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饭、打扫、不告而别的片段,像未燃尽的火柴梗,突然在记忆里烫了一下。
胡蝶望着空荡荡的木屋,胃里的空洞感突然和心口的空落重叠——或许填饱肚子,就能把这漫无边际的空茫压下去。她立刻跑向厨房,冰箱里塞满了周泽备下的食物,五颜六色的包装在冷光里泛着温柔的光泽。她咬着下唇忍住想哭的冲动,从保鲜盒里摸出两枚圆胖的鸡蛋。
电话铃响的时候,油锅刚泛起细腻金黄的泡沫,胡蝶手忙脚乱地关火, barefoot踩过木地板的声响在空屋里格外清晰,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听筒的。
“嗨。”听筒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胡蝶急切地问,“周泽吗?”
沉默。
胡蝶一颗期盼的心突然重重掉落,她试探着呼唤:“何书?是你吗?”
对方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
“说话啊!”胡蝶的心绪难平,“为什么不肯说话,你知道我在这间木屋……这是我们说好的地方啊。”
回应她的只有忙音。听筒被狠狠砸在话机上,“混蛋!”两个字刚出口,铃声又像催命符般炸开。
“你说话啊!”胡蝶的声音已经在颤抖。
“是胡蝶小姐吗?”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是。”
“胡小姐您好。”
“您好。”胡蝶捂住听筒,努力地平复心绪,而后继续回答,“您是哪位?”
对方轻笑一声:“不好意思贸然打扰,我是庄稼轩。”
胡蝶此刻的心情令她没法同任何一个陌生男人周旋,语气冷得像结了冰:“我不认识你。”
三秒的静默,仿佛能听见对方指尖叩击桌面的轻响,随后那笑意又漫上来:“您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您就够了。”
“您有话直说。”
“胡小姐想不想将您的作品从文字变成活生生的人物?”
胡蝶顿了顿,冷静地反问道:“你是说拍成电影?”
“不,话剧,我觉得你的文字更适合以话剧的方式呈现。”
对方的声音透着专业感,胡蝶接着问:“你说的是哪部作品?”
“《蝶之梦》。”
胡蝶挑眉:“你是红叶书院那位神秘老板?”
“不敢当。”
“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她下了决断,“地方你定。”
“斯嘉丽咖啡,一个小时后,如何?”
“不见不散。”挂电话前,胡蝶忽然补了句,“你的声音……我好像听过。”
那边的笑声里掺了点戏谑:“哦?在哪里?梦里?”
“拜拜,庄先生,一会儿见。”
斯嘉丽咖啡厅的午后很安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靠窗的位置坐着个年轻男人,气宇轩昂,头发乌黑,侧脸轮廓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她要找的人。
胡蝶走向他,礼貌地招呼:“是你?”
庄稼轩抬头,眼里盛着笑:“是我。”说着起身伸出手:“庄稼轩。”
“胡蝶。”胡蝶握住对方的手,温凉的触感像掠过湖面的风。
庄稼轩绅士地替她点了一杯热牛奶,煦煦然笑着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为什么这么问?”胡蝶不解地望着他。
庄稼轩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因为你在等一个电话,那个人肯定不是我。”
“你到这座小岛不会是特意来找我吧?”
“你猜。”
“猜不到。”胡蝶望着杯口的热气,声音很轻。
庄稼轩忽然话锋一转:“关于话剧,有没有兴趣自己演个角色?”
胡蝶失笑:“演什么?隔行如隔山,我可不是专业的,别砸了你的招牌。”
“你够漂亮,身段也合适,演话剧的基本条件已经具备。”他说得坦诚。
“如果你是想劝我出演话剧,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她端起牛奶抿了口,温度刚好。
“别误会。”庄稼轩从公文包里抽出合约,推到她面前,“对于蝶之梦排成话剧,我需要你的授权,排练的地点和首映地点都在这份合约中。”
胡蝶翻来一看惊诧道:“意大利?”
“嗯,意大利。”
离开小镇的飞机穿越云层时,胡蝶望着舷窗外的云海发怔,她终究没在小屋等来想等的人。直到站在意大利那片蔚蓝的海岸线上,咸腥的海风扑在脸上,她才觉得心里的淤堵散了些。她爬上护栏,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片海,烦恼和不甘仿佛真的被风吹向了远处的白帆。
“喂!下来!危险!”公路对面突然传来男人的喊声,带着点气急败坏。
胡蝶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莫名其妙:“你住海边哦,管那么宽。”
“你不要做傻事啊!”对方的声音更急了。
阳光格外刺眼,胡蝶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
“你才傻呢!”
