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沈毓真是太陌生了,陌生到她都不敢认了。苏挽月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她知道沈灵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变成这副样子。
沈毓却嗤笑一声,道:“你那是什么神情?害怕?厌恶?”他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没关系,你们马上也会变得跟我一样了……”
早在那影子从他身后出来的时候,柳星怜和左秦鹤便离沈毓远了几分,一左一右护在了苏挽月的身旁。
此事见到他这般诡异的动作,都暗自警惕起来。果不其然,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整个大殿蓦然多出了许多人,他们皆穿着神机宫的弟子服饰,一板一眼的站在殿中,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们的身上,带着恶意,带着好奇,还带着几分贪婪。
左秦鹤环顾四周,在其中发现了好几道熟悉的人,他焦急地冲他们喊道:“你们在干嘛?快过来呀!宗里出了大事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那些人都不为所动,仍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左秦鹤继续道:“宫主他有问题,你们……”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阵轻笑之声传来。左秦鹤抬起头,乍然见到大殿的宝座之上,还坐着一个黑袍男子,他以手撑着下颚,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底下的几人,不是宫主徐念山又是谁?而在他的周围,陆陆续续也站着几道人影,全都是他们熟悉的面孔。月霖、虞妡……甚至连宁烬也冷着脸立在一旁。
左秦鹤见此更加着急,竟然冒险想要去护那些年轻的弟子。苏挽月闭了闭眼,扯住了左秦鹤的胳膊,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之意,“左师兄,不要去了,他们已经被妖物给控制住了。”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念山哪里是好心赐下丹药,恐怕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这些弟子。这一日,他早已经谋划了不知多久了。
“可惜。”徐念山颇为遗憾地道:“看来你们对我还是太过警惕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那般好的丹药你们竟都不肯吃。”
他原本因为过晚结丹,已经生了不少华发和皱纹,看起来比同阶修士苍老许多。然而此时此刻,众人才蓦然发现,这人竟然不知何时恢复了青年模样,看起来跟从前大相径庭。
“宫主,您是仙门之首,为何要与妖物同流合污?”苏挽月道。
此刻就是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对了。左秦鹤没再想着救人,而是和他们紧紧围成一圈,打算找机会突围,出去求援。
“仙门之首?好大的名头。”徐念山道:“我可担待不起,不过也是,你们仙门中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自视甚高。却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又有哪一件算得上正派呢?”
他语带讽刺,朝着他们紧紧围成一圈的模样,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叹道:“怎么?你们这是还想逃?就算逃出去又如何?不如先睁眼看看吧。”
他意有所指般朝外看了一眼,众人循着他的目光而去,却见大殿之外,一抹红光悄然而至。原本只有一点,渐渐地越聚越多。那是火焰,从天而降的红色火焰……它们毫不顾忌地落在神机宫中,花草上、宫殿旁,几乎一眨眼的功夫,整个神机宫就淹没在了火海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一大群挥舞着利爪,身影扭曲的妖物,它们随着火焰一同降落在宗门之内,护山大阵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些低阶弟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看,方一出门,便和这些妖物迎面撞上。血腥、嘶吼、惨叫……蜿蜒而至的火海。
一切的一切都和苏挽月前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融合起来,让她的脸色蓦地变得惨白,神魂都好似震荡了一下。
左秦鹤也惊出一脑门儿汗,他将手从袖中探出,正想偷偷发个传讯符。却听徐念山道:“你想联系谁?清辉?混陵?这两个废物如今恐怕自身都难保,还能护着你们?”
见众人沉默,他眼中精光一闪,忽然道:“该不会是指望那位宗门内化神后期的老祖宗?”
这话说在了他们的心坎上,左秦鹤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传讯符,眸色暗了几分。他这样的神色变化自然逃不开徐念山的眼睛,他盯着他们看了几息,忽然大笑出声。
“你们还不知道吧?”徐念山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神机宫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什么化神巅峰的老祖宗,应该说——”
他的笑带上了一丝讽刺意味,“这个世间本就不存在飞升一说。”
这话一出,三人皆是一愣。左秦鹤追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徐念山在宝座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也不太急着和他们动手,还颇有耐心的回答他们的问题,“意思就是,这个世间,无论是人是妖,只要修到巅峰,信心满满的准备飞升。那么……啪嗒……你就会从天上掉下来了。”
“哈哈哈哈……”说到这里,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眼角都出了泪,“到时候等待你的就是一个死,死还算是好的。这个时候你的身体,对于其他人而言,那将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若是能分食一点血肉,足可抵百年修为啊……你们说说,这样的诱惑摆在面前,怎么会不叫人心动?”
