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不干净也就算了,还污蔑我们。”柳梦实甩开鞭子,朝幼宁挥去。
庆云侧身护住燕回,抓住鞭子。柳梦实用力回抽鞭子,却抽不出来。
“你们以多欺少。”胡沉月替柳梦实抱不平。
燕回抬手抓起一株草微笑,三人和小孩儿一样幼稚,“别和他们计较。”
庆云松手,柳梦实后仰倒地。燕回丢下草,“装满食盒,我们走。”
幼宁丢下草,和周宁一起,把食物放进食盒里。
“姓贺的,你休想走。”柳梦实爬起,拦在燕回面前。草不是他们扔的,不能平白无故受这个气。
“他是哪里的贺家人?”右桌的食客窃窃私语,“轿子上绣着鹤纹,除了梦鹤山的贺家,你能找出第二个拿鹤当族徽的贺家?”
“贺家有仇必报,他的小命要没了。”
柳梦实嘲讽:“三姓家奴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燕回语气温柔:“此次出门,意在寻我那外出游玩的大哥,听说大哥带人去了柳塘……”
贺家有两位公子,一位贺西慈,一位贺燕回。贺西慈杀人不眨眼,贺燕回是个病秧子,眼前的人是贺燕回,贺西慈去了家里。柳梦实暗骂一声“王八蛋”,转身跑到村口,翻上马赶路。胡沉月、杜轻容跟在身后。
前来偷马的沈南枝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马。
右桌的赵知命起身行礼:“不知是贺小公子,我等没有帮上忙,实在惭愧。”
“不知者无罪,不必介怀,家父已备好粗茶淡饭等着各位前去。各位脚程快些,可在天黑前上山。我先行一步,告辞。”燕回摸出钱袋放在桌上,由着庆云推着轮椅离开。
赵知命俯身相送,直到燕回走远。
“他去的方向不是上山。”吴远游望着燕回消失的方向。
吴远游:“听说他爹有意把位置让给燕家人,他不会是去找姓燕的了吧。”
赵知命嘲讽:“喊爹喊了二十年,还是不敌亲身骨肉。”
沈南枝要去找马,没空听人八卦,从燕回给的钱袋里摸出一枚银锭递给老伯,买走他的驴,等在原地等老伯牵驴。
后腰被戳中,沈南枝侧目,看见一双鞋子,她原来没走。
“恩人一直跟着我?”沈梅往前移,贴近沈南枝的耳朵。
“我救了很多人,你是哪一个?”沈南枝在心底盘算,手肘后移可以击中她的腹部,再抓住她的肩膀,夺走她手里的刀,反手抹她脖子。
沈梅:“被你脱光衣服的那一个。”
“天凉,穿着湿衣服容易着凉。”沈南枝露出的耳朵泛红,手肘蓄力往后,扑了个空。
“多谢老伯。”他伸出手肘那一刻,沈梅收走木棍走到老伯身边,翻身骑上驴,把绳索丢给沈南枝,“走吧,回家。”
脑中一激灵,沈南枝后知后觉,他被算计了,她藏在湖里不是为了躲人,是为了等他。
沈梅双腿夹马腹,驴儿扭头走,沈南枝被迫跟过去。
“别乱想,我要是想抓你入药早就带人烧山逼你出来了。”沈梅转动木棍,“世人说死人谷住了个药仙,我特意来看看,没想到真让我见着了。你昨天跟了我一路,我想着你或许是想安全的看我出谷,既然如此,善事做到底,把我送回家吧。”
马被她的同伙偷走了,沈南枝没去过柳塘,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她知道柳塘在哪儿,跟着她是最好的选择。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沈梅扭头看他。
“你真名叫什么?”沈南枝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她再撒谎,他立马送她归西。
沈梅:“洗砚台,墨梅开,梅花称南枝。沈小鹿,你当称我为南枝。”
沈南枝停住脚,一言不发。记忆中的墨梅开遍群山,一人站在梅花树下对一只鹿重复这句话……不过,她已经死了很多年。这些年,他靠着对她的思念活下来。
“路还长,你带着这个会热,把它取下来。”沈梅伸手取他脸上的布条。
沈南枝身体后移:“不热。”他的脸没长好,现在不是看脸的时候。
“好。”沈梅听说死人谷住着位鹿头人身的药仙,前来死人谷寻人,方才又看见了壁窟里的塑像,她确认没有认错人,她收回手,“我们回家。”
沈南枝紧握缰绳往前走,他是那只站在树下的鹿,沈家没了,他摔下谷,身躯腐烂,忍受生死蝶,用她的名字为自己命名,在谷中忍受八十年,重新长出一副身躯,以前他就喜欢跟在她身后,现在也喜欢跟在她身后,“去哪儿?”
