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谎言织就的布衣,五光十色炫彩夺目,拥有着所设想的一切的富丽堂皇。
可当凉风吹飞,这具绚丽精致的谎言布衣,终究是虚幻,将这表面的彩光熄散磨灭。
只需浅显的思考,戴贺采话语间,前言不搭后语的漏洞,便浮现出来。
可这副画作又为证据。
是和的证据?
那便是戴贺采,**裸弑杀他人的证据。
他信服戴贺采杀人的事实,也确定所说的没有杀死生活管家的遗憾。
但那话语间所说的遭遇,却又存疑。
作为富家子弟,就算再不受宠,也不至于被抛弃。
更何况,从过往的记忆和潜意识中,可以判断戴贺采的学习能力很是突出,再加上出众的样貌。
以及,那话语间对家人爱意的渴求,不说在物质优越的家庭,便是一般的孩童,有着戴贺采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都会被珍惜爱护。
更何况,戴贺采自身也承认,他的意识不正常,也做出了曾经伤害过家人的行为。
所遭遇的这般冷漠,文远只能设想到,是戴贺采自身的原因。
在国外弑杀的结果,已经摆在了文远的面前。
足够的保释金和精神病证明,以及那不知真假的猥亵事件,都足以让戴贺采从中全身而退。
而光是从这点,文远便无法认同甚至于共情戴贺采。
亦如看待舞台上变脸川剧。
戴贺采也同样没有解释,在那泄愤过后应当接受的处罚。
只是,缓步先行着,回忆被带出,眼神怨怼的注视在着拐角墙面的最后画作。
米棕色的相框,所框架的是一张净白的纸张,纸张上的画作,又同戴贺采所有画作那繁杂有精细的画风截然不同。
简笔画中的寥寥。
在哪白纸上所框绘的,是在老式电灯泡下系固的套脖绳。
自毁自灭,下意识的皱眉,冲动的言语便脱口而出。
“你想自杀,戴贺采。”
斥责和疲倦,如同在贫苦环境中,在外兼职三份工作后,回家看到调皮反叛孩子,那般操劳的母亲。
也如过往经历的场景中,那布满血丝麻木下,梦中自裁的自己。
语言伴随着表情,在文远习惯性抚平紧皱的眉间时,才意识到如今身份和方才话语的不对调。
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的。
而顺势而为的,更是戴贺采怔愣下的痴巅兴奋。
不喜不笑,也不吭不响。
只是一味的盯着,将身体下的灵魂刺穿勾出,亦像是要将他拆解剁碎。
以至于,他能身临其境的体会到,那被虐杀的老白男人样的惊悚与慌乱。
“亲爱的,看来你快想起来了。”
不知名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还没等文远的思考。
戴贺采的话语便继续下来。
“从小到大,我都不能理解人的情绪和行为,比如人在流出所为眼泪的东西时,为什么随意的话语便会引起巨大的反应;也不理解人在张嘴,用名为笑的情绪,而产生不符合平常时的更加亢奋的行为,我不明白何为恐惧,也不理解何为厌恶。
但我能体会到愤怒和爱。
我不喜欢愤怒,愤怒是糟糕的情绪,每当我在遭遇愤怒时,哥哥的拳头和父亲长棍,都会击打在我身上,并伴随着尖锐变形的声调,质问着我的行为的不断。
尽管,我甚至都意识不到我做错了什么,但承认那些被教育的罪名,会让我少受很多皮肉之苦。
所以,我总是承认自己的过错,且在遇到类似问题时,会采用哥哥和父亲所说“更妥帖”的行为回复。
但根源性的迷茫只会持续放大,我仍是迷惑,仍会犯错,并且会在被“劝解”优化下更隐蔽的错误。
可我的学习天赋很高。
