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风卷着落叶，在走廊里打着旋儿。黎繁刚走进教室，就被赵曼妙拽到窗边：“快看！梁之俞的桌肚里有东西！”
黎繁探头望去，梁之俞的桌肚里露出半截粉色信封，边角还粘着片银杏叶，在一众灰扑扑的课本里格外显眼。
“谁送的啊？”赵曼妙眼睛发亮，“不会是你吧？”
“才不是！”黎繁的脸有点热，刚想转身回座位，就看到梁之俞走了进来。他穿着件灰色的连帽衫，拉链拉到一半，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手里还捏着片金黄的银杏叶。
他走到座位旁，看到桌肚里的信封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随手拿出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动作自然得像在扔废纸。
黎繁的心莫名跳了一下。
早读课上，黎繁偷偷看梁之俞的膝盖。纱布已经拆了，只剩下道浅浅的粉色疤痕，像条小小的蚯蚓。她从笔袋里摸出片创可贴——是卡通图案的，上面画着只小熊抱着爱心，是赵曼妙硬塞给她的。
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她把创可贴悄悄塞进梁之俞的桌肚。刚缩回手，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点纸张的粗糙感。黎繁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想给我贴这个？”
他扬了扬手里的小熊创可贴，嘴角弯起明显的弧度，是她很少见的、带点揶揄的笑。
“我、我看你伤口没好全……”黎繁的脸“腾”地红了，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攥得更紧了些。
“挺可爱的。”梁之俞低头，把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自己的校服袖口上，像别了枚别致的徽章，“谢了。”
黎繁的心跳乱得像走廊里的落叶，她看着那片贴在他袖口的小熊创可贴，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少年，好像也有了温度。
下午的自习课，黎繁收到一张纸条。是梁之俞递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放学别走，操场见。”
字迹用力到划破纸背，末尾的句号像颗沉甸甸的石子，压得她心跳发慌。
放学时，赵曼妙暧昧地冲她眨眼睛：“去吧去吧，我先撤了，不打扰你们。”
黎繁磨磨蹭蹭地收拾好书包，走到操场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梁之俞坐在看台上，背对着她，手里转着片银杏叶，影子被拉得很长。
“你来了。”他转过身，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
黎繁走过去坐下，书包放在腿上，像块挡箭牌。操场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落叶的沙沙声，还有她自己擂鼓似的心跳。
“膝盖还疼吗？”她没话找话。
“早不疼了。”梁之俞的目光落在她的书包上，“很重？”
“还好……”
话没说完，书包就被他接了过去，放在旁边的空位上。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黎繁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两人沉默地看着远处的夕阳，谁都没说话。落叶在脚边打着旋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黎繁，”梁之俞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以前……不是很会说话。”
黎繁转过头，撞进他认真的眼睛里。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像揉碎了的金箔，晃得她有点晕。
“我知道。”她轻声说。
她知道他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知道他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沉默里，知道他看似冷漠的外表下，藏着颗怎样柔软的心。
“我爸妈离婚那年，我以为全世界都讨厌我。”梁之俞的目光飘向远方，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躲在楼梯间哭，奶奶找到我时，手里拿着颗草莓糖，说‘甜的东西能让人开心’。”
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落在黎繁脸上，带着点她从未见过的、清晰的温柔：“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比草莓糖更甜的东西。”
黎繁的心跳漏了一拍，眼眶突然有点热。
“我喜欢你。”
梁之俞的声音很轻，却像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层层叠叠的涟漪。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带着点紧张，带着点期待，还有点怕被拒绝的忐忑，像个等待判决的孩子。
夕阳的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黎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里清晰的自己，突然笑了。
她想起楼梯间里的草莓糖，想起被雨水打湿的校服，想起图书馆里的光斑，想起篮球场上那个为她而投的扣篮，想起所有那些细微的、温暖的瞬间。
原来那些瞬间，都藏着这样一句没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梁之俞，”黎繁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异常清晰，“我……”
“别说了。”梁之俞突然打断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眼角，指尖带着点凉意，“我知道答案了。”
他的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像被夕阳吻过的湖面，漾开温柔的涟漪。
黎繁看着他的笑，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成了多余。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点微颤，像在紧张。
夕阳慢慢沉入地平线，天空被染成温柔的粉紫色。两人坐在看台上，手牵着手，看着远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星。
落叶在脚边堆积，像铺了层金色的地毯。梁之俞低头时，黎繁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合着桂花香，是让她安心的味道。
“下次，教我打篮球吧。”黎繁轻声说。
“好。”梁之俞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过……可能教得不好。”
“没关系，”黎繁看着他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我学得慢。”
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来。