“柳塘。”沈梅抬手遮住太阳,远眺,“这样走下去,走上一个月也没法回家,我们应该偷辆马车。”
“我也这样想。”沈南枝盯着远处的马车,眼中放光。
沈梅右手拍拍身后的驴背,沈南枝坐上来,木棍敲在驴背上,驴往前冲,赶到马车旁时勒住缰绳。
马车停在路边,幼宁在车内大呼小叫,二沈跳下驴,沈梅挥棍敲驴背,驴掉头回家。
车内,幼宁手里的手帕被血浸透,面前的燕回倒在车内,嘴里不停往外吐黑血。
他是中毒了?老妪放的药粉是毒药?沈南枝瞥了一眼,跳上车顶。沈梅钻进车,“他怎么了?”
“赶了一夜的路,太累了。”燕回抓着幼宁的手指骨节泛紫,借力坐起,“歇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又是一阵咳嗽,手里的手帕染满血。
贺燕回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吐血是家常便饭,幼宁却是第一次见他吐这么多血,吓出眼泪,“公子,我们还没走远,我们回去吧。”
“不行,我的事还未完成,我不能回去。”燕回擦去嘴边的血,仰头靠着窗,逼迫上涌的血往回灌,“沈公子怎么在这儿?”
沈梅:“路途遥远,我要搭便车。”
“我要去的地方离你仇家近,公子另寻出路为好。”燕回闭着眼,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沈梅:“正好,我要去报仇,送我一程。”
车摇摇晃晃往前,幼宁端起桌上的饭菜倒出车外,暗自抹眼泪。
“沈姓是忌讳,公子在外行走,莫要使用这个名字,我且送公子一程。”燕回摸出袖袋里的药瓶,拔开药塞,倒出米粒大小的黑色药丸送进嘴里。这具身体破得漏风,还不知可以撑到什么时候,“幼宁,加快速度,早日赶去柳塘。”
幼宁拉紧车帘,挡住风,“公子,马车太快,你的身体受不住。”
燕回声音虚浮无力:“快走。”
幼宁说不动他,无奈屈身走出马车,关上车门,马车疾行,交错的马蹄声压过说话声,燕回的声音如蚊虫,刚够车顶的人听见,“车外风大,容易受凉,公子可以进来避风。”
沈南枝推开后门窗户,钻进车内,燕回睁开眼虚虚的看他,“世人皆贪心,你穿着这身衣服,极易被人发现,你座位底下有个柜子,里面有几套衣服,选一套换上吧。”
坊间谣传死人谷有个药仙,鬼蝶相伴,昨夜看见鬼蝶,燕回已猜到他是谁。
沈南枝拉开座位底下的柜子,果真找到几套衣服,青白素色之间夹着一套紫衣,沈南枝取出紫衣披在身上。
燕回突然问:“冬去惊春,夏来失春,沈公子好何春?”