这也使得,每当我出现新的问题时,尽管我的哥哥和父亲都会更加严苛粗暴,却从未真正的放弃我。
他们只是觉得我的心理出现了分歧,仍会保有期望的教会。
直到,一个错误的诞生。
我并不想太过提及她,但我想,亲爱的文远,你应该知道了她的存在,我那可爱的又脆弱的妹妹。
很抱歉,我已经不太记得妹妹的名字。
或许是她早亡的时间太过久远。
可文远,你应该明白,在此之前,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同母亲样貌最接近的孩子,也是母亲最疼爱的孩子。
我的母亲,我那温柔的,魅力的,富有慈爱和善良,同时又迂腐古板的母亲。
带给我生命的源头,也是教会了爱意的圣洁之光。
我的母亲,我最敬爱又最亲近的血亲啊。
她对我是那样的好,又是那样温柔的爱护着我,甚至在我还不理解什么好,又什么是爱时,就全然的信任和依恋她。
在年幼时,她就常常在摇床看着我,用她那双平和到能包容万物的眼眸注视着我,轻声哼着那不知名的温柔歌谣,哄我入睡。
以至于,在步履蹒跚间,她的接触,她的搀扶总是那般的亲切。
她是多么爱我,又是多么耐心。
我很聪明,在普通婴孩的爬走时,我已经能模仿着大人的发音,回复着个别的话语。
可我不会哭,也不会闹。
我不能理解自己的需求。
屎尿落在纸尿裤中,也只会在保姆检查时发现。
在自由学步期间,本能驱使的探寻,所不经意间的擦伤,也只会在孩童娇嫩皮肤发炎红肿时得到救治。
当然,这些琐事,都会交由保姆和管家安排。
无法正常的休眠和进食,才是蹉跎我那温柔母亲的武器。
除了母亲,我并不会同任何人开口对话。
同理的面对他人的触碰,甚至是保姆的照料,我也会表现出异样的排斥。
这种情况在我思想开悟后,拥有自主思维前异常的明显。
甚至以心理,反馈到身体上躯体化的过敏呕吐。
一日三餐的饭食,片刻不离的睡眠陪伴。
都需由我的母亲来照料。
可是,孩童的自制力太过薄弱,偏我又生的太过敏感。
早晚不规律的睡眠,不知饥饱,同时也不知何时该用食的变更。
将我的母亲身形消磨的更加纤细。
那柔美的面庞,也带着些丑陋的青污。
年长我八岁的兄长,从小便排斥我,大概是我的诞生夺取了家中大半的宠爱。
可也幸亏是我的怪异和孤立。
除开母亲的耐心和关爱,新鲜感的离去父亲便不再过多关注这个难缠又阴郁的二子。
而管家和保姆也由开始的热心期待,逐渐转变为对于工作的责任。
只有我的母亲,自始至终的都陪伴在我的身旁,刻意着我生长的痕迹。
哪怕这份陪伴参杂着些许的言不由衷,些许的疲倦困扰。
可我的母亲却从未责备,我对她无法分割的限制和折磨。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哭泣,也不会崩溃。
他说过他是敏感的,所以在某些时刻,哪怕只是几分钟的远离,他都能察觉母亲的离开。
母亲自然也知道,她不能离开太远,将我惊醒后下一次的睡眠将会变得极为苦难,甚至于昼夜连反的颠倒,和严重到需要挂营养针的绝食。
所以,微小的抽泣时长会出现,可这同样也不能持续太久。
哪怕尚未抹去的泪红眼眶,母亲也仍需返还陪伴在我的身边。
日益的憔悴,引起了哥哥和父亲的担忧。
我已成长到能走能跑,能回答简单语句的年龄。
父亲和哥哥提议,将我和母亲分开。
我并不理解,分开意味着什么。
憔悴的母亲肉眼可见的疲倦,在一勺勺的将食物喂进我的嘴中时,看着安静注视着她的我,却仍是摇了摇头。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身体的本能驱使着我的行为。
