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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熟悉

医院的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于肆年鼻子发痒。他盯着病房门上的小窗,里面那个黑色身影正靠在窗边吞云吐雾,完全不顾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

"他还是不肯吃东西?"于肆年问刚出来的护士。

护士摇摇头:"今早又把餐盘打翻了。医生说再这样下去,他连出院的体力都没有。"

于肆年握紧了手中的保温桶,里面是他让家里厨师特意熬的小米粥——据说对胃病有好处。推门前,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

门开的瞬间,一支钢笔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墙上砸出一个小坑。

"我说了别来烦我!"段慕澜的声音比窗外的雪还冷。

于肆年弯腰捡起钢笔,金属笔身上刻着"段氏集团二十周年纪念"的字样,已经有些年头了。"脾气见长啊。"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段慕澜转过身,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他瘦得惊人,宽松的病号服挂在身上像套了个麻袋,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得像刀锋,带着某种困兽般的警惕。

"你每天来到底图什么?"段慕澜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上的疤痕,"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不是施舍。"于肆年拧开保温桶,热气裹着米香弥漫开来,"我家厨师熬的,尝尝?"

段慕澜的胃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但他只是冷笑:"滚。"

于肆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盛了一碗:"医生说你再不吃东西,胃黏膜会继续恶化。"他顿了顿,"到时候就不是输液能解决的了。"

段慕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冷漠。他抓起外套准备离开,却在起身的瞬间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墙壁。

于肆年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触手的温度低得吓人。"你连站都站不稳,逞什么强?"

段慕澜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碰我!"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滑坐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于肆年蹲下来与他平视:"段慕澜,看着我。"他强迫对方抬头,"你想死吗?"

黑发少年瞳孔微缩,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如果想死,那天晚上就不会躺在学校后山,而是找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于肆年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你其实想活,只是不知道怎么活,对不对?"

段慕澜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一把揪住于肆年的衣领:"你他妈懂什么?!"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压抑了太久的野兽终于发出哀嚎,"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于肆年任由他拽着,平静地说:"我叫于肆年,高三(1)班,家里做建材生意,父亲是于氏集团董事长。"他直视段慕澜的眼睛,"现在轮到你了——你是谁,段慕澜?"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段慕澜最脆弱的地方。他的手指微微发抖,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我...不知道。"他松开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于肆年把粥碗递到他面前:"先吃东西,然后我告诉你一个提议。"

或许是太饿了,又或许是终于放弃了抵抗,段慕澜接过了碗。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咀嚼很久才能咽下,时不时皱眉按住胃部。但最终,他喝完了整碗粥。

"好吃吗?"于肆年问。

段慕澜别过脸:"一般。"

于肆年笑了:"那以后每天都能吃到'一般'的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我家有空房间,离学校步行十分钟。房租用数学辅导抵,怎么样?"

段慕澜猛地抬头:"你疯了?"

"可能吧。"于肆年耸耸肩,"但我查过了,你那间出租屋已经被房东清空了。医院明天也要赶你走。"他晃了晃钥匙,"选择权在你。"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玻璃上结了一层薄霜。段慕澜盯着那片白色看了很久,久到于肆年以为他又要拒绝。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困惑,"我们根本不认识。"

于肆年思考了一下:"也许因为那天晚上,你抓住我衣角的样子很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段慕澜的表情瞬间阴沉:"□□..."

"开玩笑的。"于肆年笑着打断他,"其实是因为..."他顿了顿,"我看到你学生证上的照片了。去年奥数省赛,你是唯一一个满分。"

段慕澜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我在想,"于肆年轻声说,"能把数学题解得那么漂亮的人,不该死在雪地里。"

段慕澜的睫毛颤了颤,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伸手拿走了钥匙。

"只是暂时的。"他强调,"等我找到地方就搬走。"

于肆年微笑:"当然。"

办理出院手续时,护士偷偷拉住于肆年:"你确定要带他回家?那孩子...有点危险。"

于肆年看向走廊尽头——段慕澜靠在墙边等他,黑色皮夹克裹着瘦高的身形,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而孤独。

"危险的不是他。"于肆年轻声说,"是对他做过那些事的人。"

