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沈梅跑进雨里,拍打燕惊春脸颊。
沈南枝看着地上的布条,右边脸发烫,燕惊春是被他吓晕的。
沈梅扶起燕惊春进祠堂,掐他人中,燕惊春翻白眼,缓过气来,瞥见沈南枝的面容,抬袖遮眼,双腿发颤,伸手摘下燕破云的牌位,抱在怀里,“爷啊,你孙女不孝,捡男人回来就算了,还捡回…这么个…这么个…男人,早知道我就不给你磕头,不求你带回燕舞,唔……”
“你给我住嘴。”沈梅捂住燕惊春的嘴,指着牌位上的画像,“他是画像里的人,也是第二条家训。”
燕惊春仰着头,白眼上翻,望着头顶画像,又看看沈南枝,鬼蝶围绕,燕惊春半信半疑,抓开沈梅的手,竖起右手大拇指,“猜猜这枚扳指是从哪里来的?”
沈南枝:“是我送给一个进山砍柴,摔断腿的十二、三岁的少年。”
燕惊春按下大拇指,看着手里牌位,又望望画像,抱着牌位站起,走到沈南枝面前,伸手剥他外衣,露出斑驳的红衣,匆匆扫过他左半张脸,“爷都死了,你还这么年轻。”
沈梅扶额捂脸。
沈南枝:“……”他真的很好玩。
“也是你救回了燕舞?”昨日柳梦实乘船火急火燎赶来,说燕舞死在了死人谷,尸骨全无,连她的马都被山虫咬得不成样子,燕惊春伤心一夜,今晨找出燕舞曾经穿过的衣服,跑到对岸,找到她曾经用过的书籍,在河边烧成灰,撒进河里,结果燕舞今儿个完好无损的跑回来。
沈梅骗了他,诱他出谷,扯不上什么救不救,沈南枝勉为其难的点头。燕惊春还要问,被沈梅一把推开,“我们衣服都湿了,先去换衣服,哥,你熬碗姜汤送来。”
燕惊春一把抓住沈南枝:“你的衣服他不能穿,我与他身量相同,我的衣服他可以穿,他跟我走。”
“收拾好祠堂,晚点儿我再跟你算账。”燕惊春把牌位丢给沈梅,拽走沈南枝。
一路走进房间,燕惊春用力甩上门,松开沈南枝,连串的话冲出口,“你来这儿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是一块谁都想吃一口的肉,要是别人发现你出谷,肯定冲上门来,把你宰成数块。”
方才来时,沈南枝已经被他骂一顿的准备,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倒叫他不知所措,“呆在谷里,也有人想把我宰成一块一块。”
燕惊春挥手赶走蝴蝶,从柜子里抓出几套衣服丢给他,连续拉开几个抽屉翻找,“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来自哪里,别人问起,你就说你是燕舞捡来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每件衣服上都绣有燕子,沈南枝挑了件白底金丝燕纹外衣,捡了件袖口、衣角绣满血燕的薄纱套在外面,“沈南枝。”
“什…么!”燕惊春僵着脖子扭头,舌头打结。沈姓是避讳,沈南枝更是避讳中的避讳,倒霉事都让他给碰上了。
他这么怕“沈南枝”这三个字,他知道真正的“沈南枝”其实是他妹妹吗?沈南枝若无其事的整理腰带,重复自己的名字。
“行了。”燕惊春厉声打断他,“从今天起,你不姓沈,也不叫南枝,你姓燕,你是鹿头人身的药仙,你就叫…燕小鹿,不论谁问你,你都叫这个名字。”
她现在也姓燕,怎么样都是跟她姓,沈南枝点头。
“把它戴上。”燕惊春丢去一个燕子形状的面具,仰着下巴打量沈南枝身上的衣服,“颇具我几分气质,果真人靠衣裳。”
沈南枝并不觉得燕惊春有他好看。
“这破烂衣服我会拿去烧掉。”燕惊春脚踢沈南枝脱下的破衣服,“好好做你的燕小鹿,还有,离我妹远点儿。”
燕家欠他恩情,不意味着燕家就要赔上一切还恩,恩情他会还,赔上燕舞就不行。
答应了并非要做到,更何况他不会答应。沈南枝扯开话题,“我来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我,我还与贺家公子同乘一辆马车。”
“真是麻烦。”燕惊春取下手指上的扳指塞过去,再捡起地上的衣服,“戒指还给你,这里有床,你先歇着,其余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燕惊春抱着衣服甩上门,等脚步声走远,沈南枝捡起骨弓跟出门。
燕惊春掖着衣服避开人走到后院,确认四下无人,才展开衣服。衣服虽然被血染红,依旧能看清楚上面的暗纹,朵朵梅花连续排在一起。梅花是沈家惯用的纹饰,那件事后,无人会用梅花绣在衣服上,更何况是六瓣墨梅,药仙就是沈南枝无疑。
他救了爷爷,又救了妹妹,还不算坏。不能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也不能让人发现他出谷了。燕惊春拔出火折子,点燃衣角,看着衣服染成灰烬,确认都烧光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伸脚扫开灰烬,快步出门。
雨停,屋檐上挂着水珠,咳嗽声绕在半山腰的凉亭里,一颗墨梅藏在葱郁的山坡里,燕子飞在半空,有序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凉亭,幼宁抽刀往前,对准来人,“你来这儿干嘛?”
