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班会课，班主任突然宣布了个消息：“高二的韩念同学获得了出国留学的资格，下周就要动身了，大家送上祝福吧。”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黎繁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下意识地往后排看了一眼。梁之俞趴在桌上，侧脸埋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只有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
韩念要走了？
这个消息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黎繁心里漾开细小的涟漪。她想起韩念骄傲的白裙子，想起她递出的粉色信封，想起楼梯间里那句带着警告的“你不配”，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放学时，黎繁被赵曼妙拉着去买新出的文具，回来时路过公告栏，看到那里围了不少人。韩念站在中间，穿着件亮眼的橙色外套，正在给同学们发国外的纪念币当礼物，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像株永远向阳的向日葵。
“梁之俞，这个给你。”韩念的声音穿过人群，带着刻意拔高的清亮。她手里拿着枚银色的硬币，递到刚走过来的梁之俞面前，“是我特意让我爸从剑桥带回来的，听说那里的物理系很厉害。”
梁之俞没接，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恭喜。”
两个字，客气得像陌生人。
韩念脸上的笑僵了僵，却还是把硬币往他手里塞：“就当留个纪念吧，毕竟同学一场。”
“不必了。”梁之俞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黎繁身上，“我没什么要纪念的。”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韩念捏着硬币的手指泛白，眼圈突然红了，声音带着点哽咽：“梁之俞，我到底哪里不好？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这大概是骄傲的韩念，第一次在人前流露出这样的脆弱。
梁之俞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像一堵无形的墙，把所有的委屈和质问都挡在了外面。
黎繁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点难过。不管韩念用了什么方式，她眼里的喜欢是真的，只是这份喜欢，用错了方向，也找错了人。
“韩念，”黎繁走上前，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硬币很漂亮，我能要一枚吗？”
韩念愣了愣，看向黎繁的眼神里带着点惊讶，还有点复杂。她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枚硬币，递给黎繁：“给你。”
“谢谢，”黎繁接过硬币，认真地说，“国外的生活一定很精彩，祝你一切顺利。”
韩念看着她，突然笑了，是那种释然的、带着点疲惫的笑：“谢谢。”她转过头，把那枚剑桥的硬币放进自己口袋，对梁之俞说，“那我走了。”
这次，梁之俞轻轻“嗯”了一声。
韩念转身离开时，脚步轻快了很多，像卸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橙色的外套在夕阳里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很快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徐州林挠着头说：“这就走了？我还以为……”
“以为会怎样？”梁之俞打断他，目光落在黎繁手里的硬币上，“留着没用，扔了吧。”
黎繁把硬币放进笔袋：“挺好看的，留着当书签。”
她不想让这枚硬币变成谁的难堪，就像她不想让自己的喜欢，成为别人的负担一样。
第二天早读课，黎繁发现桌肚里多了个东西。是颗用银色锡纸包着的糖，不是草莓味的，而是柠檬味的，和那天梁之俞塞给她的一样。
糖纸里裹着张纸条，是梁之俞的字迹：“国外的糖，不如你的甜。”
黎繁捏着那颗糖，指尖有点烫。她偷偷抬起头，梁之俞正趴在桌上睡觉，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她把糖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平，夹进了物理练习册里。那页正好是梁之俞给她讲过的力学题，旁边画着他亲手标的受力方向，清晰得像他们此刻的心意。
韩念走的那天，天空很蓝。黎繁在走廊里看到她拖着行李箱，和父母一起往校门口走。路过时，韩念对她笑了笑，挥了挥手。
黎繁也挥了挥手。
有些故事，注定要在某个节点画上句号。而她和梁之俞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下午的自习课，梁之俞突然把一张纸条推到黎繁面前。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坐在操场的看台上，手里拿着棒棒糖，头顶是大大的太阳。
小人旁边写着行字：“周六下午，去看篮球赛？”
黎繁看着那张纸条，突然想起韩念离开时的背影。原来放下执念，真的能看到更广阔的天空。而她眼前的这片天空里，有阳光，有篮球场，有讲题时认真的侧脸，还有一颗柠檬味的糖，在舌尖慢慢化开，带着微酸的甜。
她拿起笔，在纸条的空白处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把纸条推了回去。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的香气，拂过练习册里那张铺平的糖纸，发出轻微的声响。