回家的路上,雪停了。段慕澜走在于肆年身后半步,始终保持距离。他走路时微微佝偻着背,右手习惯性地按在胃部,但眼神依然警觉,像随时准备战斗或逃跑的野兽。

"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于肆年指了指不远处的高级住宅区,"三号楼,顶层复式。"

段慕澜嗤笑一声:"少爷。"

于肆年不以为意:"是啊,所以房间多得用不完。"他故意停顿,"尤其是现在姐姐出国了。"

段慕澜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又恢复冷漠。

电梯里,于肆年注意到段慕澜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假装没看见,转而介绍起小区的设施:"楼下有健身房,24小时超市,还有..."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段慕澜打断他,"反正不会住太久。"

电梯门打开,于肆年掏出钥匙,却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

"你疯了吗?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父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我同学,现在无家可归。"于肆年母亲的声音温和但坚定,"而且那孩子...身上有很多伤。"

"所以呢?那是警察该管的事!"父亲拍桌子的声音,"你知道段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那小子就是个麻烦!"

于肆年尴尬地看了段慕澜一眼,后者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嘲讽表情。

"看来有人不欢迎我。"段慕澜转身就要走。

于肆年一把拉住他:"等等。"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推开了门。

客厅里的争吵戛然而止。于父于母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两人,空气一时凝固。

"爸,妈,这是段慕澜。"于肆年平静地说,"他会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于父的脸色很难看:"我们正在讨论这件事。"

"不用讨论了。"于肆年直视父亲,"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他走,我也走。"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客厅里炸开。于母倒吸一口冷气,于父则涨红了脸:"你威胁我?"

段慕澜突然开口:"不必了。"他声音冷淡,"我自己会走。"

"站住。"于肆年抓住他的手腕,触到的瞬间感受到一阵不正常的体温,"你在发烧。"

段慕澜甩开他的手:"不关你事。"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于母突然走上前:"孩子,你脸色很差。"她伸手想摸段慕澜的额头,却被对方条件反射般躲开。

段慕澜的动作太猛,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装饰架。一个水晶相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对不起!"于肆年连忙道歉,弯腰去捡。

段慕澜却僵在原地,脸色惨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涣散,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别...别打我..."他喃喃自语,不自觉地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我不是故意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于肆年最先反应过来,他轻轻按住段慕澜的肩膀:"没事的,只是个相框。"

段慕澜猛地抬头,眼神逐渐聚焦。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表情立刻冷了下来:"放手。"他推开于肆年,径直走向大门。

"等等!"于母叫住他,"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已经收拾好了。"她对于父使了个眼色,"老于,去把医药箱拿来,这孩子需要量体温。"

于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上楼。

段慕澜站在原地,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欢迎回家,慕澜。"于母微笑着说,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

段慕澜的喉结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低头跟着于肆年上了楼。

二楼走廊尽头是准备好的客房。房间不大但很温馨,窗外能看到小区的花园。床单是新换的,桌上还摆着一杯热牛奶。

段慕澜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去。

"怎么了?"于肆年问。

"太亮了。"段慕澜皱眉看着米色的窗帘和浅蓝色的床单。

于肆年会意:"等我一下。"他跑回自己房间,拿出一套深灰色的床品和一条黑色遮光帘,"这样行吗?"

段慕澜点点头,接过东西开始布置。他的动作很熟练,像是经常做这些事。

于肆年注意到他手腕上露出的疤痕,新旧交错,有些已经发白,有些还带着粉色的新肉。最触目惊心的是一圈深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时间捆绑过。

"你的手..."于肆年忍不住问。

段慕澜立刻拉下袖子:"出去。"

"我帮你..."

"出去!"段慕澜提高了音量,眼神变得危险。

于肆年识相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他靠在墙上,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玻璃杯碰撞的声音。

晚饭时,段慕澜没有出现。

"我去叫他。"于肆年起身。

于母拦住他:"让他休息吧,我留了饭菜在厨房。"

于父全程沉默,只在饭后把于肆年叫到书房:"你知道段家的事吗?"

于肆年摇头:"只知道三年前段氏集团破产,段董事长入狱。"

"没那么简单。"于父压低声音,"段明城——也就是段慕澜的父亲,涉嫌谋杀妻子和金融诈骗。那场大火烧死了段夫人,而段慕澜...有传言说他亲眼目睹了一切。"

于肆年心头一震:"所以他身上的伤..."

