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鬼门关绕一圈,成功活过来的裴四郎撞了大运,一向孱弱的身体居然逐渐好转。从前的身体像枯树,病中苟活,掰着手指头等死期。现如今却是枯树逢春,身体恢复不到正常人水平,也不至于整日受病痛折磨。
他一向只长个,不长肉。毫不夸张的说,好像竹竿成精,风大点都能吹走。现如今身体好了,身上也开始长肉,不再纤瘦。
虽然胸怀宽广,并不太过苦恼身体状况。生死大事,无人能真看开。午夜梦回。也会感叹命运不公。他这人性情温和,与人为善。可为何偏偏没摊上个好身体,受尽病痛折磨。旁的孩子都在肆意玩耍时,他却要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还剩多少日子。
不过一切都已过去。裴四郎沉浸在幸福中,浑然不知一场风波即将来袭。
明明最近都是好事,却不知母亲为何忧愁。望着母亲苍白的脸色,裴四郎忧心忡忡。思索许久,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为何总是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娘,我已不是个小孩子。无论多大的难事,我都愿与母亲一同分担。”
裴湘没有答话,而是将儿子搂入怀中,眼中满是不舍。裴四郎双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儿时在母亲怀里打滚儿撒娇都是常事。可他如今已经十二岁,不再是个懵懂孩童,不好再和母亲这般亲近。挣脱出母亲的怀抱。
裴湘道:“娘有件事要同你说。我并不是你的亲娘。你的真实身份是大皇子。”
一个皇子不养在宫中,偏要养在臣子家,令人不能理解。虽然脑中如一团乱麻,觉得事事解释不通,但母亲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现在想想情况确实可疑,纵使襄王身体不好,也不至于连年节庆典都不露面。以至于朝臣都不知道他的长相。
“皇子都养在宫中,为何我会养在臣子家中?”
“皇后崩逝那年,殿下年仅三岁。殿下与先皇后感情极深,骤然失去母亲,悲痛欲绝,一病不起。陛下召集天下神医,收效甚微。无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神明。得高人指点,将殿下改名换姓,送到宫外养着。承蒙陛下信任,选中了臣,将殿下交给臣抚养。”
“这方法居然真有效果。来了裴家,殿下的病虽然并未痊愈,但不至于危及生命。”
裴家是名门望族,适合教养皇子。
接到要给皇上养儿子的消息,裴湘只想骂街。她有个与大皇子年纪相仿的儿子,刚刚病逝。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隐瞒了消息,没有向外报丧。除了少数亲信,全家上下都不知四少爷已经病逝。
大皇子到了裴家,都不用胡乱编身份,直接顶替夭折亲儿子的身份就行。
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就要替旁人养儿子,本来已经够糟心了。偏偏还要占亲儿子的身份,更令人不愿。皇命难为,无论有多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裴湘心想她不愿意换儿子,大皇子也未见得愿意换娘,两人只不过被强行凑成一家。她尽到臣子的责任就行。大皇子这个活祖宗,只能好好供着。亲近是不可能,凑合过日子罢了。
没想到大皇子刚到裴府,一头扑进裴湘怀中,“娘亲,我好想你。”
裴湘极为惊讶。这大皇子莫不是个自来熟,第一次见面就认娘。还是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大皇子立刻接受自己这个养母。
后来才知道真相。大皇子高烧数日,清醒后失去记忆。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但对母亲有种本能的依赖,在旁人的误导下,把裴湘当成亲生母亲。
大皇子失忆忘记母亲逝去的痛苦,无缝接受裴四郎的身份,更好融入裴家。
可爱懂事的小娃娃,整日黏着你叫娘亲。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很难无动于衷,何况裴湘一向心软重情,越来越喜欢这个可爱懂事的小家伙。
萧清昱的到来,一定程度上也弥补了裴湘丧子之痛。九载光阴过去,裴湘早已把萧清昱当成亲生儿子疼爱。
却不想宫中要把人接回去,简直是在心头扎刀。一道宫门,天各一方。九年前留不住亲生儿子,九年后留不住养子,疼到心头都在滴血。
养大皇子,裴湘非但没有吃亏,还获利不少。萧清昱的一切花费都由皇家出钱,皇上感念裴湘的付出,时常赏赐裴家。只以利益论,这绝对是件美事。可凡事不能只看利益。
独子离世,她悲痛欲绝,过了快十年,伤痛还未曾抚平。现如今养子也要离去。只得安慰自己,生离总好过死别。纵使隔着重重宫门,只要二人好好活在世上,终有再见之日。
一朝得知不是母亲的亲儿子已是极为崩溃。想想未来的处境,更觉一片黑暗。旁人知道自己有个皇帝爹或许会高兴,他却只有担忧。
