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安检处数十条通道如同潮汐树一般通向城中，每条通道长达500米，彼此交错。
无包通道人数极少，四周都是钢筋铸成的水泥墙，看不到一扇窗户，头顶两排绵延到通道尽头的白炽灯发出滋滋的声响，虚虚地照在贴满告示的水泥墙上，上方通风口的冷风向下肆意吹着，吴芽裹了裹身上有些破旧的风衣，迅速浏览过花花绿绿的满墙告示。
何潜潜注意到吴芽探头探脑地张望，像是儿时铁匠铺里那只第一次出门的小黑狗，发出一声轻笑：“我是03年的，比你大一岁，我可以叫你芽芽吗？你是第一次来第一基地吧，安检处很冷的，等会儿把何阳那小子的衣服扒下来给你穿。正式认识一下吧，我叫何潜潜，是一名机械师，是考过证的哦～”
吴芽侧头看向身旁这个比自己高了半头的女生，讪讪笑说：“潜潜姐开玩笑了，是我没有做好攻略，不能总逮着何阳霍霍。”她又扭头看向墙壁：“为什么墙上有这么多寻人启事，第一基地有很多人失踪吗？”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何潜潜手指划过那些一层压着一层的寻人启事，解释道：“基地内倒是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基地外失踪的。”她看着吴芽虎头虎脑的样子，多说了两句：“那些怪物都没有什么智商，真被他们的盯上了，很难甩开，像一群疯狗一样，你可要小心些。”
前方有两队人吵嚷起来，何潜潜拉上吴芽的手，快速从熙攘的人群中挤了过去。吴芽瞥见一个带兜帽的小女孩在一张张撕着墙上新贴的告示，轻轻拽了拽何潜潜的衣袖，“潜潜姐，他们在做什么？”
何潜潜小声解释：“说好听点是搜救队的，其实就是一群雇佣兵组织，拿钱办事，仗着这两年和政府签订雇佣协议了，行事越来越嚣张，他们甚至在找到失踪人口后拒不归还，向家属索要天价报酬，跟外面的那群疯狗也没什么区别。”
二人顺利通过一段狭长的通道，到达了第一个交叉口。
“两位女士，请这边配合安检。”吴芽环顾四周，每个交叉口都一个人工安检处，由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进行体表特征检查，成功通过安检处，才能进入中央主路。
根据训练营收集到的资料，人工安检处的排查十分草率，果不其然，吴芽很快便听到医生催促，“两位可以走了，下一个下一个。”
吴芽目瞪口呆，这么随便吗。看吴芽呆住，何潜潜说：“表面工作而已。”
吴芽没有接话，二人一同向休息区走去，“芽芽，你来第一基地做什么？来上学的吗？”何潜潜试图打开话题。
“不是啊，我来旅游的。”呼——吴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坐在休息椅上，终于有话题聊了。“你们呢，看样子是本地人，怎么从城外回来？”
“何阳在基地外的部队医院做实习医生呢，现在实习结束了，我来接他回来。”吴芽听出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看来姐弟俩关系很好。
何阳看起来年龄不大，竟然都是实习医生了吗？吴芽道出了她的疑惑，“他是实习医生？他看上去还很小呢？”
哈哈哈哈，何潜潜低头发出一阵笑声，“他去实习是为了免试申请第五中央大学，毕竟他除了医疗，别的科目都拿不出手。”
后方传来了咕噜噜的拖拽行李的声响，在嘈杂的人群中并不突出，十米，五米，声音逐渐变小，带着布料摩擦的声音。两米，吴芽右手伸进风衣口袋，侧头看向反光的地板，只见一团小火苗在后方摩拳擦掌。
吴芽无语，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
“嘿！是谁在说我的坏话！”何阳突然在二人背后大喝一声，吓得何潜潜从长椅上一秒弹跳下来，下一秒便一脚踹在了何阳的屁股上。翻了个白眼，“就等你了，拿个行李这么慢。”
“哇，老姐，你都不知道，芽姐的行李重死了。”他又看向吴芽，问到：“我和老姐要回家，芽姐去哪儿？”
何潜潜对她颇有好感，生怕这个单纯的女孩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人欺骗，“芽芽体检完了去哪里住啊？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来我家里住，到时候我们就把何阳丢出去。”
何阳已经深谙老姐口嗨的本质，并没有反驳。
“我住招待所就好了，去哪儿也方便。”吴芽摆手拒绝。
“那我们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和何阳要去庆重站等高铁了，你可以叫个车，一直往西就是体检处了。”何潜潜与吴芽道别，“你可一定要来我们家玩呀～”
“一定一定！”他们挥手道别。
庆蓉高速上空，一辆低空飞行车快速行驶。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向后撩了一把挡住眼睛的头发，对副驾驶的男人缓缓开口：“谷雨，我今天在城门口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她给我的感觉——”
