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度假结束,新的旅程开始,胡蝶突然发现庄稼轩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人,他安排的排练日程简直是铁人三项,每日清早七点,他都准时出现在她的公寓,强迫她不得不准时到剧院打卡。整整一周,她都在剧院陪着剧组演员排练话剧,她已经累得连春梦都不做了。
胡蝶打着哈欠,半眯着眼,躲在舞台一个漆黑的角落。
“晚上没睡好?”庄稼轩递过来一杯卡布奇诺。
“不是没睡好,是没睡够!”胡蝶捧着温热的纸杯,咖啡加奶的香气扑鼻,心房也被温暖填满。
“今天早点放你假啊。”
“真的啊。”胡蝶如获大赦,一双乌黑的眼眸发着贪婪的亮光。
庄稼轩点一点头。
胡蝶得了便宜自然愿意卖乖,装作一副认真工作的态度问道:“狂人,今天是什么安排啊?”
“狂人?”
“你是工作狂人啊,这是我给你取的昵称,够不够霸气!”
“谢谢你哦。”庄稼轩递出咖啡。
“不客气哦。”胡蝶轻轻一碰。
“不和你贫,今天是正式排练第一场,所有剧组演员都会到场,第一章所有剧目都会排演一遍。”
“那位传说中的女主演也会到场?”胡蝶对这位一直缺席排练的女演员特别好奇,她更好奇的是工作狂人为何会如此迁就这位女演员。
“她已经来了,在后台换服装。”庄稼轩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许开小差啊,我先去后台看看,五分钟后开始排演。”
表演进行过半,钢琴与口风琴的合奏漫出来时,胡蝶正望着侧幕的阴影发怔。《绿梦》的旋律像被风吹散的细沙,刚沾到耳廓,她的视线就模糊了,那年夏天的梧桐叶又落进了眼里。
台风把整座城卷成混沌,她被困在山脚一座古旧城堡里。木质楼梯在风雨里咯吱作响,穿堂风裹着潮气灌进回廊,她攥着裙角冲进雨里,却撞见那双泛着冷光的狼眼。孤狼扑过来的瞬间,脑子里炸开的不是恐惧,是姐姐晾在阳台的白衬衫、母亲盛汤时叮当响的瓷勺、父亲总擦得发亮的钢笔。
枪声闷响时,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被人拽进怀抱,她才摸到对方湿透的衣料下,身体在克制地发颤。后来他们穿过风雨回到城堡,他从杂物间翻出半截蜡烛,火苗在风里抖了抖,竟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壁纸上。壁柜上的留声机是意外的惊喜,铜喇叭转着转着,就淌出这首《绿梦》。
“擦擦吧。”
手帕递到眼前时,胡蝶才惊觉自己在掉眼泪。洗得泛白的棉布上,一朵红茶花绣得鲜活,密密的针脚像还沾着旧日的阳光。她抬头看见庄稼轩的指尖停在半空,指节上戴着一枚银戒指。
“谢谢。”她的声音还带着鼻音。
“失态了。”她把帕子按在眼角,试图压下喉间的哽咽。
“情之所至而已。”庄稼轩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什么。
“哟,什么曲子这么催泪?”一个清亮的女声插进来,带着点戏谑,“总不能是我刚才走位太动人,把未来大作家看哭了吧?”
胡蝶转头时,正撞见对方眼里的笑。那女生扎着高马尾,发梢随动作跳了跳,眼里的光比舞台侧光还亮。
“这位是?”胡蝶看向庄稼轩。
“靓女你好哇,我是桑梦。”对方冲她眨眨眼,伸手时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
“胡蝶。”她握住那只温热的手。
“著名话剧女主演桑梦,”庄稼轩在旁补了句,“未来的百老汇之星。”
“百老汇之星,你好。”胡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知道吗?”桑梦忽然凑近,声音压成秘而不宣的气音,“未来的文学巨匠,听他提你的名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她庄稼轩抬了抬下巴,“这小子最会玩暗恋,藏得比剧本里的伏笔还深。”
“没喝酒就开始胡言乱语。”庄稼轩的耳尖有点发红,伸手想把桑梦拉远些。
“胡蝶,”桑梦反倒往她身边靠了靠,笑得坦荡,“初次见面没带礼物,今晚我做东,请你吃巷尾那家生滚粥?他家的艇仔粥配油条,能把台风天的寒气都喝暖。”
等桑梦被场务叫去候场,胡蝶望着她轻快的背影,轻声说:“她真有趣。”
庄稼轩望着侧幕里那个蹦跳的身影,语气里带了点笑意:“她的人生,比舞台上的剧本还精彩。”
胡蝶返回公寓,经过大堂前台时法国女侍者递给她一个粉色信封。
胡蝶刷卡进入客房,踢掉高跟鞋,扑倒在柔软的席梦思,安静地享受一分钟后,她翻身面对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拆开粉色信封,信封里面是一张白色卡片,写着酒店对面一间咖啡屋的名字。
胡蝶正在疑惑卡片的主人是谁,屋外响起门铃声。
胡蝶翻身下床,“谁?”