知道了真实身份,很多从前萦绕在心的谜团瞬间想明白,尤其是萧清越的态度。他的感觉没有错,萧清越爱他是真,忌惮他也是真。
想想那日的回答,真是有些好笑。他是皇上的儿子,皇位怎会和他无关。那个自以为巧妙的回答无疑是火上浇油。萧清越那日确定是起了杀心,想要杀了他永绝后患。幸好最后没忍心下手,他才逃过一劫。
现如今他又成了萧清昱,二人日日相对,自己的安全很难保证。
萧清昱心乱如麻,连想了几日,都没能理清思绪。痛苦和不安的双重折磨下,萧清昱仿佛变了一个人。平日温和的人变得极为易怒。连宫中负责教导规矩的姑姑都撵了出去。
他自幼是世家子弟的典范,仪态端方优雅。可宫中的规矩甚多,见不同身份的人,如何行礼是个大学问。不认真学习,回宫之后难免做错,惹人嘲笑。
宫中特意派了名叫福寿的教习姑姑教导规矩。福寿姑姑仗着自己宫中的老人,竟然不把养在外面的大皇子放在眼里,言语间不太恭敬。
萧清昱强压怒气,没有发作出来。他本就心情不好,又见了这么个讨人嫌的姑姑,完全不想学规矩。
果真是养在宫外,粗俗不堪,连规矩都不肯学。
“殿下身份尊贵。宫中最重规矩,纵使贵为皇子,也不可随心所欲,不守规矩。旁人只怕会笑话殿下粗鄙,人言如刀,最是难抗,望殿下三思。”
萧清昱听了这话 勃然大怒。“孤从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若只在心里嘲笑也就罢了。但凡敢说出口,传到孤耳中。孤会让人撕烂他的嘴,割了他的舌头。吊在宫门□□活饿死。割几条舌头,饿死几个人,想必也没人再敢嘲笑孤。”
把心中的话一股脑说完,命人把福寿姑姑撵走,别扰了自己清净。萧清昱躲去陈国公府。这种时候,只有和好友阿鸾在一起,日子才不会那么难熬。
萧清昱这一走,身边伺候的下人遭殃了。福寿姑姑心中盘算着大皇子养在宫外多年,骤然得到回宫的消息,必是惶惶不安。对宫里派来的人毕恭毕敬,唯恐给父皇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福寿姑姑本想借着教导规矩的引子,在大皇子面前摆摆威风。没想到刚说几句话,就被人撵了出去。她心中不快,又不敢向大皇子发火。就算养在外头,那也是皇子,不能太过放肆。只能折磨萧清昱身边的侍从出气。
萧清昱前脚刚走,福寿姑姑就开始作妖。她久居宫中,很清楚怎么折磨人。只给些细碎的折磨,不会弄出太严重的伤。不把事情闹大。侍从感念萧清昱的恩情,不愿给他添麻烦。只是默默承受,并未将福寿姑姑的恶行上报。
萧清昱在外五日,刚回裴府就看到一出大戏。身边伺候的下人站在太阳底下站规矩,福寿姑姑拿着戒尺监督。在毒辣的阳光暴晒下,众人汗流浃背,可没人敢动。一有动作,戒尺必定落下。
萧清昱勃然大怒,让人将福寿姑姑捆了起来。“姑姑好大的本事,竟然敢欺凌孤身边的人。”
福寿双腿发软,为自己。“是奴才的错。奴才是关心则乱,怕这些刁奴不知如何伺候殿下,
才出手教育下人。
老奴曾侍奉过太女十几载,最清楚看如何伺候主子。太女是陛下心头至宝,若殿下执意责罚奴才,只怕会让太女寒心。”
萧清昱更加生气。“一派胡言。真是又刁又滑,不见棺材不落泪。讨饶还不忘搬出太女压孤。”
仁善宽厚都是表面,萧清昱是个披着鹿皮的狼。从前日子舒心,心里好过,他愿意扮成君子,宽容待人。
裴府的下人自幼照顾他长大,就算有些小错,他端着主子身份,为难下人。现如今心里难受,自然谁都别想好过。福寿姑姑三番四次作死,他必然要成全。
萧清昱端坐在椅子上。福寿被按在青石地上。“福寿姑姑可真是会当差,连孤都敢威胁。”
“王瑾,掌嘴。”
王瑾受了福寿姑姑多日磋磨,早已怨气冲天。如今得了主子允准,上前打了福寿十几个耳光。福寿保养得宜,脸皮细嫩。十几个耳光下去,脸肿成猪头。
福寿自以为有太女这个靠山,而萧清昱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落魄皇子,不敢重罚她,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宫中有那么多人,偏偏挑了这么一个东宫出身的教习姑姑送到裴家,必定是有深意。纵使太女没有明说,福寿也能明白太女的意思。
襄王一直是太女心头的一根刺。
挑中她去教规矩,必然是想让自己给襄王一个下马威。这天下早晚会是太女,得了这么个给未来皇帝办事的机会,福寿姑姑格外卖力。
没想到萧清昱是个硬茬,无论搬出谁来,都不为所动。“把这个恶奴拖出去打死。”
福寿姑姑还不死心,眼神怨毒。“老奴是陛下派来的。陛下牵挂襄王殿下,每日都会派人来问殿下近况。听闻殿下不肯学规矩,陛下已有不悦。若知殿下随意打杀下人,只怕会更加生气。若因奴才失了圣心,实在得不偿失。”
府中下人听说要把人打死,也是无比震惊。裴府下人犯错,最多挨顿打。直接打死的,实在太过少见。
几十板子下去,福寿姑姑慢慢没了声响鬼。哭狼嚎声渐渐熄了。萧清昱心头的戾气消除了许多。
人死了,萧清昱仍然不满意。“王瑾,把这贱奴的脑袋割下来,送去东宫。详细说说这几日的情况,恶奴如何嚣张,如何对孤不敬,都要一五一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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