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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往昔

先生为大哥重新起名“白檀”,二哥起名“白竹”。其余人皆是从植物中选取一字作名。

山中岁月流逝无声,好像只一眨眼,白檀就从一名温润的落魄公子长成如玉郎君,白竹也稳重不少,只不过比起白檀来,格外的不守规矩。

他最爱从后头一下子扑到已经比自己矮的白檀身上,有时两人踉跄几步便站稳了,有时站不稳,他立刻主动把自己垫在白檀身下。

左右白竹皮厚不怕摔,没人心疼他。

“大哥,先生说我们可以下山了。”白竹后腰下硌了块小石头,蛮疼,怕是要留淤青。白檀可不心疼他,起身拍掉灰,随手给他揉了两下。

“那你便下去罢。记得别随便死在外头,去给你收尸都麻烦。”白檀斜他一眼,继续看书。白竹呲牙咧嘴道:“大哥!你不想下山去?你以前不是想做个带小孩儿的教书先生吗?”

“山上一样有不少小孩,先生每年都捡。”白檀轻声说。

他们走近回廊,白檀靠着廊柱看书,白竹一下子翻到廊外树上倒挂下来。

“哎,那怎么能一样?”他吵嚷道。“咱们从前流浪的时候,你不天天念叨着要做所有穷苦小孩的夫子?咱们一道下山,我当护卫,你教书,多好!这不是你的抱负吗?”

白檀翻页的手微微一滞。

“抱负是会变的。人的心境不可能数年如一。”他低声念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对!就这个!”白竹从书上跳下来,坐在栏上兴奋道:“就是这个!”

白檀卷起书卷抬手敲他脑门。

“少时大言不惭,今次不敢重提。自己尚未读懂书,如何教他人?”白檀垂眸,长睫遮挡住眼中悲伤。

白竹搓了搓额头。他书不如白檀读的仔细,却能隐约感受白檀的意思。

“别怕,大哥,”他嬉皮笑脸道:“有我呢,我保护你!”

这一辈中,他二人年纪最大。却下山最晚。离开前,白檀做了一幅画,在道别时送予大侠和先生。

“二位师父之恩,白檀永世铭记。”一如拜师那日,白檀朝二人深深拜了下去。白竹跟着他的动作,然后先半步起身,将白檀的书背起来,朗声道:“二位师父,再见了!”

最终,白檀与白竹一道回到了相遇的地方,边境那座小城。

白檀办起私塾,每个孩子一月只收取十枚铜板。他为人温和友善,但凡与他打过交道的人,很难不喜欢他。白竹不同,他长相就显凶,又老是喜欢逗小孩,非要把孩子逗哭了,看白檀挨个哄过去,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笑。

于是众多父母越发喜欢白檀,总避开白竹走路,忧心他欺负自家孩子。

这倒合了白竹心意,教所有人对白檀产生好感,而惧怕远离他自己,才更好确保白檀的安全。

这世道小孩难活,私塾中学生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三十余人,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三四岁,认得的字都只那么几个。一人十枚铜板,三十几人也才三百多铜板,书本纸笔墨水都不便宜,白檀下了学还要作画卖钱。每九天休息一次,这一天空闲白檀还要去医馆坐堂。

白竹天天晚上对着微末的一豆烛光数钱,然后故意大声叹气。

要不白竹连坐堂那点银子也舍不得收。

他也会出去接活赚钱,白檀从来不问他干了些什么,也不太担心,尽管有时会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最多只是在他枕边悄悄放一瓶自己配的伤药。

如此过了两年多,战争彻底爆发,秦氏起义,边陲城镇遭到破坏最为严重。白竹和白檀再次南逃,一路上丢了各种珍贵的物品,书本、上好的笔墨纸砚,还有白檀闲时的画作。

只有一本未曾整理的诗集草稿,和一幅未完的山水画,还好好留着。

途径氿都时,他们身上已经分文不剩。白檀对白竹说,把你怀中那幅画卖了吧。

白竹拒绝了。

白檀爱画山水,从第一次执笔起画至今,共画了大大小小四五十幅山水画,却从未画过人。白竹是第一个入他画中的人,那幅画被取名为《侠客》,白竹还亲自作了首诗题在上面。

是白檀送他的第一幅画。

“阿竹,你每日奔忙,比我更需要食物。”白檀说。“大哥以后再为你画一幅,好嘛吗?”