“来看你家公子死没死。”燕惊春收下雨伞,抖去多余的水珠。
冰凉的手按在幼宁手背上,他不服气的收刀,和周宁一起退出三米远。燕回指着藏在绿叶中的墨色,“你看。”
燕惊春扫过去,是一株墨梅藏在树里。
爷爷幼时进山砍柴,无意中捡了几根梅树枝,拿梅树枝做扁担,走街串巷来到柳塘,扁担淋了雨,长出几株嫩芽,爷爷感叹生命不易,把树枝种在院中,过了几年,树枝长成大树,开出墨梅,才知道这是洗砚台的墨梅树,连夜砍断梅树,找了片荒地扔进去,过了几年,荒地周围修建房屋,组成“柳塘”,丢弃的梅树也活了下来,每年开花,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世人唯沈家避之不及,谁也不想和姓沈的扯上关系,贺燕回这是故意挑事儿。即便燕惊春不想承认,贺燕回的确很聪明,估计他已经猜到乘他车的人是谁。
燕惊春走过去,手抓紧轮椅靠背,用力往前推,半截轮椅悬在凉亭边缘,底下是百米高的山崖,他俯身威胁,“从这儿摔下去,轻者断腿少脚,重者半身不遂,更何况,你本身就是个病秧子。”
蝴蝶飞在头顶,燕回双手垂放在扶手上,不惊不慌,“今天吃什么饭?”
燕惊春直起身体,手指敲在轮椅上,“舞儿外出游玩,捡了个破乞丐,我心善,赐名燕小鹿。”
燕回:“晚上我要吃八珍饭。”
“没有八珍饭,只有白米饭。”燕惊春用力拉回轮椅,周宁拦住要上前的幼宁。
轮椅推出凉亭,燕回回头望着屋顶,屋顶空空没有人。
沈南枝离开凉亭,按照原路返回燕家,一只箭从左侧射出来,沈南枝身体后仰,抓住箭矢,箭柄上刻着燕纹,他扭头,沈梅站在不远处。
沈梅换好衣服,找遍整个燕家也没找到沈南枝,拉弓练箭打发时间,听见脚步声,拉弓射箭。
“你的箭术退步了。”沈南枝转动箭矢,走过去。
沈梅以前也喜欢射箭,总是百发百中,无趣得很,偶然一次,沈小鹿衔着箭靶跑,帮她练箭,总是失败,“你比以前更会躲。”
“是你仁慈,总是错过我。”沈南枝停止脚,“以后我不会再躲。”
沈梅手放在沈南枝戴着面具的左脸上,仔细看,还能看见底下的白骨,“你一直呆在谷底?”
沈南枝以为她不会回来,在谷底静养身体,学着人讲话、行走,等着长出血肉,再出谷,帮她报仇,可她回来了,“它很快就会长好。”
只要行善,就可以长出新的血肉,他的脸很快就会长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推着轮椅回家的燕惊春瞧见两人,松开轮椅,冲到两人面前,从中间分开两人,训斥沈梅,“你,回到房里,好好看书,明天一早上学堂去。”
“你。”燕惊春拽走沈南枝,“你,跟我到厨房做饭去。”
燕惊春、沈南枝一走,沈梅便搭上箭对准燕回,贺家本是沈家的家奴,沈玉容仁慈,给他释奴文书,贺家才脱奴籍。新婚夜变,沈家死绝,贺家翻身做家主,洗砚台改为梦鹤山。贺连秋害得母亲早逝,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十分碍眼。
幼宁、周宁横跨一步,抽刀挡在燕回面前。
箭脱弦,从幼宁、周宁中间穿过,擦着燕回耳垂穿过,射下墨燕耳饰。吓坏幼宁、周宁,幼宁转身奔到燕回身边,确认他有没有受伤,周宁虎视眈眈的盯着沈梅。
“别来我家。”沈梅收弓,转身离开院子,走去马厩,把弓箭挂在木栏上。
两匹马栓在一起,不仔细看还以为两匹马长得一样,她离家去死人谷,进谷前故意和柳梦实三个分开,丢下马,马儿认得路,自己跑回家,应是哥哥把它带回了家,知道马回来还收下另一匹马,画像就挂在祠堂,他看到马那一刻就猜到沈小鹿会来,早早备好面具,小鹿和他在一起,不会吃亏。
沈梅回屋取来剪刀,剪下好马的毛,编在红棕马未长出骨肉的地方。每个月都有人进谷寻药仙,世人只知道他是鹿头人身,骑着一匹腐烂的马,不能让人认出这是红棕马。
红棕马屈膝坐在地上让她编。这是她前世饲养的马,她死后,鹿和马都没逃过一劫,好在它们都还活着。
两匹马的颜色一样,马毛混在一起认不出来,沈梅取下马鞍放在红棕马上,摸它额头,“以后,你和小鹿就呆在这儿,没人会欺负你们。”
红棕马眨眼,似在点头。
“渴了吧,我去给你们接水。”沈梅起身,迎面递来一碗糕点,沈南枝双臂的袖子挽到手肘,头发束到身后,右手里端着一碗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