苏挽月心头巨震,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宁烬,果然见到她面色又臭了几分,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原来如此,难怪当时她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飞升……不如做凡人吗?
“天妖,化神……多么厉害的存在,可是有人见过吗?没有吧,这到底是隐世高人轻易不出世,还是另有缘由呢?”徐念山缓缓道:“若非我好心告诉你们真相,你们这些蒙在鼓里的小家伙们恐怕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事已至此,三人也渐渐冷静下来。柳星怜道:“那么这位宫主大人,或者说天妖前辈,你费心将我们引到这里,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从很早以前,他们便有所怀疑了。这些年来,修真界有点名望的修士一个接一个地陨落,妖族却大肆崛起。
如宁烬这般的堕仙,原本是活不下去的,却偏偏那么巧,临死之际,恰有一只蛟龙等着她去夺舍。月霖本来已是必死之相,徐念山一出手,他便成功逃了出去,都跟这位风光霁月的仙门之首脱不开关系。
那他为何要冒险助这些妖物?一开始他们本来也是不知道,但他方才的话让他们陡然有了一个猜测,既然是人是妖都无法飞升,那人飞升失败以后,可以夺舍妖。
妖又能不能夺舍人呢?答案自然是可以。这种时候,有疑问自然就得探一探,反正对方也没有说谎的必要了。
果然,一听他这样说,徐念山反而笑了一声,道:“你是该叫我一声前辈的,说到底你也有我妖物的血脉,只可惜……”他叹了口气,像有些遗憾,“我留不得你。”
“今日,便是我妖族一统天下之时。”徐念山一挥袖袍,命令道:“去吧。”
他一声令下,月霖几人,还有殿内的弟子们便纷纷奔了出去,加入到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之中,却独独绕过了几人,没有对他们动手。
这大殿之内,眨眼之间就变得空荡荡的,唯剩苏挽月三人与徐念山对峙,他们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也不敢轻易出手,只能静观其变。
一片沉默之中,高台前的徐念山终于屈尊降贵地走了下,他穿着那身皂黑的长袍,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行来。
在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柳星怜侧了侧身,不经意间将苏挽月护在了身后。他总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是怎样危险的情况,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护住她。
苏挽月抬眸,目光静静落在他的背影上,他身形修长,看起来比刚认识时又长高了一些,躲在他身后似乎很安全。然而……
这一回,她轻柔而坚定地将他推开,上前几步,跟他站在了一处。柳星怜有些诧异地侧目,正好跟她投来的视线撞上。
“我不想站在你的身后了。”苏挽月眼神格外认真,她缓缓道:“我希望和你一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过了今日,他们可能再也没有以后了。但至少这一刻,至少在当下,无论要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一起去面对。
柳星怜显然读懂了她的意思,他倏地伸出手,将她的手轻轻握在了掌心,带着一些眷恋,还带着几分不舍。
徐念山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终于没了耐心,讽刺道:“你们何必如此?反正一个都逃不掉的。”
言罢,他果断地出手。
那是苏挽月第一次见到天妖的手段,他虽然夺舍了徐念山,再化不了妖身,但到底曾是一方大妖。无论是修为还是阅历,又岂是他们这些小辈能比的?
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涌出了一阵黑色的雾,那雾气化作藤蔓,将他们三人死死绑了起来。三人立马祭出武器去挡,但不管是剑还是斧头,甚至苏挽月的千绫,在这些黑雾面前都没有一点用处。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那根黑色藤蔓吊在了半空。
“你不是问我到底想做什么吗?”徐念山慢悠悠地走到柳星怜面前,脸上缓缓扯开了一个笑,“你知道,为何飞升失败化为堕仙后,还能在这世间停留一段日子吗?”
他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然而苏挽月和柳星怜却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看来你们已经猜到了。”徐念山徐徐道:“因为他们已经是半人半仙的怪物,所以才能苟活几月,不过这种怪物是天地不容的!迟早会被抹杀。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天生的半妖,是天生的怪物!”他眼神越来越炙热,也越来越可怕,“如果是你,即使修到了天妖之境,也可以永远留在这世间,不必经受飞升之劫,也不必面临必然消散于天地的困境。世道何其不公?!怎么能容许有这样的存在?”
他眼眸变得一片通红,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再也忍耐不住一般,猛地掐住了柳星怜的脖子,然而手刚一放上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松开了。
“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他喃喃自语,“只要能代替你,只要能吃了你,我就……”
“你疯了?”苏挽月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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