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你你……私底下叫师尊名字就算了，怎么还当着面叫呢？”
梁淞摸不清两人之间诡异的氛围，更想不通姜黄分明是来救人的，为何见了面倒像是来索命的。
换作往常，安若素必定是要和姜黄好好理论一番，但此时他刚和池归同渡生死劫，看救命恩人姜黄不像以往那么讨厌，心中反倒升起了一丝感激。
于是安若素抬手示意梁淞别再说了，态度诚恳向姜黄道谢：“顶了你的位置是我不对，多谢你不计前嫌来搭救。”
姜黄是来兴师问罪的，猝不及防碰了满手软棉花，硬是被安若素诡异的和善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嫌恶地拍拍手背，怀疑是不是自己来晚了，安若素其实早就被金炬夺舍了。
“不过，姜黄你手上这袋栗子倒是瞧着眼熟。”安若素悠悠取出另半袋栗子，好整以暇挑出一颗往姜黄眼前晃了晃。
何止是眼熟，袋子上的包装要是凑一块都能拼成一整份，安若素这只白毛孔雀就快把“猜猜谁送的”五个字写脸上了。
姜黄：“……”
行，这份惹人不爽的气质是独一份，眼前的安若素是原装的没错，看来金炬遗憾失手了。
“怎么打着打着吃上板栗了？”
池归这个挑起板栗之战的罪魁祸首浑然不觉冲进二人中间：“金炬爆东西了，你们快过来看看。”
几人跟过去一看，只见金炬奄奄一息躺在安若素金身脚下，异化后的手已溃烂的不成样子，满地凌乱的羽毛中静静躺着一枚漆黑键帽。
“这东西能碰吗？”池归谨慎地问安若素。
安若素用权限扫了一遍键帽上的数据，确定无害后才一挑剑花把键帽从地上捡起来。
“能量散尽，恐怕得把它装回键盘上才能发挥作用了。”
检视完键帽，安若素本想把它收进乾坤袋，无意瞥见池归期待的目光，他想了想又把那枚键帽擦干净递到了池归手心。
“拿着吧，没有你用子弹拖延时间，我撑不到救援。如今你已获得主机认可，光是我一个人占据所有bug组件也不像话。”
池归默默收好键帽。等找到完整的键盘，世界bug就算找齐了，只是那时安若素肯不肯交出所有组件让他维修呢？
姜黄站在一旁注视着键帽不知在想什么，池归一把勾过他的肩：“对了师弟，你是怎么找到击败金炬的方法的？”
“梅九告诉我的，他说这个方法需要一个能镇住秘宝的人作阵眼，我试了试，碰巧成功了。”
考虑到姜黄本身的特殊性，池归接受了他的解释。
“真是好险，多亏有你。”
池归松懈下来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挂在姜黄背上，视线越过姜黄红透了的耳垂，池归继续问安若素：“安若素，金炬怎么处理？”
“带回赤心宗吧，趁妖族还没操控它自爆，检查一下它身上能挖出什么线索。”
从安若素的角度，他能清晰看到姜黄无处安放的慌乱眼神以及拼命压抑的嘴角。
还是太年轻了，一点撩拨就能自乱阵脚。暂且让他喝到点汤又如何？反正最终吃肉的人一定会是他安若素。
安若素心中冷笑，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姜黄这个毛头小子。
一旁目睹了全程的梁淞则觉得自己脑子都烧成浆糊了。姜黄年纪小，他不尊师重道也就算了，怎么连池归也开始对师尊直呼其名了？
难道是什么新潮流？梁淞想象了一下自己直呼师尊大名的场面，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她摇摇头，赶紧忘记了这段大逆不道的猜想。
妥善绑好金炬，安若素回收了那个被策反的分身，开始安排善后工作。
“重建净尘寺可获五个贡献点，名额三十人。愿意帮忙的，就请留下吧。”一听有贡献点可拿，众弟子顿时欢呼雀跃，争先恐后报名重建任务。
走出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净尘寺，安若素看池归欲言又止望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
“方丈他……还能复活吗？”自从得知金炬进寺前杀了方丈后，池归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你应该知道他是我的独立分身吧，如今他已经回归本体，就算我再捏一个新分身出来，也不一定是当初那个人了。”安若素轻轻摇头。