“我不喜欢春天。”沈南枝抢答,这个名字的主人死在春天,他厌极了春天。
燕回睁眼,捂着嘴浅咳几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旋即闭上眼睛,故人回来了。
沈南枝才反应过来,燕回问的是沈梅。他在谷中多年,终是学不来人类的弯弯绕绕。
沈梅取出食盒,拿出红薯剥皮去外皮,递给沈南枝,“照这速度,五天后便可回家。”
燕回不理,一味靠着墙睡觉,睡得不分日夜,连窗外下起雨也不知道,几度让人以为他死了。沈南枝抓起桌上的小刀划破手指,朝茶壶里滴进几滴血。燕回给他吃饭,送他们回家,原本他想割肉回报,但他现在有了爱惜自己的理由,他不能割肉,他全身是宝,几滴血尚且能助燕回暂缓片刻。
脸上的伤口在发痒,沈南枝忍住不挠。
沈梅撕下衣角替他缠住受伤的手指,撕衣声惊醒燕回,抿紧嘴匆匆从二人身上扫过,揭开茶壶倒水,淡淡的腥味入鼻,燕回猜想许是他吐出来的血腥味一直浸在车内,没有散出去,他一边喝水,一边推开窗,柳絮飘进车里,远处一条河,岸边种满柳树,柳塘到了。
车外敲锣打鼓,唢呐连鸣,白色的纸钱满天飞,岸边围满人,穿着孝衣,头戴麻布的人在岸边哭嚎,飘扬的经幡上绣着黑色燕子,烧掉的衣服、书籍冒着余烟,抱着灵位的人朝着河面撒灰,边撒边嚎,“我的舞儿啊。”
燕回难得开怀,对着沈梅大笑,“你哥在哭你。”
沈梅:“……”前几日燕回问她好何春,便已猜到她是燕舞。
燕回眼神瞬变,盯紧沈南枝,“你把男人带回家,有损清白。”
“有空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沈梅回怼,推开车门,拉着沈南枝跳下车。
“他怎么在车上?还穿我家公子的衣服。”幼宁看着两人跳下,指着沈南枝指责。
“是我给他的,勿要责怪。”燕回取出外衣披上,手指拨开车帘,幼宁放下踏板,周宁拿出车后的轮椅,扶着燕回下车,做上轮椅。
“公子,你看她。”幼宁指着沈梅的背影,“肩窄腰细臀大,分明是个女的,装什么男人。”
燕回由着周宁替他裹好毯子:“她是燕家老二,燕伤春,是男人,不是女人,记住啦?”
四位护卫点头。
燕家只有弟兄两人,老大燕惊春,字“回”,老二燕伤春,字“舞”,燕舞用沈南枝的名字招摇撞骗,她知道真正的沈南枝就是她身边人吗?燕回让幼宁推着轮椅过去。
沈梅挤进人群,抬脚踹杜轻容脚后跟,杜轻容扭头,大喊“诈尸了。”
所有人回头,看着萦绕在身边的鬼蝶,跟着杜轻容大喊,柳梦实折下柳条打在鬼蝶上,胡沉月抓起米洒在沈梅身上驱邪,燕惊春抱着牌位,扯开嗓子哭嚎,“舞儿啊,你慢慢走,你有啥缺的,你跟哥梦里说,大白天的,你别来吓人啊。”
无语、丢人堆砌在脸上,沈梅抢走柳梦实手里的柳条,打在他小腿上,“嚎什么嚎,我没死呢。”
“哎哟~~哟。”柳梦实捂着小腿,疼感切切实实,“真是你呀,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沈梅:“……”
“他谁呀他。”杜轻容指着沈南枝质问。
沈梅脱口而出:“我男人。”
布条下,沈南枝弯起嘴角。
杜轻容五官扭曲,柳梦实没心没肺,在一旁大笑,拍他后腰,“轻容把屁|股都给你准备上了,你看上了别人。”
杜轻容面红耳赤,怒斥,“你给我闭嘴。”
“你们都给我让开。”燕惊春推开围着沈梅的人,抓着她的手,捏着她的脸,脸上两道泪,抱着她哭嚎,“爷奶、娘亲在地下把头都磕破了,终于把你给磕回来了,我的舞儿啊。”
一旁的燕回掩嘴笑,燕惊春瞥过去,“你笑什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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