"我不想知道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于父严肃地说,"但那孩子心理肯定有问题。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于肆年想起段慕澜蜷缩在雪地里的样子:"我确定。"

深夜,于肆年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声音来自隔壁房间,断断续续,像是有人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段慕澜门前,敲了敲门:"段慕澜?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但呻吟声更大了。

于肆年试着拧了下门把手——没锁。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段慕澜蜷缩在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他死死按着胃部,嘴唇咬出了血,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着背。床头柜上的晚饭一口没动,只有半杯水和几片散落的药片。

"胃又疼了?"于肆年快步上前,伸手想扶他。

"别碰我!"段慕澜嘶吼着躲开,却在动作间牵动了胃部,痛得倒抽冷气。

于肆年不管他的反抗,强行把他扶起来:"药吃了吗?"

段慕澜摇头,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于肆年捡起药片看了看:"这是医生开的胃药,为什么不吃?"

"没用..."段慕澜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于肆年倒了杯温水,把药递到他嘴边:"先吃药,我去弄点热的。"

段慕澜这次没再拒绝,乖乖吞下药片。但他的情况似乎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痛苦。

"我去叫救护车。"于肆年转身要走。

"不...用..."段慕澜抓住他的手腕,"老毛病...过会儿...就好..."

于肆年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吓人:"你在发高烧!"

段慕澜的眼神开始涣散,嘴里喃喃自语:"别锁我...我会乖...真的..."

于肆年心头一酸,轻轻拍他的脸:"段慕澜?看着我,这里没有锁。"

段慕澜的瞳孔终于聚焦,认出了于肆年。他虚弱地推开他:"走开..."

"我去拿冰袋和退烧药。"于肆年说,"别乱动。"

等他拿着东西回来时,段慕澜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正试图下床。

"你干什么?"于肆年拦住他。

"厕所..."段慕澜脸色惨白。

于肆年扶着他去了卫生间,刚进门段慕澜就跪在马桶前剧烈地呕吐起来。起初是食物残渣,然后是黄色的胃液,最后竟带着丝丝血迹。

"操!"于肆年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我们必须去医院。"

段慕澜摇头,虚弱地漱了漱口:"正常...现象..."

"吐血叫正常?"于肆年难以置信。

段慕澜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对我来说...是..."

回到床上后,于肆年用湿毛巾帮他擦脸,然后贴上退烧贴。段慕澜起初还想反抗,但实在没力气了,只能任由他摆布。

"为什么不吃晚饭?"于肆年问。

段慕澜闭上眼睛:"不饿。"

"撒谎。"于肆年轻轻按了按他凹陷的胃部,"你的胃已经饿到开始消化自己了。"

段慕澜没有回答,呼吸渐渐平稳。就在于肆年以为他睡着时,他突然开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于肆年想了想:"可能因为我讨厌看到美好的东西被毁掉。"

段慕澜轻笑一声:"我早就不美好了。"

"那是你以为。"于肆年说,"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

段慕澜睁开眼睛,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映着于肆年的脸:"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一个很聪明但很固执的家伙。"于肆年笑道,"明明胃痛得要死也不肯吃药,明明饿得要命也不肯吃饭,明明..."

"闭嘴。"段慕澜打断他,但语气没那么冷了。

于肆年起身:"我去给你煮点粥,不许拒绝。"

厨房里,于肆年笨手笨脚地淘米下锅。他平时从不做饭,但此刻却异常专注。粥煮到一半,他感觉到背后有人。

段慕澜靠在门框上,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他穿着于肆年借给他的睡衣,宽大的领口露出锁骨和部分胸膛——那里也有疤痕。

"你应该躺着。"于肆年说。

段慕澜没回答,只是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

"不行!"于肆年抢过来,"胃出血还喝冰水,你想死吗?"

段慕澜皱眉:"习惯了。"

"那就改掉这个习惯。"于肆年倒了杯温水塞给他,"喝这个。"

段慕澜盯着水杯看了几秒,最终妥协了。他小口啜饮着,目光落在灶台上的粥锅:"糊了。"

"啊?"于肆年连忙关火,可惜为时已晚,锅底已经结了一层焦黑的米。

"算了,叫外卖吧。"他尴尬地说。

段慕澜突然接过锅铲:"让开。"他动作熟练地把上层完好的粥盛出来,然后刷锅重新煮,"看着,我只教一次。"

于肆年惊讶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你会做饭?"

