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夜唤春扣动扳机射向晨念冬的刹那,经验丰富的老陈本能地猛扑过去。
他将因巨大悲愤而反应迟滞的晨念冬狠狠撞开,把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后生退出了死亡圈。
“砰!”
子弹撕裂空气的声音与□□被击中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老陈身体剧震,踉跄了一下,鲜血迅速从他胸前洇开。
而夜唤春在开枪的同时,展现出了他惊人的冷酷和战斗本能。
他竟然猛地弯腰,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捞起吕夏夏尚未冷却的尸体,像盾牌一样挡在自己身前。
“砰砰砰!”
几乎在他拉起尸体的瞬间,几名反应迅速的警察已经开枪。
数发子弹尽数打在了吕夏夏的遗体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夜唤春则利用这短暂到极致的掩护,另一只手握着的枪再次指向目标。
这次是倒在地上,被老陈护住的晨念冬。但很快,他就在重型火力中调转了枪口,指向了其他的警察。
“师父!!”晨念冬看着挡在自己身前中弹的老陈,目眦欲裂。
老陈嘴角溢出血沫,用尽最后力气推了他一把,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气若游丝:
“念冬啊……好好……活下去……”
“不!”
晨念冬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但他知道此刻不是悲痛的时候。
他赤红着眼睛,一把背起了已经陷入昏迷的老陈。
他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在后续火力压制住夜唤春的间隙,撞开旁边一家店铺的后门,朝着最近的医院发足狂奔。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师父!一定要救师父!
然而,他终究没能跑赢死神的脚步。
老陈因为伤势过重,在送到医院进行紧急抢救后,被医生宣告死亡。
当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对着浑身是血,呆立在门口的晨念冬缓缓摇头时,他最后一点支撑着他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了。
晨念冬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与此同时,商业街的枪战也结束了。
夜唤春虽然用吕夏夏的尸体挡掉了部分子弹,并且身手诡异,但在特警队的合围和强大火力下,他最终还是身中数枪。
并非致命伤,但精准地打穿了他的肩膀和大腿,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被当场擒获。
这个犯下累累血案,手段残忍的恶魔,终于落网。
由于其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以及他所掌握的剧毒化学品制备知识和原料来源。
在司法程序上,他的情报价值被认为远高于立即执行死刑。
警方和检察机关需要从他口中撬出这些信息,以摧毁整个网络,防范更大的风险。
因此,尽管他的罪行罄竹难书,死刑判决是必然的,但在榨干他的情报价值之前,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审讯室里,夜唤春因为枪伤显得有些虚弱苍白,但眼神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冰冷和嘲弄。
他闭口不言,拒绝透露任何关于组织的信息。
晨念冬不是负责审讯的警官,他失去了至亲,爱人和如父般的师父,按照规定需要回避。
但他无法置身事外。
他就那样冷着脸,如同一尊失去温度的雕像,默默地站在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面,死死盯着里面那个毁掉他一切的凶手。
目光中,是滔天的恨意,是无尽的悲痛。
还有一丝……在巨大创伤后近乎麻木的空洞。
他知道,法律会给予夜唤春最终的惩罚,但他失去的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而这场伴随着无尽痛苦的等待,对他而言,是另一种煎熬。
……
夜唤春被关押在戒备森严的看守所里,与外界隔绝。
他身上的枪伤得到了必要的治疗,但疼痛依旧不时袭来,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他确实怕死,更怕疼,这种对□□痛苦的低耐受度,是他最大的弱点之一。
他自己清楚,他背后的组织更清楚。
组织深知,夜唤春虽然能力出众,心思缜密,但其性格中存在明显的缺陷。
对痛苦的恐惧,以及对生命的强烈的留恋。
一旦警方失去耐心,动用一些“非常规”的审讯手段,他很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痛苦而开口,那对组织将是致命的打击。
因此,在夜唤春被捕后没多久,组织迅速启动了应对方案。
他们动用了隐藏在合法外衣下的资源,聘请了顶尖的,擅长钻营法律空子的律师团队。
在一间符合规定的会见室里,夜唤春戴着手铐脚镣,坐在律师对面。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不像以往那般充满戏谑和冰冷,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那位衣着光鲜,眼神精明的律师,压低声音,用一种充满蛊惑力的语气对他说道:
“情况我们都了解了。你记住,无论他们问你什么,关于组织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只要你能坚持住,扛过去,我们外面正在全力运作,肯定能找到机会,想办法把你捞出去!”