池归失落地低下了头：“那小流儿和净尘寺的其他和尚……”
安若素思索片刻，有了主意：“要是想让他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池归眼睛再次重燃希望。
安若素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木头疙瘩，正是池归半个月前照着安若素模样刻的半成品分身。
“难不成你要用这个复活方丈？”池归大窘，之前雕木头的时候他正和安若素闹脾气，雕出了个贼眉鼠眼的方脸秃驴。
安若素满意地摸了摸木雕：“正是，当初你雕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东西跟方丈长得像，一时兴起，牵了点当初造方丈的灵力进去，没想到今天恰巧起作用了。”
……哪里像了？二者之间恐怕只有光头这个共同点吧？池归后悔自己当初没雕个英明神武的强壮老头。
“方丈啊方丈，我对不起你。”
池归默默想着，另一边安若素干脆利索地造了个新分身出来。
木雕咚一声落地，变作个猥琐小老头。起初池归瞧着五官还觉得不像，等到那小老头收敛猥琐气质，和善地朝他鞠了一躬，他才确信是方丈本人没错。
果然，人最重要的是内在。不愧是多年修行的方丈，连贼眉鼠眼的皮囊都能撑得端庄持重。
“多谢，我放心不下我那些徒弟，二位……”方丈向安若素投来询问的目光。
“去吧，等净尘寺建好继续替我守着主机，我们先回赤心宗了。”
告别方丈，二人与赤心宗大部队汇合，乘飞舟离开了风云诡谲的皇城。
飞舟上，姜黄问池归后续有什么打算。
“嗯……首先去魔窟找键盘，然后问问安若素想毁灭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池归没隐瞒想法，一口气全告诉了姜黄。
得知诸多秘辛后姜黄并无太多反应，他只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远处飞舟另一侧，安若素被几个长老围在中间嘘寒问暖。被贺长老按着强行擦了药膏后，他懒洋洋靠着飞舟栏杆往下看。
晴空高百尺，众生如粟米，这个世界依旧如此美好，侥幸捡回一条命并不会改变他的最终目的。
回到赤心宗，安若素迎面撞上一个脸色煞白的弟子。
“宗……宗主！王善……不，梅九他逃出来了！”
安若素眉头一皱：“逃哪去了？”
“就在功勋殿！他还在大肆宣扬一些您的坏话！”那弟子说着小心翼翼偷瞄了池归一眼，“那些话还和……师兄有关。”
闻言在场几人均变了脸色，顾不得休整就往功勋殿赶去。
梅九站在功勋殿柜台之上，喉部装了扩音法器，相隔很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赤心宗的各位，想必之前就听过宗主安若素与他徒弟池归的种种传闻吧。”
“这两人私交甚密，长期住同一个屋子，日日夜夜形影不离。非但如此，我们冰清玉洁的宗主安若素，还抛下了我们整个宗门，花了整整一个月去和他的小情儿徒弟皇城幽会！”
此话一出，台下立马有弟子反驳：“胡说！这一个月我明明见过宗主！”
梅九冷笑：“这位同门，你好好回忆回忆，你见过的‘宗主’究竟是安若素本人，还是他抛下责任留下的分身？”
赤心宗普通弟子均不知道安若素留分身的事，被梅九极具煽动力的话语一提醒，立马想起了往日诸多不对劲。
迟疑不定之间，对梅九的话信了一半。
梅九见目的达成，继续煽风点火：“在场的各位都是天之骄子，哪一个不是冲着安若素这个名字进的赤心宗？我们进赤心宗是来修炼的，不是给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牛做马的！”
台下渐渐有了附和梅九的声音，他们窃窃私语，讨论起安若素当年谢绝各大宗门的美女是否是因为好男风。
梅九洋洋自得，正要说下去，却被一把剑抵住了咽喉。
冰霜震裂了梅九的扩音法器，安若素的声音带着杀气：“光忙着对付金炬，倒是把你忘了。”