段慕澜没回答,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心情。在氤氲的蒸汽中,他冷峻的侧脸柔和了许多,甚至称得上...温柔。

二十分钟后,一碗香浓的皮蛋瘦肉粥摆在桌上。于肆年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

段慕澜坐在对面,小口喝着自己那碗。他的动作很优雅,像是受过良好的餐桌礼仪训练,与校霸的形象截然不同。

"你以前经常做饭?"于肆年问。

段慕澜的手顿了一下:"嗯。"

"给谁吃?"

"自己。"

于肆年想起那些关于段家的传闻,识相地没再追问。两人安静地吃完粥,段慕澜的脸色明显好转了些。

"谢谢。"于肆年说。

段慕澜挑眉:"我的粥。"

"不光是粥。"于肆年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留下来。"

段慕澜移开视线,耳尖微微发红:"只是暂时的。"

"我知道。"于肆年微笑,"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

"那就三明治和热牛奶。"

段慕澜皱眉:"不要牛奶。"

"为什么?"

"..."段慕澜沉默了一会儿,"小时候被灌过,吐了。"

于肆年心头一紧:"那就豆浆。"

段慕澜点点头,起身准备回房。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停下:"于肆年。"

"嗯?"

"别告诉别人我住这儿。"

"好。"

段慕澜转身上楼,背影瘦削而孤独。于肆年望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第二天一早,于肆年被闹钟吵醒。他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走到餐厅时愣住了。

段慕澜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两份三明治和两杯豆浆。他穿着校服,黑色高领内搭遮住了脖子上的疤痕,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高中生——如果不看那双过于冷峻的眼睛的话。

"你起这么早?"于肆年惊讶地问。

段慕澜推给他一份早餐:"生物钟。"

于肆年注意到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没睡好?"

段慕澜不置可否,低头吃自己的三明治。

去学校的路上,段慕澜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既不远离也不靠近。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行人,手指时不时摸向口袋——那里应该装着烟。

"在学校别抽。"于肆年说,"教导主任专抓这个。"

段慕澜冷笑:"他抓不住我。"

校门口,几个学生看到段慕澜,立刻像见了鬼一样躲开。有人小声议论:"那不是'疯狗'段慕澜吗?他怎么和于肆年走一起?"

段慕澜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教学楼。于肆年快步跟上:"他们在怕你?"

"不然呢?"段慕澜嘲讽地勾起嘴角,"难道在怕你?"

于肆年正想回答,一个高大的男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人比段慕澜还高半头,肌肉发达,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哟,这不是段少爷吗?"男生夸张地鞠躬,"怎么,找到新靠山了?"

段慕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滚开,赵猛。"

赵猛不依不饶:"听说你被于家收留了?真不愧是段家的种,卖屁股的本事一流啊!"

周围响起窃笑声。段慕澜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动手。

"别理他。"于肆年拉住段慕澜的手腕,"要迟到了。"

赵猛见状更来劲了:"怎么,疯狗改家养了?连咬人都不会了?"

段慕澜猛地甩开于肆年的手,但依然没有发作。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赵猛一眼,那眼神让后者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你最好祈祷别落单。"段慕澜轻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肆年追上他:"那家伙是谁?"

"赵氏建材的公子。"段慕澜语气平淡,"他家以前是段家的供应商。"

"他为什么针对你?"

段慕澜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因为你。"

"我?"

"于氏和赵氏是竞争对手。"段慕澜解释道,"他现在看到我和你在一起,自然以为我们结盟了。"

于肆年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在试探?"

段慕澜点头:"小心点,那家伙阴得很。"

"你是在担心我吗?"于肆年忍不住逗他。

段慕澜白了他一眼:"自作多情。"说完快步走向教学楼,但于肆年分明看到他耳尖又红了。

上午的课程很平静,段慕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不是睡觉就是看窗外,完全不听讲。但于肆年注意到,当数学老师讲到某些难点时,他的眼神会变得专注,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写写画画——像是在心算。

午休时间,于肆年拿着两份便当找到段慕澜时,他正靠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抽烟。

"学校禁止吸烟。"于肆年夺过他的烟掐灭。

段慕澜啧了一声:"烦不烦?"