“我不。”白竹瞪着一双眼,赌气似的抱紧那幅画,即使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也坚决不放手。

白檀伸手去抢,刚要碰到,又怕撕坏了画,只好收回手,抬头用乞求的眼神看他。

那句“这是我的,这是你给我的第一幅画”,在嗓子眼里绕了许久,终究没能说出来。

最后是一孔姓老爷买下了这幅画,只因那位与他同行的年轻书生赞了一句,他们便获得了五千两的银票,以及云州一处不小的宅院。足够他们再次安家,也足够白檀用最好的笔墨继续作画。

再后来。

白竹染上了酒瘾,白檀劝也不听,二人偶有争执,白竹一气之下跑去北境投身进了日渐壮大的秦氏军队,得到起义军首领的赏识,做了名小将领,四处征战。白檀则仍在云州,也结识了几位好友,其中就有那买下他画作的年轻书生宋铭,几人时有来往。

白檀偶尔想起这个叛逆的弟弟,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二人断了书信,绝了来往,最后是白檀先后悔的。

于是他拜别几位友人,带上攒的钱,启程去寻白竹。他走遍中原,见遍人间,再次与白竹相见,是在战场。

那时,两人已经分别了五年之久,白檀差点要认不得这个弟弟了。

白竹改了名字,变成了“酒竹”,长得更高、更结实,脸上、身上添了不少伤疤。而白檀,明明二十七八的年纪,却已生出白发,只是仍然温和平静,白竹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狼狈的重逢。

白檀把重伤坠马的白竹拖回租住的小院,用最好的药为他疗伤。白檀一直醒着,时不时看他一眼,数次张口似是有话要说,到底是没有开口。沉默相对半月有余,白竹必须离开了。他在喝完药后,踯躅着喊了一声“大哥”。

白檀对他总还是心软的,当即怔然淌下了泪。

白竹又说,我得走了。

他现在是一个将军,他得去打仗。

他说,这里不安全,你快回去。

“可怜无定河边骨……”

“先生死了。”白檀手中的碗滑落,砸在地面,发出刺耳的破碎响声。

“能回哪儿去?回不去了。”他怔怔道。

白竹愣住,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白檀留了下来。

他不再画山水,不再画花鸟,开始画人。他画瘦骨嶙峋的饥民,画鲜血淋漓的战士,画流血漂橹、尸山白骨。彼时的他因画得极美的山水画而在富商贵族之中很有名气,每新出一幅画作都卖得比先前更贵,他会用来救助灾民。多少人因看过一幅《侠客》出重金求他画肖像,他都严词拒绝了。这时的他,开始画人,内容却并非贵人们想看的,而是一片片的生灵涂炭。

自此,没人再买他的画。

但他仍要画。

他最后一幅画,是在疫病爆发时完成的。

仅仅一墙之隔,墙内歌舞升平珍馐万千,墙外却全是衣衫褴褛的灾民,冻死、饿死、病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白竹艰难地打赢一仗回来后,白檀已经病得无法说话了。但他看得懂白檀的意思,他让他快走,别被染上了疫病。

他们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说,最后一面也没来得及见。

白檀完成的最后一幅画,被一名富商不屑地丢进火中。宋铭没来得及,只抢下了一片角落。

唯剩半句“冻死骨”。

白竹整理白檀的遗物,按规矩本来应该全都烧了,但他不舍得,硬是要留下来。在那一堆不值钱的遗物里,他见到了那本诗集草稿,一张潦草写就的药方,和一幅未完的画。

那是他曾经用了要再送白竹的画。

秦氏打了八年,最终打赢了,坐上那帝位,改称虞国为“梁”。

白竹彻底变成了酒竹,他不再留下,辞去将军一职。那张药方救了苦于疫病的所有人,不出三月,果真不再多添染病者。世人感念酒竹大恩,一起准备了厚礼想送与他,他却大笑着,只取了一坛混酒一饮而尽,这之后,世间既无白檀,也再无酒竹。

