖面上便泛起了一层浅浅的银白,这是月湖出名的奇景。
多年以前,很多修士会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在湖边打打坐,吸收这浓郁的灵气。
而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会来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细沙上,脚底是软绵绵的触感,本该一点也不费劲,然而他的手脚却在哆嗦。江如松感觉到身体传来一阵震颤,像置身于极为寒冷的地方,整个人止不住地发着抖。
忽然,那一片密林中亮起了幽幽的蓝光,原本在沉睡的蜮虫通通醒了过来,它们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激动地颤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一只、两只……铺天盖地的蜮虫飞到了空中,将天空都照出了浅浅的蓝光。
江如松蓦然睁大眼睛,慌慌张张想往后退,然而他的两只腿却像是灌了铅,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分毫。
“好香好香好香!!”
突然,一阵扭曲可怕的声音从他口中传了出来。几乎在声音发出的同时,那些蓝色的蜮虫也纷纷扑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围了起来。
咔嚓咔嚓,那些东西在啃食他的血肉。
江如松瞳孔骤缩,面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他脸上的五官都痛得皱在了一起,那原本颇为儒雅的面容也显得可怖起来。
“不!不!你说过不会吃我的!”他高声嘶吼着。
“可是……你好香。”幽幽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了过来,那个东西缓缓道:“我忍不住了……”
咔嚓咔嚓的声音渐渐小了小去,江如松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同一块木头。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围着他的蓝色光点终于散开了。
光点之下,却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副完整的白骨,白骨静静地立在原处,过了不知多久,那颗脑袋突然诡异地转了一下。
倏地,它往前迈了一步,动作僵硬又迟缓,随着它的走动,那幅躯体上渐渐生出了血肉,不多时便化作了另一个男人的脸。
这画面看起来怪异极了,若此刻有人经过,恐怕会被当场吓晕过去。
“猎物吃完了……”它张开口,略带僵硬地说:“要找新的了。”
*
再一次来到蜮虫岛,苏挽月对岛上那成片成片的蜮虫还心有余悸。于是提醒众人,“这岛上的蜮虫通体发蓝,浑身剧毒,若是被咬上一口,虽不至于致命,却也是疼痛难当,大家还是当心一点为好。”
林蕴和左秦鹤、金澜三人虽是第一次上岛,但一路走来,也听他们说起过这祸言蜮的来历,自然对这种蜮虫膈应得紧。
林蕴满脸嫌弃之色,“妹妹放心吧,这种东西谁也不想沾上一回的。那江宗主真下得了这个手,用这样的邪物害人,也不怕受到反噬。”
左秦鹤略一思索,径直从储物袋中拿出了几件圆形法器,一人一件分给他们,道:“这岛上的蜮虫实在有些太多了,为防万一,我们还是用些护身法器吧。”
金澜自从上岛就没有再吭声,而是沉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左秦鹤将法器递给他,他才低头道了一声谢。
等几人周边都亮起护身法宝的光,他们便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片密林而去。然而只行了几步,柳星怜就敏锐地察觉了不对。
他示意大家停下脚步,谨慎道:“这林子有异,先别走了。”
众人抬眸望去,只见那片密林中生有许多高大灌木,那过于茂密的树枝在夜风中微微摇摆,月光覆上去,便显出几分朦胧之色,和平常的密林没什么不同。然而没有不同,才是真正的不同。
苏挽月脸色微沉,“我们之前来的时候,这片林子不是这个颜色,是蓝色的。”
林蕴闻言也面露疑惑之色,她握着折扇漫不经心的摇了摇,忽然道:“这么说,那些虫子……”
“嗯。”柳星怜开口:“那些蜮虫已经不在这片林中。”
至于不在的原因,不需要他说,大家也能明白。想必是跟那只附身江如松的祸言蜮有关。
金澜道:“如此说来,我们就没来错地方,那姓江的如今就在这个岛上。”他说得咬牙切齿,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握了起来,用力得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里。
左秦鹤显然注意到了,他状似不经意间揽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他逃不了。”
附在人身上的妖物是探查不到妖气的,在这层层叠叠的密林之中,想将它找出来,算不得容易。
正在此时,黑夜中忽然冒出了一点金光,那金光飘然灵动,忽上忽下,仿佛愉悦闲适得紧。众人凝神细看,发现原来是一只金蝶,这金蝶晃晃悠悠地飞入了林中,像是在为他们开路一般。
“跟着它走吧。”柳星怜道:“注意不要走散了,这只祸言蜮妖力应该不弱。”
弱不弱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东西靠的从来就不是妖力压制,而是蛊惑人心,若是意志不坚定者,极容易被它缠上,成为它的养分。
就如江如松将金家灭门一事,虽说是他自己丧心病狂,但少不得也有祸言蜮一直循循善诱的原因,才会酿下这样的大错。
翅金蝶在前方引路,众人便跟在它身后小心翼翼前行。这种金蝶并不是真正的蝴蝶,而是柳星怜妖力所化,因此对于蜮虫的感知也格外强。
此刻它悠闲地飞在半空中,不时还在一旁的叶片上停留一会儿,仿佛没有察觉到半分危险。
那只能说明,这林中当真是一只蜮虫也没有了。
柳星怜举着红阎走在前面,虽有金蝶探路,但他也没有丝毫懈怠,一直保持着警惕之心。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引起他的注意。
“再往前走就到那日的山洞了。”身后传来苏挽月的说话声,她的声音夹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柳星怜没有回头,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忽然,他感觉到有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牵住了他的。那只手细嫩光滑,还带着一股微微的香气。
柳星怜蹙着眉头转身,见到苏挽月羞红的一张脸。她垂下了眸,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其他人都跟不上你了。”
柳星怜随意朝她身后望了一眼,那里果然一片漆黑,一个人影都没有。左秦鹤他们不知何时已然跟丢了。
“是吗?”柳星怜没有松开那只手,反而握紧了几分,他唇角若有似无地扬了扬,道:“那你还跟得挺紧。”
夜风还在呼啸,吹起了苏挽月的发丝,金蝶不知何时飞了过来,在她的四周徘徊,那点金光将她的眉眼衬得格外好看。
“你既然跟得这么紧。”柳星怜缓缓道:“那就一直留下来吧。”
话音刚落,那只握着苏挽月的手一个用力,就将她整个人扯了过来,眨眼之间,红阎已经抵在了她的颈间。
‘苏挽月’不敢挣扎,颤颤巍巍道:“你……你做什么?”
柳星怜凑在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她身上不是这个味道,下次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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