"吃饭。"于肆年把便当塞给他,"我家厨师特意做的,对胃好。"

段慕澜打开盒子,里面是软烂的米饭、清蒸鱼和炖得烂熟的蔬菜。他皱了皱眉:"喂兔子呢?"

"喂病人。"于肆年纠正,"医生说了,你得吃清淡的。"

段慕澜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但吃了几口后速度明显加快。于肆年偷偷笑了,被瞪了一眼后赶紧低头吃饭。

"那个赵猛,"段慕澜突然开口,"下午可能会找你麻烦。"

于肆年不以为意:"我能应付。"

"你不了解他。"段慕澜放下筷子,"那家伙喜欢玩阴的。去年有个转学生得罪了他,第二天就被发现在厕所隔间里,浑身是尿。"

于肆年皱眉:"学校不管?"

"他爸是校董。"段慕澜冷笑,"就像你说的,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于肆年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黯淡了一瞬,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别担心,"于肆年拍拍他的肩,"我可不是好惹的。"

段慕澜拍开他的手:"谁担心你了?"他站起身,"只是不想因为你的愚蠢连累我。"

下午的体育课上,于肆年的预感成真了。赵猛带着几个篮球队的男生把他堵在了器材室。

"于少爷,"赵猛阴阳怪气地说,"听说你最近收留了一条流浪狗?"

于肆年冷静地看着他们:"有事说事。"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赵猛逼近一步,"有些人碰不得。段慕澜是条疯狗,谁收留他谁倒霉。"

于肆年笑了:"这是威胁?"

"这是忠告。"赵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离他远点,否则..."

"否则怎样?"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段慕澜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一把美工刀。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赵猛的手松了松:"这不关你事,段慕澜。"

"他是我的人。"段慕澜走进来,声音轻得可怕,"你说关不关我事?"

于肆年惊讶地看向他,但段慕澜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赵猛身上。

赵猛显然没料到段慕澜会这么直接,一时语塞。他身后的男生们互相交换着眼色,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今天到此为止。"赵猛最终松开于肆年,恶狠狠地说,"但这事没完。"

等他们走后,于肆年长舒一口气:"谢谢。"

段慕澜收起美工刀:"别误会,我只是讨厌欠人情。"

于肆年笑了:"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一次。"

"白痴。"段慕澜转身要走,却被于肆年拉住。

"等等,"于肆年皱眉,"你的手在抖。"

段慕澜想抽回手,但于肆年握得更紧了。他这才注意到段慕澜的掌心全是冷汗,脸色也比平时更苍白。

"胃又疼了?"于肆年轻声问。

段慕澜别过脸:"放开。"

于肆年不但没放,反而把他拉得更近:"为什么忍着不说?"

"习惯了。"段慕澜的声音有些哑。

于肆年心头一颤。他想起那些伤痕,那些噩梦,那个摔碎的相框...段慕澜习惯了疼痛,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

"以后不用习惯了。"他轻声说,"有我在。"

段慕澜愣住了,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脆弱。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肉麻。"他抽回手,"我去医务室拿点药。"

"我陪你。"

"随便你。"

医务室里,校医林老师看到段慕澜时明显怔了一下:"小澜?"

段慕澜的表情变得僵硬:"药。"

林老师叹了口气,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药瓶:"还是老毛病?"

段慕澜接过药瓶,倒出两片吞下,没有回答。

于肆年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段夫人...他母亲生前是我的好友。"林老师解释道,眼神复杂地看着段慕澜,"我看着他长大的。"

段慕澜的手指微微发抖:"别提她。"

林老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你该回段家看看,老宅还留着..."

"我说了别提!"段慕澜突然暴怒,一把扫落桌上的药瓶。玻璃瓶摔得粉碎,药片滚了一地。

林老师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心疼的表情:"小澜..."

段慕澜转身冲出医务室,速度快得于肆年差点没跟上。他在教学楼后的僻静角落找到了段慕澜,后者正靠着墙大口喘息,手指深深掐入掌心。

"段慕澜?"于肆年轻声唤道。

段慕澜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走开。"

于肆年没有走,而是慢慢靠近:"深呼吸,对,就这样..."

段慕澜的呼吸渐渐平稳,但身体仍在轻微发抖。于肆年鼓起勇气,轻轻抱住了他。

令人意外的是,段慕澜没有推开他。他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额头抵在于肆年肩上。

"她不该提..."段慕澜的声音闷闷的,"那些事...都过去了..."