太后当年与酒竹一起打过仗,也随酒竹在白檀院中用过晚饭,也会偶尔帮衬一下白檀的生活。白檀死时,她亦痛哭过。后来酒竹要走,特地与她告过别,当时两人都以为此生不会再见了。

太后长叹着说完最后一句,卫知寒搅着耳边垂下的长发,喃喃道:“所以他才会学医术,却荒废了剑术,还嗜酒如命。”

“白檀是他的兄长,也是最能懂他的人。”太后给二人杯中再添了花茶。“你师父时常内疚,没有多关心他,没有多陪他。”

卫知寒喝了花茶,咂摸半晌,舌尖隐约尝到了点甜味。

“太后,知寒也不知该送些什么,便亲手做了对头饰送给您。还有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还望您别嫌寒酸。”他把自己带来的木盒递过去。“谢谢您今日告诉我这些。”

太后打开看了一眼,十分喜欢,立刻便叫多香将那头饰为自己佩上:“本该是哀家送你见面礼,倒叫你费心了。”多香从袖子里掏出面小镜子递给她,她左右偏头看看,笑:“当真漂亮!”

卫知寒松了口气:“娘娘喜欢就好。”

太后抚着他手道:“住在这儿尽管安心,哀家只把你当做自家孩子。”

卫知寒略微感到意外,低头道谢:“知寒多谢太后今日招待,您的花茶很好喝,就是甜了些。”

太后挑眉轻笑:“喜欢便常来喝,沙沙忙得很,少霜又总不在家,你多来陪哀家坐坐。”

卫知寒便告退,回了自己殿中。

他病还未好全,裹着薄被靠在软榻上休息。不一会儿,有只青鸟飞过来,在窗棂边放置的布巾上蹭干净爪子,又抖掉身上尘灰,才飞到卫知寒手边,钻到他掌心里。

惹人怜的小东西。

卫知寒喝了口水,从它腿上取下纸条。

是李琅的留信。

他已按照师徒二人的吩咐召集了三百余名溪花阁弟子,钱来、孟阡和他分别带领去寻找盘丝教在各地的藏身处。另外还有部分人则跟着秦飞轩手下暗卫一道前往各地处理盘丝教做的傀偶。

傀偶此物难以处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傀偶这东西平常如常人一般活动,无人操控的话很难分辨,就如之前在浣溪遇见的百姓一般。但只要有人驱使,便会突然爆发出巨力,除非将它彻底毁坏,否则会一直进行攻击。

且要销毁傀偶只能用火烧,否则极有可能引起疫病。

卫知寒找侍女要来纸笔,简单作了吩咐后,写下“一切小心”,摸了摸青鸟,将它送飞。

“小知寒?”

他回头,见门外站着的人是秦少霜,展颜笑道:“郡主何时回的?我竟不知,有失远迎,还望君主见谅。”

“你可别这么跟我说话,怪怪的。”她大咧咧走进来往桌边一坐,给自己倒水:“刚回来,皇兄怕你吹风受累,让我自个儿来找你。”

她说完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朝外喊道:“嘶,怎么喝冷水?来人!给卫公子备热水!”

阿柚连忙进来取走冷水。卫知寒道:“阿柚年纪小,才入宫不久,郡主莫要凶她。”

秦少霜转头看了几眼:“阿柚……你从竭川捡回来的那个丫头?怪不得不熟规矩呢。不过她侍候过你,你使着习惯就好,但规矩还是要学的。”

“公子,郡主,热水。”阿柚很快端来热水,秦少霜给自己倒了一杯,要给卫知寒也倒一杯,他抬手拒了:“我不渴,您喝吧。”

“好吧。阿柚,你先下去给卫公子熬药,我刚瞧见太医署的人来送药了。”秦少霜吩咐道。

阿柚听话地抱起空药罐离开。

“郡主此次来找我,有何要事?”卫知寒拢紧身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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