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冲过公路,向她跑来,胡蝶毫不在意地继续吹她的海风,突然一只海鸥低空盘旋,竟向她冲来。
她吓得心一跳,脚底一滑,她失声尖叫,身体已经重重地砸向冰冷的海水。
她不会游泳啊!
阳光明明那么烫,可海水却那么冰冷,冷得刺骨,胡蝶在水里胡乱扑腾,咸涩的海水争先恐后地往嘴里、鼻子里钻,窒息感像只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
岸上的惊呼声越来越近,她模糊中看见个身影跃入水中,溅起的浪花在阳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
“是你!”被人托出水面时,胡蝶咳着水,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我,庄稼轩。”他的声音带着喘,却很稳。
沿海公路上,两人**地走着,海风咸腥,湿透的衣服黏着身体,又冷又难受。庄稼轩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他体温的布料瞬间裹住了那点寒意。
胡蝶还未来得及道谢,只张了张嘴。
庄稼轩挑眉道:“不客气。”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庄稼轩忽然停下来说:“我们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
“哼。”胡蝶不语。
庄稼轩提议:“我们拦车吧。
“哼。”
“你老哼是什么意思。”
“就是哼。”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语气别扭。
“那里有辆车停下来了。”庄稼轩指向前面一辆绿货车,胡蝶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们两个震惊了,——满地毛茸茸的小鸡仔,黄澄澄的一片,叽叽喳喳的叫声几乎要掀翻公路。
“哎哟我的鸡啊!我的钱!我娶老婆的本钱啊!”司机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抓,急得快哭了。
“中国人?”胡蝶和庄稼轩对视一眼。
“看来在哪儿,娶老婆都得有本钱。”庄稼轩低声笑。
胡蝶捡起一只小鸡,掌心被那团软乎乎的温热一烫,心里忽然松快了些。她抬头问司机:“大叔,这附近有没有远离汽车、僻静点的村子?我想去待几天。”
“度假?”庄稼轩挑眉。
“你没时间度假。”他斩钉截铁。
“我的时间,你怎么知道没有?”
“因为现在,我是你的老板。”
“周扒皮!”
“你得跟我去盯话剧联排,还得根据演员状态改剧本。”他说得理所当然。
“啊,你没和我说有这么多工作,不然我都不签合约了,对了,合约里有这些条款吗?”胡蝶像一只炸毛的小鸡跳起来。
庄稼轩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合约,翻到其中一页递过去:“自己看,补充条款第三条,作者需配合话剧排练期间的剧本调整工作,包括但不限于现场指导、情节修改等。”
胡蝶凑过去一看,果然有一行小字写着相关内容,她气鼓鼓地把合约推回去:“你这是趁人之危!”
“是你自己签字前没仔细看。”庄稼轩收起合约,嘴角噙着笑意,“而且,带薪在意大利工作,顺便欣赏地中海风光,不算亏吧?”
这时,拉鸡的司机正蹲在地上数着幸存的小鸡,嘴里念叨着:“还好还好,剩了一半,够去皮埃尔村换间小木屋住几天了……”
胡蝶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大叔,您说的皮埃尔村,是不是很僻静?”
司机抬头打量她俩湿透的模样,咧嘴笑了:“那地方啊,除了几户渔民,连个商店都没有,手机信号时有时无,你们去那儿干啥?”
“就去那儿!”
“不许去!”
胡蝶和庄稼轩异不约而同。
司机愣了愣,指着不远处的岔路:“顺着这条路走半小时就到,不过你们到底要不要去……”
庄稼轩倔强地摇头:“你没时间度假。”
胡蝶笃定地回答:“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我要去,你等我三天,三天就够。”
“那我陪你去,走。”庄稼轩不由分说,朝着司机所指的方向,“我得保证作者的人身安全,你现在是剧团的贵重财产之一。”
“嘁。”胡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抱着怀里的小鸡,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又回头:“大叔,这小鸡……”
“送你们了!”司机挥挥手,“就当谢谢你们帮我捡鸡了!”
海风依旧吹着,胡蝶低头看了看掌心毛茸茸的小鸡,又瞥了眼前面步伐稳健的庄稼轩,突然觉得,这场莫名其妙的意大利之旅,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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