路灯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黎繁看着梁之俞的侧脸，看着他眼里的星光和自己的倒影，突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格外温柔。
因为有个人，把所有的笨拙都给了她，把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她，把那句迟来的“我喜欢你”，藏在了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里。
而她没说出口的那句“我愿意”，也藏在了交握的指尖，藏在了相视的笑眼里，藏在了这个被落叶和星光填满的、甜甜的秋夜里。
月考成绩出来那天，黎繁的物理卷子上第一次出现了鲜红的“92”。她捏着试卷的手指微微发颤，看向后排时，梁之俞正好抬起头，目光撞在一起，他的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厉害啊繁繁！”赵曼妙凑过来看她的卷子，惊叹道，“你这进步速度，简直像坐火箭！”
黎繁的脸红了红，指尖划过试卷上那道曾经卡了她整整一周的力学题——现在看来，步骤清晰得像摊开的地图。这地图的绘制者，正坐在不远处，低头演算着竞赛题，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放学时，黎繁抱着一摞复习资料，在教学楼门口等梁之俞。他刚从物理老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张皱巴巴的纸，是全国重点大学的历年录取分数线。
“在看这个？”黎繁的指尖轻轻点在“A大物理系”那一行上。
梁之俞点点头，把分数线表递给她：“去年的录取线，比一本线高了120分。”
黎繁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那个醒目的数字，又看看梁之俞笃定的眼神，突然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在心里盘桓了很久的话：“梁之俞，我想好好学习。”
梁之俞的脚步顿住了，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惊讶，更多的却是期待。
“我想……”黎繁的声音有点发紧，却异常坚定，“和你考去同一个城市，最好是同一所大学。”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烫得像被火烧。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野心，不是为了父母的期待，不是为了模糊的未来，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年，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和他并肩的约定。
梁之俞沉默了很久，久到黎繁以为他会觉得荒唐，正要开口解释时，却被他一把抱住了。
他的拥抱很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好。”
一个字，却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叠叠的暖意。
黎繁的鼻子突然有点酸。她抬手，轻轻环住他的后背，能感受到他校服下温热的体温，和他同样急促的心跳。原来被人接住勇气，是这样的感觉——不用反复确认，不用害怕退缩，就知道他会站在你身后，和你一起扛住所有的压力。
“但我现在的成绩，离A大还差很多。”黎繁埋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可能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
“我陪你。”梁之俞打断她，松开她时，眼里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每天晚自习后，我给你补数学，周末去图书馆刷题，你哪里跟不上，我们就停下来慢慢啃，直到你弄懂为止。”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黎繁，你不用一个人往前跑，我会跟你一起。”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剪影。黎繁看着梁之俞认真的眼睛，突然觉得那个曾经让她望而生畏的分数线，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有人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那天起，教室里多了道固定的风景。晚自习结束后，黎繁和梁之俞总会多留半小时，他给她讲数学题里绕人的逻辑，她帮他整理英语作文里零散的语法点；周末的图书馆里，两人的练习册总是并排放在一起，草稿纸上画满了互相标注的重点，偶尔抬头对视时，会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然后红着脸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一次模拟考后，黎繁的总分第一次冲进了年级前五十。她拿着成绩单去找梁之俞时，他正在给竞赛队的学弟讲题，看到她过来，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看到了？”黎繁把成绩单递给他，语气里带着点小骄傲。
“嗯，”梁之俞接过成绩单，指尖在她的名字上轻轻点了点，“比上次又进步了15名。”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味，包装纸上的小太阳被摩挲得有点发白：“奖励你的。”
黎繁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味漫上来时，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楼梯间捡到的那颗糖。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颗小小的糖，会串联起这么多温暖的瞬间，会让她有勇气说出“想和你去同一个大学”这样的话。
“梁之俞，”她看着他眼里的自己，认真地说，“等我们考上A大，周末就去学校旁边的梧桐道散步，你教我打篮球，我给你带草莓味的糖。”
“好。”梁之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一言为定。”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黎繁看着他指尖清晰的纹路，突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害怕的、迷茫的未来，因为有了这个约定，变得清晰又明亮。
原来最好的喜欢，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而是像这样，把“我喜欢你”藏进每一道习题里，藏进并肩前行的脚步里，藏进“想和你去同一个未来”的约定里。
而他们的未来，正像这窗外的夕阳，温暖，明亮，且充满希望。
....小短文终于快写完了，太不容易了[加油][撒花][加油][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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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落叶堆里的告白与未说出口的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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