夜唤春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镣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眼,看向律师,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却很实在,甚至带着点对生存的本能渴望:
“能活最好,”他淡淡地说,声音不高,“我还是挺想要这条命的。”
这句话,剥离了他平时那层残忍和疯狂的外衣,露出了底层最原始的人性。
夜唤春求生欲显然比一般人还要病态。
他能一个人在身无分文、浑身大面积烧伤的情况下,长成现在这个强势病态疯狂的模样,背后的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在审讯室里承受无尽的痛苦。
他愿意配合组织的营救计划,因为那看起来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然而,他也明白,所谓的“捞出去”希望渺茫,警方掌握的证据和他犯下的罪行实在太严重了。
他现在就像走在一条摇摇欲坠的钢丝上,一边是组织的承诺和渺茫的生机,一边是法律的严惩和可能到来的刑讯逼供。
这种不确定性,以及对疼痛的恐惧,本身就是一种煎熬。
律师看着他,点了点头,又低声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如何应对审讯的技巧。
会见结束,夜唤春被狱警带回了狭窄的囚室。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从小窗口透进来的一线天光,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思绪翻涌。
求生欲在挣扎,但对未来命运的悲观预期,以及内心深处那片由仇恨和扭曲构筑的荒原,又让他感到一种麻木的平静。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是意志力的残酷较量。
而他唯一的筹码,就是他闭紧的嘴巴,和组织那不知能否兑现的承诺。
……
开庭那天,气氛凝重。
检方出示了详尽的证据链,清晰地勾勒出夜唤春犯下的一桩桩血腥罪行。
证据确凿,逻辑严密。
然而,轮到辩方陈述时,情况急转直下。
夜唤春背后的组织重金聘请的精英律师团开始发力。
他们避重就轻,绝口不提具体罪行的反驳,而是将全部火力集中在了“被告精神状况”这一点上。
他们出示了数份由“权威”精神病学专家出具的评估报告。
报告中充斥着晦涩的专业术语,言之凿凿地描述夜唤春如何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复杂性解离性身份障碍”以及“伴有精神病性症状的重度抑郁发作”。
律师们口若悬河,巧妙地将夜唤春悲惨的童年经历来作为他“精神异常”的根源。
将他那套扭曲的针对“幸福家庭”和“出轨者”的杀人逻辑,包装成“在严重精神刺激下产生的妄想与行为失控”。
他们甚至暗示,夜唤春的制备毒药、反侦察能力是其在“特定精神状态下”展现出的“病理性偏执与能力亢进”,而非清醒的预谋犯罪。
他们试图将一场场冷血残忍的谋杀,扭曲成一个“精神病患者”在无法自控状态下的悲剧。
坐在旁听席上的晨念冬,听着这些颠倒黑白、亵渎法律的言论。
他的眼里倒映着被告席上那个眼里带着嘲讽的夜唤春,他胸腔里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翻涌。
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夏夏,失去了如父亲般的老陈。
每一个亲人的惨死画面都在眼前闪过,而此刻,凶手竟然要被冠以“精神病”的名义逃脱法律的严惩?!
当辩方律师最终以激昂的语调总结陈词,请求法庭“基于人道主义和精神卫生法”,对被告人进行强制医疗而非刑事处罚时,晨念冬积压的愤怒和悲痛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砰!”
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巨大的声响在肃静的法庭内回荡。
他双眼赤红,指着辩方律师和夜唤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嘶哑,几乎破音:
“胡说八道!你们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他是装的!他比谁都清醒!他杀了那么多人!我爸妈!夏夏!陈队!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凭什么一句精神病就算了?!啊?!凭什么!!”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状若疯狂,就要冲向被告席。
旁边的法警和庭警反应迅速,立刻上前,几个人合力才将剧烈挣扎的他死死按住。
“放开我!放开!这种畜生怎么配活着?!”晨念冬嘶吼着,但无济于事。
法官面色严峻,敲击法槌维持秩序:“扰乱法庭秩序!把他带出去!”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晨念冬像一头受伤的困兽,被两名法警一左一右,强行架出了法庭。
他最后回头看到的,是夜唤春隔着人群投来的,那抹冰冷而带着讥诮的眼神。
法庭的大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却隔绝不了他心中的滔天巨浪。
他无力地靠在法庭外的墙壁上,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插进头发里。
不知过了多久,法庭的门再次打开。
他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戴着手铐脚镣的夜唤春,在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和法警的押送下,走了出来。
然后,径直走向了一辆印着某精神病院标志的白色转运车。
没有囚车,没有直接押赴刑场或者监狱的迹象。
他就这样,在晨念冬几乎要杀人的注视下,被“合法”地送上了那辆通往所谓“强制医疗”机构的车。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
晨念冬看着那辆白色的车消失在街角,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强制医疗?