谷雨等了几秒，发现自己老板并没有说下去的趋势。“感觉什么？”谷雨开口问到。
“和你给我的第一印象一模一样。”
谷雨把目光从老板身上转向前方的天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卓尔不群？可恶，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像我一样完美的人吗？
“不是人。”老板继续解释。
“啊？”貌似毫不相干的两句话，让谷雨大脑停滞了一下，随后双手微微出汗，“你骂我？！”他的声量明显提高。
老板把余光从谷雨身上收回，继续补充，“她有很强的非人感，我在你身上也感受到过，而且她和你一样，绿色的眼睛，很少见了，要不是你顶着一头卷毛，而且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真要怀疑，你们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了。”
“那老板你的判断也有出错的时候嘛，雨哥不就是人？那个小女孩又是哪儿的人？”后排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一个身着干练休闲西装，留着长长的低马尾的女人坐在老板身边，一边在键盘上敲来敲去，一边低头问到。
老板将双手交叉，拖住后脑勺，闭上眼睛，不在意地轻笑：“没注意，不过从她来的方向看，应该是第八第九这些小地方。我的直觉向来很准，她死定了。”他将胳膊支在窗沿，右手撑住腮边，看向窗外，“真可惜，那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中央主路每隔100米左右就会出现一个交叉口，每个交叉口都有两名士兵把守，依稀可见几家孤零零的小店。往出口方向走，交叉口密集起来，沿路的小贩也越来越多。
“妹妹？外地人吧，旅游路线图了解一下？”一个机械手臂从很远的墙角伸了过来，拦在吴芽面前，她并没有停留，径直向出口走去。通道越来越宽敞，也越来越明亮。
从出口向东望去，一个巨大的白色建筑群矗立在山脉间，每扇窗户都被防盗网牢牢锁住，建筑群外三层绵延的水泥墙，每层水泥墙高达十米，墙体上方的天空被铁丝网分成了无数个菱形。
枪声，尖叫声，铁丝网的碰撞声，嘈嘈杂杂，纷乱不堪。
嘶——吴芽忽然汗毛竖立，迅速向左后方扭头，向右大跨一步，一个泛青的左手划过她的左肩，“姐姐你好香呐。”一个蛇信子扫过吴芽右脸。
“滚远点，想找死一边死去。”吴芽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孩，让生物本能控制大脑的蠢货，如果她能闭好嘴，确实看不出任何动物特征，也勉强算是一个合格的卧底了。
“姐姐看得出来吧，我只有舌头有动物特征。”蛇女将头伸向吴芽脖颈，嗅了两下，“你是鸟类吧，话说你的动物特征在哪？脖子？”她将吴芽的衣领用力下拽，吴芽原地站定皱眉，“找着了吗？没找到我先走了～”语毕，吴芽转身就走。
蛇女追了上去，站在吴芽面前一步步倒着后退：“不对不对，你一定不是人，我们也算是同类了，说好了，你可别举报我。”
同类二字，短暂地刺激了一下吴芽的脑神经，“给你一个忠告，你是觉得体检处不会查口腔吗？”见蛇女愣住，吴芽不欲过多解释，绕过她继续赶路。
“算啦算啦，看在你也算半个好鸟，告诉你吧，我们有渠道在体检处开后门，就是需要点……”蛇女搓了搓指尖。
吴芽摆出一副夸张的笑脸，“哦，真的吗，太好了，那你快去吧。”笑脸维持了两秒，又变成了一张死人脸。
“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后门吗？嘶嘶——”
“不想。”
“那你是已有取死之道了？嘶嘶——”蛇女不怀好意地讽刺。
“是的呢。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再见。”
蛇女的脾气也上来了，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末了，还要找补一句，“我等着看你的尸体，哼！”
三小时后，体检结束的吴芽来到了在招待所预定的房间。为了低调行事，训练营给她预定的是一个二人间，在身份核实前，她会和这个新的小舍友一起度过愉快的几天。
听房东说，舍友已经到了，是个内敛的聋哑女孩，十分可怜。宋风说，出门在外与人打好关系的第一步，就是保持微笑，笑是一种礼貌。
“你好呀——”吴芽收拾好面部表情，夹出应对何家姐弟时使用的温柔嗓音。抬头看向上铺的新舍友，“小姐……姐。”
……
蛇女盘腿坐在上铺，无语地撇着嘴，几欲呕吐。
吴芽脸颊微微发烫，“哎呀好热呀，你怎么不开窗户，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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