于肆年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都过去了。"

段慕澜突然推开他:"你不懂。"他的眼神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冷漠,"永远都不会过去。"

放学后,段慕澜消失了。于肆年找遍了整个学校都没找到他,电话也不接。就在他准备报警时,一条短信进来:

【老地方等你。——S】

于肆年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哪里。半小时后,他在学校后山的那条小路上找到了段慕澜。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身边放着半打啤酒,已经喝空了两罐。

"胃出血还喝酒?"于肆年夺过他手中的啤酒。

段慕澜没反抗,只是又点了一支烟:"坐。"

于肆年在他身边坐下,发现他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石头堆,像是某种简易的纪念碑。

"这是...?"

"三年前的今天,"段慕澜吐出一个烟圈,"她死了。"

于肆年心头一震:"你母亲?"

段慕澜点头,眼神空洞:"大火。我看着她...却救不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于肆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陪着他。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姨说得对,"段慕澜突然说,"我该回去看看。"

"我陪你去。"于肆年立刻说。

段慕澜摇头:"那地方...不好。"

"正因如此,你才不该一个人去。"

段慕澜转头看他,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同样的问题,但这次于肆年的回答不同了:"因为我想。"

段慕澜怔了怔,突然笑了。那是于肆年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不带嘲讽,没有防备,只是单纯地因为开心而笑。

"白痴。"段慕澜说,但语气软了很多。

回程的路上,段慕澜的脚步有些虚浮。他的胃显然受不了酒精的刺激,脸色越来越差。于肆年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在升高。

"你发烧了。"于肆年担忧地说。

段慕澜摇摇头:"没事..."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弯下腰,一口鲜血吐在雪地上。

"操!"于肆年慌了,"我们得去医院!"

段慕澜抓住他的手腕:"不去...医院..."他的声音虚弱但坚定,"回家...求你..."

于肆年咬咬牙,背起他就往家跑。段慕澜轻得可怕,骨头硌得他生疼。

"坚持住,就快到了..."于肆年气喘吁吁地说。

段慕澜的头靠在他肩上,呼吸灼热:"于肆年..."

"嗯?"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于肆年的眼眶一热。他加快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个人再受伤了。

到家后,于母看到段慕澜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帮忙把他扶到床上。医生被紧急叫来,诊断结果是胃出血加轻度酒精中毒。

"需要输液和静养。"医生严肃地说,"绝对不能再碰酒精和刺激性食物。"

段慕澜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于肆年知道他只是不想面对医生的唠叨。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于肆年坐在床边守着。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段慕澜苍白的脸上,给他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于肆年轻声问,不指望得到回答。

但段慕澜睁开了眼睛:"因为...痛。"

"胃痛?"

"心痛。"段慕澜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有身体痛的时候...这里才不那么痛。"他指了指胸口。

于肆年握住他的手:"以后痛的时候,就找我。"

段慕澜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灾星。"段慕澜苦笑,"靠近我的人...都没好下场。"

于肆年摇头:"我不信这个。"

段慕澜闭上眼睛:"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于肆年知道谈话结束了。他轻轻带上门,心里沉甸甸的。回到自己房间,他打开电脑搜索"段氏集团火灾",跳出来的新闻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段氏集团董事长夫人葬身火海,疑为谋杀】

【段明城涉嫌杀妻骗保被捕,独子下落不明】

【段氏集团破产,百亿帝国一夜崩塌】

新闻配图中,一张全家福引起了于肆年的注意。照片上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穿着小西装,笑容灿烂地站在父母中间。那笑容如此明亮,与现在阴郁的段慕澜判若两人。

于肆年关上电脑,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帮段慕澜找回那个笑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第二天是周末,于肆年起得很早。他轻手轻脚地来到段慕澜房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正坐在窗边抽烟。

"医生说了不能抽烟。"于肆年夺过烟掐灭。

段慕澜没反抗,只是问:"今天去哪?"

于肆年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你出去?"

"猜的。"段慕澜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那件黑色皮夹克,"等我五分钟。"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一栋破旧的公寓楼前。这是段慕澜之前的住处,现在已经被清空了。

"来这干嘛?"段慕澜皱眉。

"拿你的东西。"于肆年掏出一把钥匙,"房东说还有些私人物品留在储物间。"

段慕澜的表情变了:"你联系了房东?"