这和他妈的无罪释放有什么区别?!
那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难道就要在精神病院里,安然度过余生吗?!
巨大的不公感和彻底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坐在冰冷的地上,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第一次对曾经坚信不疑的正义和法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和绝望。
……
那一个月,对晨念冬而言,是缓慢而残酷的凌迟。
他照常上班,处理其他案件,甚至因为能力突出,又破获了几起棘手的案子。
但在同事眼中,他变得异常沉默,眼神里再也看不到过去那种温和的光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郁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
他不再提起夜唤春,不再提起父母、夏夏和老陈,仿佛那些伤痛从未发生过。
然而,平静的表象下,是汹涌的暗流。
每当夜深人静,法庭上那一幕,夜唤春被押上精神病院车辆的画面,就会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
强制医疗?
那意味着夜唤春还活着,呼吸着,甚至可能在那个监管未必严密的地方,过得比在监狱里更“舒适”。
而他的亲人、爱人、师父,却早已化为冰冷的墓碑。
这种令人窒息的不公感,日夜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知道夜唤春怕死,怕疼,而精神病院,显然不是执行死刑的地方。
法律程序漫长,背后势力可能继续运作,甚至可能出现所谓的“病情好转”评估……他不敢再想下去。
一个月的煎熬和谋划,让他下定了决心。
他利用自己对警务系统和安防漏洞的了解,精心策划了这次行动。
他避开了所有官方渠道,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关系和手段,摸清了那家精神病院的安保排班,监控盲区以及夜唤春被关押的具体位置。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深夜,他如同真正的幽灵,潜入了那家对外宣称戒备森严的精神病院。
他动作干净利落,精准地绕过了巡逻的保安,干扰了必要的监控,用准备好的药剂放倒了负责看守夜唤春病房的护工。
病房里,夜唤春穿着病号服,正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
当晨念冬如同阴影般出现在他床边时,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异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一种了然和近乎玩味的情绪取代。
他似乎并不意外。
晨念冬没有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用浸透了麻醉剂的毛巾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夜唤春挣扎了几下,但力量悬殊,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晨念冬将他装进事先准备好的大型工具袋,扛在肩上。
如同来时一样,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精神病院,将夜唤春塞进了自己那辆没有任何警方标识的私家车后备箱。
车子驶离市区,向着郊外那套他无人知晓的安全屋驶去。
一路上,晨念冬的脸色冰冷如铁。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漆黑的后备箱。
多么讽刺。
他,晨念冬,一个曾经立志捍卫法律、守护正义的警察。
如今知法犯法,利用职务之便和专业知识,成功地从国家指定的医疗机构里。
绑架了一名本应在那里接受“强制医疗”的,被法律暂时“认定”为精神病人的重刑犯。
这无疑是对他过去所有信仰和准则最彻底的背叛。
但他握紧方向盘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当法律无法带来应有的正义时,他选择用自己的双手,亲自执行那份迟来的审判。
哪怕代价是坠入深渊,与恶魔同行。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回不了头了。
……
冰冷的刀刃一次次刺入身体,剧烈的疼痛让夜唤春的意识在模糊与清醒间徘徊。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温热的血液不断流失,视线开始涣散,晨念冬那充满仇恨和痛苦的脸庞在眼前逐渐变得模糊。
他听到晨念冬粗重的喘息,听到他丢下刀子,走向洗手间的水声。
呵……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夜唤春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一切都发生在意料之内。
晨念冬用冷水狠狠泼在脸上,试图洗掉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腥味,以及那复仇之后巨大的空虚和罪恶感。
他看着镜子里那双写满疯狂的眼睛,陌生得让他心惊。
他决定了,现在就去自首。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
天旋地转,他甚至来不及扶住墙壁,便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晨念冬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柔软的枕头,还有……身边传来的均匀呼吸声。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吕夏夏正安静地睡在他旁边,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恬静的侧脸上。
这……怎么回事?
吕夏夏被他急促的呼吸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打开床头灯,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房间。
她看到晨念冬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样子,担忧地撑起身子,轻轻抚摸他的额头:“念冬,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的手掌温暖而真实。
晨念冬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吕夏夏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他死死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恐慌:“夏夏?你……你还活着?”