“room service。”门外答。
胡蝶走过去打开门,一个法国女侍应生递上一束玫瑰花。
“谢谢。”胡蝶捧着嫣红欲滴的红玫瑰,看见花里面藏着一张卡片,卡片用中文写着四个黑色钢笔字。
“不见不散。”
“好漂亮的中文字,中国男人?”胡蝶心中闪过一个令她感觉不可思议的念头,忽而摇头。
胡蝶沐浴化妆,在衣橱挑一件香槟金的丝绸长裙,用白玉簪将青丝在脑后挽一圈发髻,然后就坐进窗前的沙发椅,欣赏窗下流淌的缤纷夜景。
那张烫金的卡片被她捏在指间,不见不散,反反复复在她脑海闪回。
“去就去,又不是见不得人。”胡蝶笃定地自语,走向那一束红玫瑰。
胡蝶拿着一只玫瑰花赴约,咖啡屋服务生将她引到预约的座位,一个男人背对她而坐,一盏水晶灯吊在屋顶,斑驳的灯光映衬得他如同玻璃展柜里的雕塑。
胡蝶理了理衣裙,扶了扶发髻,飘然走到男人面前的座位,看见他清俊倜傥的外貌时,惊讶地喊道,“周泽?是你!”
“是我。”周泽倒是一脸平静,起身替她拉座椅。
“怎么是你呀。”胡蝶拂裙而坐,将珍珠手包放在一旁空座椅上。
周泽注视她的眼睛,“听你的口吻,你好像很失望。”
胡蝶叹息,将手心托着下巴,“我还以为可以经历一场浪漫的异国艳遇呢。”
“他乡遇故知,不浪漫吗?”周泽笑盈盈反问。
“和你哪里都不浪漫。”胡蝶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饿了。”
“点单吧。”周泽招来服务生,将菜单递给胡蝶。
胡蝶小口咀嚼五分熟的牛牌,想了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暂居在对面酒店?你不会跟踪我吧。”
“我能掐会算。”周泽迎上她的目光。
“我不信。”
“你来看我家里人知道吗?姐姐知道吗?”
“不知道,我是偷偷来看你。”周泽端起酒杯喝一口红酒。
“你从哪里来?”胡蝶追问。
“香港。”周泽回答。
“你还好吗?”
“我很好。”周泽语气听起来非常轻松,胡蝶却不肯买账,坚定地反驳他说,“不,你撒谎,你看起来很沧桑,像一个五十岁的老男人。”
“失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他坦然地回答,周泽晃一晃手中的红酒,仰头将杯中薄酒喝尽。
“你呢?好吗?”周泽的问题随意而家常,胡蝶却听出他话里机锋,点一点头同样随意而家常地回答他。
“嗯,我的感情没你深。”
沉默了几秒,周泽突然重重地放下红酒杯,低下头语气沉重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自以为是。”
胡蝶摇一摇头,嘟着嘴说,“都过去了,我从来不回头看。”
“好一个不回头看,来,敬你。”周泽握着酒杯同她轻轻一碰,“叮当”一声,算是杯酒释前嫌。
酒足饭饱,周泽绅士地掏出钱夹买单,走出咖啡屋,巴黎的夜色深沉,如同情人的眼泪。
胡蝶挽住周泽的胳膊,“你今晚住哪里?”
周泽挑眉一笑:“怎么,你不打算好心收留我?”
“孤男寡女,不行。”胡蝶坚定的拒绝,清亮的黑眸却闪烁着狡黠。
“那就帮我再开一间房。”
两个人并肩安静地走到公寓外,胡蝶突然不死心地问:“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周泽沉默了一会儿,仰头望了一眼异国他乡的月亮,轻声笑道:“你姐姐要订婚了,我来给你送请柬。”
胡蝶惊讶地瞪大双眸,叫出声道:“你到底有没有搞错,我姐姐订婚,你给我送请柬?”
周泽沉默地低下头,小声嗫嚅一一句:“顺便的事嘛!”
胡蝶仍旧觉得此事荒诞到令人无法原谅,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想骂一句又觉得他好可怜,只能用力地握住他的掌心。
周泽感受到来自掌心的温度,抬头望向她说:“我明天的飞机,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胡蝶恨不得抛开意大利的一切琐事立即答应,可脑海里突然浮现工作狂人的眼眸,她谈了一口气,摇头道:“我要过两天才能走,我这里的工作要交接。”
“哦!”周泽失望地又抬头望向月亮。
胡蝶不忍心,摸了摸他的脸,扶着他的脸看向他的眼睛:“我答应你,我一周内就回家,绝不让你一个人参加姐姐的订婚宴,好吗?”
周泽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就像这月亮从乌云里升上来,他轻轻地在她的掌心里点头。
“一言为定。”
“谁食言谁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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