像在说，真好。像在说，真好。
周六的篮球场被阳光晒得发烫。黎繁和赵曼妙坐在看台上，手里拿着冰镇的橘子汽水，看着场上来回奔跑的身影，眼睛都有点花。
“徐州林今天跟打了鸡血似的，”赵曼妙吸了口汽水，“你看他那投篮姿势，恨不得把篮筐砸穿！”
黎繁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着那个穿黑色球衣的身影。梁之俞站在三分线外，微微屈膝，指尖转着篮球，阳光在他发梢跳跃，侧脸的线条在汗水的冲刷下，显得格外清晰。
“砰！”
篮球应声入网。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梁之俞转身时，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黎繁身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黎繁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喝汽水，耳根却烫得厉害。赵曼妙在旁边笑她：“装什么呢？人家明明就是投给你看的！”
中场休息时，徐州林抱着两瓶水跑上来，把其中一瓶塞给黎繁：“拿着，之俞让我给你的！”
瓶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黎繁刚要说谢谢，就看到梁之俞走了过来，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黑色球衣的领口沾着汗渍，却丝毫不减他身上的锐气。
“打得不错。”黎繁递过毛巾，声音有点小。
梁之俞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锁骨处，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等会儿有个扣篮，”他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汽水上，“看着。”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黎繁的心跳莫名快了些。她点点头，看着他跑回球场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少年，其实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下半场开始后，局势变得紧张起来。对方的主力突然发力，连续投进两个三分球，把比分追平了。徐州林急得直跳脚，梁之俞却异常冷静，他拍着篮球，在三分线外虚晃一下，突然转身，像道黑色的闪电冲向前场。
“要扣篮了！”赵曼妙拽着黎繁的胳膊，激动地大喊。
黎繁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梁之俞跃起的身影，看着他在空中舒展的手臂，看着篮球被狠狠按进篮筐——
“哐当！”
篮筐发出震耳的声响。
全场瞬间沸腾了。
梁之俞落地时，膝盖微微弯曲，目光再次投向看台上的黎繁。他的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星星。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对方的一个球员没站稳，猛地撞向梁之俞的后背。梁之俞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之俞！”徐州林的声音瞬间变了调。
黎繁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手里的汽水“啪嗒”掉在地上，橙色的液体溅湿了裙摆，她却顾不上管，只是跌跌撞撞地往球场跑。
梁之俞已经被队友扶了起来，正单脚站着，眉头皱得死紧，手捂着膝盖，指缝里渗出点红色。
“怎么样？”黎繁跑到他面前，声音发颤，“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去医院？”
梁之俞抬起头，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突然笑了，声音带着点喘：“哭什么？我没事。”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黎繁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伸手想去碰他的膝盖，又怕弄疼他，手僵在半空。
“真没事，”梁之俞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往下拉了拉，“只是擦破皮。”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汗水的湿意，指尖用力地攥着她的手腕，像怕她跑掉。周围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远去，黎繁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和他胸腔里传来的喘息声重叠在一起。
“我带你去医务室。”黎繁挣开他的手，想去扶他的胳膊。
“不用，”梁之俞站直身体，虽然走路有点瘸，却拒绝了她的搀扶，“比赛还没结束。”
他转过身，对一脸担忧的队友说：“继续。”
黎繁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球场中央，背影挺得笔直，像株不肯弯腰的树。阳光落在他黑色的球衣上，把那道倔强的影子拉得很长，深深烙进她的心里。
比赛结束时，梁之俞他们队赢了。徐州林抱着奖杯欢呼时，梁之俞却径直走向黎繁，把手里的篮球塞给她：“拿着。”
篮球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汗水，滚烫的。
“给我？”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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