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顿晚饭开始,陈水逐渐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沈鱼在躲他。
起因是因为每天两人雷打不动的午饭时间,最近却都被沈鱼找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一开始的陈水还不在意,只认为他是期末周太忙,嘱咐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谁知这一挂,陈水就再没打通过他的电话,发消息也不回,就好像一夜之间人就凭空消失了。
[沈鱼,你不要平安了吗?]
整整两天。
陈水坐在店门口的狗窝旁,划拉着手机屏幕,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发过去的消息再一次石沉大海。
窝里的平安委屈的在脚边哼唧,陈水揉了揉它胖乎乎的脑袋,瞥了眼没有任何回复的手机,苦笑道:“平安,没想到咱俩有一天会同病相怜。”
话音刚落,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
陈水猛地捏紧手机看过去。
确是沈鱼发的。
[抱歉,过两天同事会接平安回家,如果它是惹了麻烦,实在对不起。]
接着,就是一笔大额转账进来。
陈水看着这两条消息,当即就被气笑了。他转头瞧向平安,顿了顿,打开盒罐头给它,低声自嘲道:“咱俩还是不一样,他只是不要我。”
沈鱼趴在办公桌上,手边是一摞批改完的试卷。他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就好像被一捆杂乱的棉线缠着,逐渐抻紧,直到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喜欢陈水,但这种喜欢就像溺水,沉的越深就越透不过气来。他有太多的顾虑,想说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鱼的指骨被他自己捏的发白。
很多时候,他都是活在单独的世界里。或许是从童年的那间屋子开始,沈鱼慢慢习惯了以不去回应外界的辱骂和殴打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久而久之,他便对任何人都没有了期待,这也使他能够像个正常人一般去社交、相处。因为他没有恐惧。
丧失所有的期待,就不会产生恐惧。
再者陈水喜欢他,沈鱼又怎会看不出来。但这恰恰是最致命的,因为吸引陈水的那个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想到这儿,沈鱼下意识揉了揉手腕。他的手腕总是很疼,沈鱼垂眼,卷起衣袖,眼睛一眨不眨的凝着手腕处那条丑陋的疤痕。
这才是真正的沈鱼。
他想,没人能受得了一个疯子,就算是陈水也不能。冥冥之中,自己早就被命运判定了死刑。
“沈老师?”
周素晶轻轻敲了敲桌面,打断了沈鱼自卑自厌的心绪。
他放下衣袖,抬头,脸色苍白:“嗯?”
周素晶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最近沈老师怎么都不回家?办公室虽然有躺椅,但也不能这么硬熬着,对身体不好。”
沈鱼摇头笑笑:“没事。”
连日的失眠让沈鱼有些头重脚轻,他望向周素晶手里拎的布袋,才发现上面印着的是陈水家店铺的名字,瞳孔皱缩。
“你见到平安了么?”沈鱼问。
周素晶点头:“早上去医院回来,顺手把前月打的长命锁给它挂脖子上了。”
“他醒了吗?”
“嗯。”
......沈鱼抿了抿干裂的唇,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都咽了回去,
“对了,”周素晶没看出沈鱼的异常,只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他面前,说:“这是陈老板要我给你的。”
沈鱼心里咯噔一下,“他有说什么吗?”
“没有。”
闻言,沈鱼眼睫轻颤,胸腔里仿佛有岩浆翻滚,剧烈颤动起伏着,却迟迟找不到喷发口,只能一味的折磨自己。
周素晶离开后,沈鱼对着眼前的袋子发愣,过了许久,他才伸手解开袋口。
不出所料,里面依旧是那只熟悉的保温盒。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是陈水的字迹。
[沈鱼,为什么躲我。]
为什么躲他。
沈鱼捏着这张纸条,忽然觉得四肢发冷。他看向身后,半开的铁窗携着呼啸的寒风似要把人永远困在这方狭窄堵塞的小屋里。
就像小时候那样,沈鱼同样的无处可逃。
还不如去死。
沈鱼自暴自弃地想。
但几乎在这个想法冒头的一瞬间,桌上手机消息音响起——是他特意给陈水开启的特别关心。
沈鱼僵硬的看向亮起的屏幕。
[沈鱼,为什么躲我。]
[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我对你的感情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沈鱼,不要躲我。]
真是去他妈的克制。
陈水摁灭屏幕,手里的香烟将将燃尽,滚烫的温度刺激着指尖,连同心脏都一抽一抽的痛。
“沈鱼......”陈水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温水煮青蛙的办法放在那人身上,实在不可行,因为稍不注意,原先缓和的关系就又会回到起点。可万一言辞太过,恐怕将得不偿失。
想到这儿,陈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时,一旁洗盘子的陈南幽幽凑上来,问:“水哥,失恋了?”
“滚。”
“是......沈老师?”
陈水瞥他:“滚。”
就不滚。
陈南一屁股拍在陈水旁边,自顾自的说道:“那就是沈老师了,我早发现你俩不对劲。”
“你发现?”陈水反问。
“嗯,”陈南点头,说:“就你看向沈老师时那溺死人的眼神,连平安都能看出来!”说完,陈南探头,撅起屁股在狗窝里瞧了瞧,末了,头上顶着几根狗毛爬出来,问:“平安呢?”
“刚刚和陈霖一起出去玩了。”陈水一脸的生无可恋。
宁城大雪连日不停,阳光拢在云后,只阴阴的散着寒,陈水托着腮望向对面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他们只是微微发着余热,便能照亮这积雪成堆的昏暗街道。
连带着自己这间闭塞小店。
陈水拢紧身上这件米白色的棉服,妄图贪恋其中转瞬而逝的温暖。
寒冷。
来得悄无声息。
陈水轻轻别开眼,看向陈霖为平安搭建的小窝。过两天要拆掉,他想,要不然放在这实在太占地方。
因为他的店这么小,还不够支撑其他的开销。
......
念及此,陈水倏然起身。
这一下,把旁边的陈南吓得一哆嗦,他抬头:“水哥?”
“干活。”
“不是......才干完。”
陈水看着他不说话,转身往店里走。
“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陈南不情不愿的爬起来,跟在他身后来到柜台。
陈水弯着腰在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个本子递过去。
“这是什么?”陈南问。
“拟定的午餐菜单。”
陈南一愣,“水哥要开午桌?”
“嗯。”
“为什么?”
“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这句话在陈南看来实在太荒唐,但陈水却说的认真,仿佛是将他所有的勇气都毫无保留的剖出来,摆在明面上去诉白他的孤注一掷。
为沈鱼,更是为自己。
陈南没有出声。
一时间,店里寂静无声。有的就只剩下外头落雪纷飞,簌簌轻响。就像那天沈鱼的指尖落在陈水脸颊时,他左心房的颤动。
但此番寂静也只延续几秒钟,便被一阵急促脚步声猝然打断。
陈霖猛地撞开店门,汗水混着脏兮兮的雪水顺着额前滑落。
“水......水哥!出事了!”
他浑身湿透,外套搭在臂肘间,嘴唇因寒冷不住发抖,整个人贴在门上摇摇欲坠。
见状,陈水心头一紧,“怎么回事?”他的目光扫过陈霖身后空荡荡的雪幕,问:“平安呢?”
“平......平安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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