被牵制的母亲,也只能在无数次的服从和配合中,耗尽了自己的神气。
而这期间,我越发能感觉到哥哥和父亲对我的冷漠,却也越发的依赖和粘稠,如寄生虫般吸吮着母亲身上的爱意。
可母亲,因为疲劳而昏迷晕倒在我面前时。
那是我平生首次感到了情绪的具象化。
我焦急,我恐惧,眼泪止不住的狂奔。
尖锐的指刮刀般的惊叫着,最终母亲被送入了医院。
而此事无疑惊动了家中成员。
我的哥哥从学校内去医院。
再回来时,是跟随着父亲一同。
哥哥生的高挑,气力也大。
所以打起我来时,很轻易的就将我揍得鼻青脸肿。
父亲,管家,保姆都站在一旁没有啃声。
可当时的我,不理解哥哥为什么打我,但母亲的昏迷仍让我的情绪失控,只是混着拳打不断哭泣。
幸好,哥哥是我的哥哥。
他并没有要我的性命。
只是至那之后,父亲安排着让我和母亲彻底隔离开来。
不理解但并不代表不知道。
冥冥之中的,我意识到母亲再也不能像往日样同我相处了。
眼泪再次涌入,可我并不想胡闹。
因为,我能感觉的到我爱着我的母亲,以如母亲对我的疼惜。
不想在经历这样突如其来的恐惧。
被保姆带到医务室,由着医生处理着伤口,以及皮肤上被他人触碰后,而泛起的红疹。
我不知道母亲要住院多久,独身的时间,我总是沉默,也在思考。
我是那么的忧虑,同样也是那么的迷茫。
我仍无法理解很多事情和情绪,我看不懂保姆单独照顾我时,为何动作会变得更加粗暴和随意。
也看不懂管家,见着我时常常叮嘱的开朗和需求。
更不知道,哥哥对我言语的刻薄,和在面对父亲时又突然变换的关怀。
还有父亲眼神下,对我的冷淡和漠视。
我大概意识到了,我的家人对我并不友好。
这却让我越发的越发的想念母亲,也越发的明白母亲对我的爱意。
可我很爱我的母亲,同时真的恐惧。
爱便是珍惜。
我不在希望,我的母亲这样疲倦憔悴。
于是我开始学习着。
自己睡觉,哪怕着需要连续几天困熬的入眠。
尝试着自己,按着时间点吃饭,哪怕着时常让我在饭后呕吐。
总之,我学会了独立。
而周围的人称之为成长。
或许是我的敏感,造就我迅猛的学习能力。
也或许是我那继承母亲的样貌,总是在家人中天然的获取优势。
更或许是,他们觉得自己的行为或言语,做以代领,是让我变为“正常”的工程。
毕竟,无论是保姆还是管家,亦或者我的父亲,在我面前都是这么说的。
要向“他们”学习,成为“他们”团体的一员…
那段逐渐符合正常孩童的行为,让我生活中遭遇到的漠视得到了缓解。
所有人都很开心,包括我从管家口中,听说着,从医院中转移理疗馆中调整身体的母亲。
这也让我更加尽力的学习和独立,除了生活的自主,父亲让管家给我安排的课程,都是迅捷而精确的完成。
尽管这期间我仍是不理解,所学习那些礼仪课,小提琴,钢琴,外语,数学,物理等等课程与我而言的意义,就如我至今不能理解,为何人的情绪会如此多变的源由。
可我的记忆实在太好,怪异的思维,只要是在客观和公式下,便能精准的由繁化简。
以至于,我能很完成这些课业,也能应对课业下的考核。
所以与日俱增,他人的关注又重回到了我的身上。
管家保姆其他佣人,甚至父亲的态度,再度进行了转变。
他们簇拥着我,说我是天才,是戴家未来的光辉。
但一人除外,我的亲生哥哥。
哥哥是血亲中扭曲的存在。
在我的记忆中的他大部分是冷漠鄙夷,甚至敌对着我的存在。
但这并不是完全,因为我的原因,母亲身体亏损需要住院疗养,哥哥是第一个指责殴打我的人。
可同样,我被家中甚至佣人都漠视时,本该轻蔑鄙夷我的哥哥,却又会在的孤身时,向我投来不忍和怜惜。
