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和伏在桌上睡着了,呼吸喷打着面前的花瓣。
那位即将嫁给常佳的女子悄然进了小院,入目便是一棵花开正盛的紫叶李树,风已停,花叶静然不动。
女人轻轻踏在粉白之上,手掌贴上木门,她有些想直接推门进去,但还是象征性地轻叩了两下门,等了一小会儿。
常和的肩耸了一下,滑落几片花瓣,她似是没听到声音,仍曲臂睡着。
女人便推门进去。
常和的屋子很小,家具也少的可怜,只一张小床,一个小桌,和她幼时的布设毫无差别。
女人转眸看向常和,然后快步走到她身后,拿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常和这次却睁眼醒来了,她趴在那将视线对准身边的人,发现不是母亲后便坐起来,用拳头揉了揉眼睛。
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她终于看清面前是个陌生女子。虽说是陌生,但总觉得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
女人长得明艳漂亮,衣着却简陋,常和脑筋大转八百个弯,试探着开口:
“您是将嫁来的少奶奶?”
“少奶奶”眼里的光似乎暗了几分,但随即她点了点头:“小姐唤我‘姐姐’就好。”
常和嘴角扬起戏谑的笑,果然不会有人真心嫁给常佳,不然怎么连一声“嫂子”也不愿听?
常和尚不清楚女人的来意,于是回道:
“少奶奶,我一个庶女,万万称不得小姐,老爷夫人听见了是要罚的。”
“姐姐”这两个字,常和很久没有喊过了,她又想起齐善。
“那我以后唤你‘小和’可好?”不知为什么,这位准少奶奶似乎在极力排斥这种状似主仆的称谓,而常和却毫不在意。
“您乐意怎样叫就怎样叫。”
女人在常和屋里待了许久,她问了很多关于常家的事。尽管常和一再表明这些事情不应该来问一个庶女,这次的谈话也并非了无益处,至少常和看出女人不像别的“主子”那样恶毒。
天色渐晚,女人回到常家为她临时收拾出的陋屋,屋门两边各立着一个身材粗壮的丫鬟,想是在防她反悔逃跑。
不过她没有丝毫介意,很自然地走进屋子,关上屋门,然后蹑手反锁了。
这准少奶奶自言名叫戚尚,二十岁,并非邬镇本地人。常家没有人知道戚尚先前行状,况且常佳将死,有人愿意嫁来都是万幸,哪里还有功夫去调查?这才给了戚尚进入常家的机会。
戚尚有一大一小两个箱奁,进宅门时,她把小箱藏在大箱里,一进屋门,便把小箱取出藏在了床后,只把大箱子摆在外头显眼的地方。
现在她打开小箱,里面装的全是些笔墨纸砚,还有一些零散的铁具,不知是何用途。
常家老爷常辽,正妻朱氏,两人生有二子一女,为:常佳、常臻、常锦;常辽另有四个妾,三个庶子,两个庶女。
不算常佳,常臻和另一个庶子已经娶妻成家,而另一个庶女几年前就已嫁人了。
嫡长子常佳愚蠢纨绔,是个不顶事的,嫡次子常臻虽在学术上不精,但经商手段不输父亲,很被常辽看重。另外两个庶子平庸无奇,而常科——常和的龙凤胎哥哥,学习争气,是让常家摆脱世代商籍的唯一希望,所以用常和的话说,常辽给了他“虚假的宠爱”。
记下这些东西后,戚尚把纸笔又收回箱子,藏了个严实,随后她和衣躺在硬床板上,空空注视着屋子的木顶,叹了口气。
常和送走戚尚后,又回到窗前坐着,她拧着眉盯着昏黑的天色,手里下意识的捏着几片花。
新媳妇了解夫家事,似乎再正常不过,但怪就怪就在戚尚为什么会来找自己,为什么轻车熟路的进了她的屋子,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如此熟悉……
一切的一切似乎呼之欲出,就在当口,院门被“吱”的一声推开,有人跨进来,是常科下学回来了。
常辽原是给常科拨了书童的,但书童受常臻指使,常科又生性软弱,所以他进学的一切事情都自己来做,好在教书先生的儿子梁远竹为人良善,时常帮助常科,这才让他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难捱。
两人关系很好,梁远竹经常在下学以后跟着常科来他们的小院做客。
“和儿!”
梁远竹先常科一步喊了常和,常和在屋里应了声,有些可惜思绪被打断。还没等她走出屋子,梁远竹就先一步叩响了门,门一开,他就把手递进来,手里提着盒子。
“我今儿带了酥点来,你还没吃饭吧?快尝尝。”
常和笑着接过盒子,请梁远竹进门坐下,他却摆摆手说:
“女儿家的闺房进不得,我们不如席地坐在这树下,也有一番雅致。”
于是三人在地上铺了席,盘腿面对面坐下,常科沉默着看着两人,忽然开口:“物是人不休…”
梁远竹闻言含笑看向常科问:“你不是素来不爱诗词吗?怎么今天就有兴致了?”
常科垂眸没有再说话,梁远竹讪讪地挠了挠头,张了张嘴接道:“天命终难由?”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盯住常科,见他嘴角带笑,便松了口气。两人一并把目光投向常和。
“怎么?我也要接吗?”常和正对着院外的山发呆,于是随口念道:“青山一如在——”
想了想,她又把最后一句添上:“白帆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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