"嗯,说是我表哥。"于肆年晃了晃钥匙,"走吧。"

储物间在地下室,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段慕澜的"财产"只有一个小纸箱,里面装着几件衣服、几本书和一个铁盒。

"就这些?"于肆年问。

段慕澜点头,抱起箱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张照片从书页中滑落。于肆年弯腰捡起,发现是一张段慕澜小时候的照片,背景是某个游乐园。

照片上的小男孩骑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天真烂漫。照片一角有烧焦的痕迹,像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

段慕澜一把夺过照片,塞进铁盒里:"别碰。"

回程的出租车上,段慕澜紧紧抱着那个铁盒,眼神飘向窗外。于肆年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想去游乐园吗?"于肆年突然问。

段慕澜转过头:"什么?"

"就今天。"于肆年让司机改道,"我们去坐旋转木马。"

段慕澜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你疯了?"

"偶尔疯一下也不错。"于肆年笑道,"就当陪我。"

段慕澜想拒绝,但看着于肆年期待的眼神,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随你。"

游乐园里人声鼎沸,彩色的气球和欢快的音乐构成一个与段慕澜格格不入的世界。他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给。"于肆年买了两支冰淇淋,"巧克力味的。"

段慕澜皱眉:"我不能吃..."

"一小口没事。"于肆年把冰淇淋凑到他嘴边,"尝尝?"

段慕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冰凉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好吃吗?"于肆年问。

段慕澜点点头,又舔了一口。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满身伤痕的校霸,只是个普通的十七岁少年。

"走,去坐旋转木马。"于肆年拉着他排队。

段慕澜明显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上去了。他选了一匹黑色的马,动作笨拙地爬上去。音乐响起,木马开始旋转,彩色的灯光在他们脸上流转。

于肆年偷偷看向段慕澜,发现他紧绷的表情渐渐放松,最后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照片上的小男孩,无忧无虑,充满希望。

下了旋转木马,段慕澜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他们又玩了几个温和的项目,吃了棉花糖,看了街头表演。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摩天轮里,俯瞰整座城市的灯火。

"为什么带我来这?"段慕澜突然问。

于肆年看着窗外的夜景:"想看你笑。"

段慕澜愣住了,随即别过脸:"白痴。"

但于肆年分明看到,他的耳尖又红了。

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于母留了晚饭在厨房,两人热了热吃。段慕澜的胃口比平时好,甚至主动添了半碗饭。

"今天...谢谢。"上楼前,段慕澜低声说。

于肆年微笑:"不客气。"

回到各自房间后,于肆年刚洗完澡,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打开门,段慕澜站在外面,手里拿着那个铁盒。

"给你看样东西。"他说,声音有些不自然。

于肆年让他进来,两人坐在床边。段慕澜打开铁盒,里面除了那张照片,还有几张奖状和成绩单——全是数学竞赛的奖项,最近的日期是三年前。

"我以前...很擅长这个。"段慕澜轻声说,手指抚过那些泛黄的纸张。

于肆年注意到奖状上的名字都是"段慕澜",但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与现在判若两人。

"火灾那天,"段慕澜继续说,"我刚拿了省赛第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回家想告诉她...却看到..."

于肆年轻轻握住他的手:"别说了。"

段慕澜摇摇头,从铁盒最底层拿出一张烧焦的纸片:"这是她最后留给我的...我一直带着..."

纸片上只有残缺的几个字:【小澜,妈妈爱...】

于肆年的眼眶湿润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段慕澜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拒绝所有人的靠近,为什么要用暴力和冷漠武装自己。

"她会为你骄傲的。"于肆年轻声说,"无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段慕澜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于肆年再也忍不住,将他拉入怀中。段慕澜起初僵硬如石,但很快放松下来,把脸埋在于肆年肩头。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谁也没有说话。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光辉。

不知过了多久,段慕澜轻轻推开于肆年:"我该回去了。"

于肆年点点头,没有挽留。但在段慕澜走到门口时,他突然说:"明天早餐想吃什么?"

段慕澜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嘴角微微上扬:"随便。"

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段慕澜不再那么抗拒于肆年的靠近,偶尔甚至会主动找他说话。他依然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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