吕夏夏被他弄糊涂了,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傻话呢?我当然活着啊!你是不是睡懵了?梦见什么了吓成这样?”
晨念冬没有回答,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抓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时间赫然是……
三年前?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
他顾不上解释,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对吕夏夏说:“没、没事!你继续睡!我、我出去一下!”
他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深夜的街道空旷无人。
晨念冬一边开车,一边用颤抖的手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声音:“喂?念冬?这么晚了什么事?”
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晨念冬的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强忍着哽咽,急促地说道:“爸!你和妈没事吧?你们就在家待着!哪都别去!”
不等父亲回答,他就挂了电话,然后立刻又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老陈显然也被从睡梦中吵醒,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爽:“喂?谁啊?大半夜的!”
“师父!是我!念冬!”晨念冬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你没事吧?!你在家吗?我马上到你楼下!”
老陈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搞懵了:“臭小子,你发什么疯呢?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我家干嘛?!”
“等我到了再说!你一定在家等我!”晨念冬几乎是吼着说完,一脚油门,车子在寂静的街道上飞驰,朝着老陈家的方向冲去。
他需要确认,迫切地需要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他需要看到他们都还活着,都还好好的!
那个失去一切的未来,他绝不允许它再次发生!
……
深夜里,晨念冬像个失控的陀螺,在城市里疯狂打转。
他先是冲回父母家,不顾他们睡眼惺忪的抱怨和疑惑,死死盯着他们看了半晌。
确认他们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胡乱找了个“做了噩梦”的借口搪塞过去。
接着,他又一路疾驰到老陈家楼下,硬是把骂骂咧咧的师父从床上薅起来。
在老陈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反复确认他肩膀没有枪伤,呼吸心跳正常,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最后,他拨通了陆远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还夹杂着游戏音效。
“喂?晨哥?啥事儿啊?我这儿团战呢!”陆远活力十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不耐烦。
“……没事。”晨念冬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喉咙有些发紧,“就是……听听你还活着没。”
“靠!你有病吧!大半夜咒我?挂了挂了!”陆远笑骂着挂了电话。
做完这一切,晨念冬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将车随意停在路边。
他独自一人走到附近一个空旷无人的小公园里,瘫坐在冰凉的长椅上。
深夜的公园万籁俱寂,只有清冷的月光和偶尔吹过的夜风。
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幻感包裹着他。
父母的惨死、夏夏的倒下、老陈的牺牲、陆远的殉职,以及最后他亲手捅向夜唤春那冰冷的触感。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如此真实,历历在目,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噩梦。
那么,现在这失而复得的一切,又算什么?
就在这时,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突兀地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你必须和夜唤春纠缠在一起,否则你现在所拥有的会再次失去。】
这声音没有任何来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晨念冬猛地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公园里空无一人。
是幻觉?还是……
那个声音提到的“纠缠”,让他瞬间想到了夜唤春那张半是天使半是恶魔的脸。
和那个疯子纠缠?
开什么玩笑!
他恨不得永远不要再见到那个人!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荒谬的声音驱赶出去。
“胡说八道。”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和……恐惧。
他不信。
凭什么他的人生要和一个杀人魔绑在一起?
他现在拥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完全可以凭借对“未来”的了解,提前布局,阻止悲剧的发生。
保护好所有他在乎的人,同时将夜唤春绳之以法!
他完全可以走一条不同的路,一条没有夜唤春阴影笼罩的路!
对!一定是这样!
这声音,或许只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听,或许是某种未知的干扰,但绝不是他必须遵循的指令。
他站起身,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要靠自己,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他绝不会再和夜唤春有任何不必要的“纠缠”。
他要做的,是阻止他,抓捕他,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不安,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悄然荡开了涟漪。
命运的轨迹,真的会如此轻易地被他改变吗?
那个冰冷的声音所预示的“再次失去”,真的只是危言耸听吗?