那份慈爱的目光,并不是纯然的,却和母亲看待我时极为相似的。
所以,我想哥哥也是爱着我的,可这份亲情的爱夹杂了太多个人和利益。
哥哥不喜欢我的原因,能罗列的实在太多。
家产,父母的关爱,他人的目光。
当然,我也曾怨恨过这样敌对的哥哥,思考着或许我作为兄长,应当会更加大度。
毕竟,在怨恨下,我仍是本能的会亲切,同我那不友好的血亲。
可在哪与众不同思考下的敏锐,越是出众耀眼,我与哥哥的关系便越发的割裂。
从视而不见,到见缝插针的嘲讽贬低。
我曾认为是我的哥哥心胸太过狭隘,无法理解更无法和解我与哥哥的僵硬。
直到,妹妹突兀的诞生,将我人生那仍是迷惑,却可以按照模板伪装,沉浸到幸福的人生彻底打破。
那是本不该出现,更不该存活的生物。
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我终于体会到了,我哥哥看我是的感受,不,应该是我终于知道,我的哥哥对我是多么的仁慈温柔了。”
说到此,低垂头颅佝偻着腰身,直瞬的黑色长发,柔搭在肩膀处,低嗤的笑声从那瀑黑传出。
恐怖片中定格着身形,直面怪物的角色,只由着惊惧漫布在全身。
由低缓平,当笑声戛然而止时,纤细的身形如拖动骨肉的破布,来到了那吊脖绳的白画前。
黝黑的眼瞳,夹在瀑墨的黑发和苍白的皮肤,着纯粹的黑白中渗出。
如母亲抚慰着自己的孩子,手指轻抚着画作。
既是回复文远,也是说给自己听。
“妹妹出生后的未来,他们都说我疯了,是精神病,迟早要杀了妹妹,也迟早要杀死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全部,全部都变了,所有人都厌弃我,害怕我,讨厌我,就连最爱我的母亲同样的也提防我。
我体会到了哥哥的经历,但我却未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哥哥,甚至都无法做到自己哥哥那般。
可是,可是,这是我的错吗,我只想获取曾经的宠爱,父亲的欣赏,哥哥的羡慕,母亲的爱怜,为什么只是一个婴儿的诞生,她甚至都没有做任何事情,就将这一切改变。
为什么要厌弃我,为什么要惧怕我,既然无法接受我的缺陷,为什么又要在最开始时那般义正言辞的光辉,给予我爱意,让我从混沌和麻木中清醒,又为何这么残忍的抛弃我斥责我。
这未免也太轻浮冷酷了,人总是这么多变,我从前不能理解他们的悲喜,现在经历过一遭,仍无法真正参透他们的多变,亦或者说从始至终都是如此,只有我是被抛弃愚弄的痴儿。
所以常常信以为真,所以常常撕心裂肺,所以我被厌弃,所以我被孤立,他们冷心冷肺多变无情,所以我的固执成了偏激,我的寻求成了病态,我成了神经病。
他们驯养着改造着,让我模仿着,如拔去毒牙的长蛇被豢养在温暖的手掌,却又因为长蛇的环绕和冰冷,养了另的宠物,将我遗弃又想让我驯服。”
话语戛然而止。
文远知道戴贺采仍有话语未明。
只是,眼前俊丽的“少女”却似乎在闲逛公园后,对自然的消化与吸附。
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画作良久。
才兀自说了这一句话:“我从未想过真正的伤害我的家人,只是想获得爱,回到曾经的幸福中,我仍是爱着你们的,哪怕你们从未真正的爱过我,也从未真正的“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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