他不知道。
但他决定,这一次,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活。
……
晨念冬固执地拒绝与夜唤春产生交集,他将脑海中的警告视为无物,一心只想凭借自己对“未来”的先知,绕开那个恶魔,守护住自己的圆满。
然而,他试图违逆“规则”的举动,显然激怒了冥冥中的那个存在。
第二次轮回,开始了。
过程几乎是第一世的残酷复刻。尽管他拼尽全力防范,但悲剧依旧以各种看似“意外”或更加刁钻的方式,精准地降临。
父母、夏夏、老陈、陆远……他再次眼睁睁看着所有珍视之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而这一次,因为他对夜唤春及其背后集团的刻意回避,导致他掌握的信息甚至比第一世还要少,反抗显得更加徒劳。
在无尽的痛苦和无力中,轮回重置。
这一次的折磨让他明白,单纯的躲避和防御是行不通的。
第三次轮回,他改变了策略。
他不再回避夜唤春这个名字。他利用前两世积累的经验,主动出击,布局设伏。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提前布下天罗地网。
这一世,他终于在夜唤春犯下更多血案之前,成功地……杀死了他。
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给他任何开口或反抗的机会。
在夜唤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晨念冬扣动了扳机。
他以为,除掉这个核心的“灾祸之源”,一切就能结束。
然而,迎接他的,是又一次冰冷的第三次重生。
他回到了原点。
并且意识到,仅仅杀死夜唤春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犯罪集团,才是真正的毒瘤。
夜唤春,或许只是这个毒瘤延伸出的,最危险的一根触手。
第四世,晨念冬的目标更加明确和宏大。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阻止悲剧和杀死夜唤春。
他利用不断累加的“先知”优势,像一个潜入黑暗的影子,开始系统地,有目的地收集关于那个犯罪集团的一切线索。
他追踪他们的资金流向,摸清他们的人员构成,记录他们的活动规律。
这一世,他的行动更加隐秘和高效。
他甚至冒险潜入一些危险的边缘地带,与一些亡命之徒周旋,只为获取关键信息。
最终,在夜唤春再次被他解决掉之前,他已经成功摸清了该集团在境内外的数个重要窝点和运输路线。
带着这些足以重创该集团的情报,他再次迎来了重置。
第五世,开始了。
现在的晨念冬,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痛苦的年轻警察。
他眼中沉淀着数次轮回积累下的疲惫,冷酷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坚定。
他就像一个被迫不断读档重来的玩家,唯一的目标,就是打通这个充满鲜血和绝望的副本。
而这一世,他决定换个“玩法”。
他不再急于杀死夜唤春,也不再仅仅满足于收集情报。
他要利用这个不断重启的“优势”,以及他对夜唤春和其背后集团越来越深的了解,去挖掘更深层的秘密,或许……去寻找打破这个绝望轮回的方法。
他知道,简单的杀戮和情报收集,都无法真正终结这一切。
问题的根源,或许远比他想像的还要深邃。
……
世界意识,或者说那冥冥中强制他不断轮回的力量,似乎也对晨念冬感到了一丝“麻木”。
这个凡人像一头固执的困兽。
在一次次的毁灭与重生中,他非但没有被击垮,反而以一种近乎偏执的韧性,不断地反击该死的命运。
在最新的一世里,晨念冬动用了之前数世积累的所有关于那个黑暗犯罪集团的情报和人脉资源。
他的行动精准迅猛,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
联合国际刑警与多国力量,在集团核心成员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在境内外的数个关键窝点连根拔起。
切断了他们的资金链和运输通道,主要头目纷纷落网。
这个盘踞多年的毒瘤,终于被彻底铲除。
做完这一切,晨念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以及一种巨大的空虚。
他知道,这依然不是终点。
他找到了这一世的夜唤春。
此时的夜唤春,尚未犯下那些滔天血案,甚至还没有完全展露其狰狞。
但在晨念冬眼中,他早已是那个危险的“灾源”。
没有激烈的搏斗,没有冗长的对话。
晨念冬利用对夜唤春行为模式和弱点的极致了解,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其制服,然后带到了郊外那处他早已准备好的安全屋。
这里,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牢笼。
夜唤春自然不会甘心被囚禁。
他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反抗,甚至利用手边能找到的任何东西作为武器,试图杀死晨念冬。
他的手段狠辣刁钻,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然而,面对一个已经与他“纠缠”了数世,对他了如指掌的晨念冬,他的所有努力都像是撞在了预知一切的墙壁上。
每一次反抗,换来的都是更严厉的压制和……折磨。
晨念冬的“折磨”,并非单纯的□□虐待。
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摧残和掌控。他熟知夜唤春所有的恐惧。
他会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刺穿他内心的话语。
他会剥夺他最基本的需求,让他体验极致的无助。
他会在夜唤春即将崩溃的边缘,又给予一丝微不足道的“希望”,然后再亲手掐灭。
这不再是警察与罪犯的对峙,而是两个灵魂在无数次轮回的仇恨与绝望中,扭曲出的病态共生与相互毁灭。
在这个过程中,晨念冬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约吕夏夏出来,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他们最初确定关系的咖啡馆。
吕夏夏依旧明媚动人,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爱意和期待。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未来的规划,什么时候见家长,以后要生几个孩子,房子要买在哪里……
晨念冬静静地听着,看着她脸上幸福的光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终于,他打断了她的憧憬。
“夏夏,”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吕夏夏无法理解的疲惫,“我们……分手吧。”
吕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念冬?你……你说什么?为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还是你……”
“不是你的问题。”晨念冬垂下眼睑,不敢再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他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只能重复着这苍白而残忍的决绝。
他无法告诉她,他经历了怎样轮回的地狱。
他无法告诉她,他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和罪孽,灵魂早已千疮百孔。
他无法告诉她,他正将一个危险的恶魔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并且日夜与之进行着扭曲的纠缠。
他更无法告诉她,只有远离她,切断这最后的温暖与牵挂,他或许才能……或许才能找到打破这绝望轮回的一线可能。
他看着吕夏夏的眼泪夺眶而出,看着她从震惊到伤心欲绝,最后哭着跑出了咖啡馆。
晨念冬独自坐在原地,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亲手斩断了与光明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从此,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座郊外的安全屋,和里面那个他恨之入骨又无法摆脱的仇人。
……
郊外安全屋,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夜唤春的双手被特制的束带牢牢反绑在身后,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低垂着头,灰白的发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他看似安静,但灰发之下的那双眼睛,却泄露出一种极度不甘和蛰伏的凶光。
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个叫晨念冬的警察,到底是怎么找到他,并且如此轻易就制服他的?
这家伙的眼神,像是早已看透了他的一切,预判了他的所有反应。
这种完全被掌控的感觉,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
服气?
他夜唤春的人生里就没有这两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
确认晨念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色。
他慢慢挪动身体,调整角度,将反绑在身后的左手手腕,死死抵在墙壁一个略微凸起的金属螺栓上。
然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腰腹和肩膀骤然发力,以一种完全不顾及后果的的狠厉,狠狠将自己的左臂朝着反关节的方向猛地一别。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他的神经,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他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但他死死咬住了下唇,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有喉咙里溢出几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成功了。
左手小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束带因为骨骼的断裂和角度的变化,稍微松动了一丝。
但这还不够。
他忍着钻心的疼痛,利用右手手指的灵活和那一点点松动,开始极其艰难地磨蹭,试图将右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断裂的左臂每一次被牵扯,都带来一阵阵眼前发黑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几乎要因为疼痛和失力而晕厥过去时,右手终于从松脱的束带中滑了出来。
他顾不上几乎废掉的左手,立刻如同猎豹般无声地窜到房间角落。
那里有一把他之前就留意到的,晨念冬或许疏忽了没收的美工刀。
他用牙齿配合右手,熟练地推出了锋利的刀片。
然后,他如同融入阴影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隐匿在门后的视觉死角里。
他调整着呼吸,将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粗重喘息死死压住,右手紧握着那小小的,却足以致命的刀片。
断裂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剧痛一阵阵袭来,反而让他的精神处于一种异常清醒和亢奋的状态。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将他囚禁于此的猎人归来。
终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门被推开。
就在晨念冬迈步踏入房间的刹那。
夜唤春动了!
他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从门后暴起!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根本不管自己断裂的手臂,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了右手那一点寒芒之上。
刀片精准而刁钻地,直刺晨念冬的颈侧动脉,这一下若是刺实,绝对当场毙命。
晨念冬虽然早有警惕,但也没料到夜唤春竟然能狠到自断一臂来挣脱束缚。
更没料到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速度和精准度。
“嗤啦——”
尽管晨念冬在最后关头做出了极限的闪避,刀片还是划过了他的脖颈侧面,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
同时,夜唤春的膝盖也狠狠撞向他的腰眼!
剧痛和冲击让晨念冬闷哼一声,动作迟滞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
夜唤春眼中凶光毕露,根本不给任何喘息之机,刀片再次扬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晨念冬的心脏位置捅去。
晨念冬瞳孔猛缩,他知道,这一下,躲不开了。
第六世,开启。
冰冷的黑暗中,晨念冬再次睁开眼。
脖颈似乎还残留着被利刃划开的幻痛。
他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脖子,眼神深处,除了疲惫,更多了一丝对夜唤春那近乎疯狂的狠厉与决绝的全新认知。
这个恶魔,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