梅九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已在安若素一念之间，他放肆地大笑：“你打赢金炬了？真好！你们一个也逃不掉！我偏要毁了你们！”
“说点煽动人心的话就能毁了我？梅九，你真够天真的。”安若素按捺住一剑砍断梅九喉咙的冲动，一字一顿诘问，“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当然知道坏了名声不是什么要紧事，但是你不一样，安若素。”梅九咯咯笑着，牙齿被冻得发颤依旧口无遮拦。
“你存储能量靠的是人们对你的信仰，一旦他们对你失望，你这么多年来存的所有能量都将作废。”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安若素周身怒意几乎化作实质。
“杀吧，你杀得了我，难道还杀得了世人对你的猜疑？”梅九眼中毫无畏惧，全是恶意与小人得志。
坏事传千里。台下舆论发酵后立马有弟子质问：“宗主，梅长老说的是不是真的？”
“您和池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池师兄进步那么快，您是否占用宗门资源给他开了后门？”
……
嘈嘈切切的声音此起彼伏，吵得安若素头晕脑胀。他的理智和感性将他整个人分成了两半，感性冲动地想要告诉所有人他确实喜欢池归，理性又死死压住感性，从利弊方面告诉他现在和池归撇清关系、保住主机能量才是上策。
混乱中一道声音掷地有声盖过了所有吵闹。
“别吵了，听我说。”
那道声音的主人正是姜黄，这些日子他识破金炬与梅九的勾当，帮宗门上下解决了不少问题，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弟子们一看是他，纷纷止住了话。
“梅九死前神志不清乱说话，你们也跟着乱传吗？”姜黄不带感情的眼神震住了几个想闹事的弟子。
“可是姜师兄……宗主他确实去了皇城啊，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宗主的清白呢？”去净尘寺帮忙的队伍中有人小声问道。
姜黄眼睛不眨：“证据？我确实有证据。”
在场众人皆竖起了耳朵，就连站在旁边的池归、柜台上的梅九和安若素也齐齐看向了姜黄。
“证据就是我和池归已结成道侣，我们感情良好，没有第三者插足的风险。诸位若是不信，我师兄乾坤袋里有我送他的专属令牌。”
说完，姜黄撇下被他话语震惊的众人，定定看向池归：“我说的是真的，对吧师兄？”
池归心脏怦怦直跳，脑海中他听见姜黄对他传音：“抱歉，师兄，情况紧急，我只想得到这招。”
众目睽睽之下，池归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说不出是惊的还是羞的。他必须承认姜黄这个办法确实简洁管用，闷闷回应：“对。”
光是这一个字也足够让所有赤心宗弟子热血沸腾了，他们很快挣脱了对安若素的猜疑，转而恍然大悟原来平日看到两位师兄关系好竟是好到了这种地步。
在场最不高兴的要数柜台上的二人了，梅九气自己临死前最后一搏成了笑话，安若素则像吞了整根苦瓜，心里堵得发涨。
他望着在众人祝贺下面红耳赤的姜、池二人，想起自己永远见不得光的情感，永远得不到回应的试探……嫉妒几近贯穿心脏。
他也想堂堂正正去追求去表露，可他不能，他能做的最多只是用他的方式从谎言里剖白一点点真心。
到头来他得到的只是半箱发挥不出作用的能量，甚至连这点能量都是情敌大发慈悲施舍给他的。
早该知道的。安若素默想。
从因果中捡回一条命并不是一件好事，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修仙世界，未来就必定会走到池归对面。
未来到底有多远？现在为什么不能是未来？难道他安若素也要挂上假笑和那些白痴弟子一样祝福池归和姜黄百年好合吗！
搭在梅九喉咙上的剑刃只微微一发力，就为藏在王善躯壳中的梅九带来了解脱。
血腥味让在场所有喜笑颜开的弟子瞬间安静，场面死一样的肃静。
安若素任由仇敌鲜血染红胸前衣襟，淌血的剑锋缓缓抬起，剑尖直指人群中姜、池二人。
“众弟子听令，姜黄、池归二人目无尊长，犯忤逆之罪。即日起逐出师门，今生今世永不得踏进赤心宗半步。”
说完，安若素无视众人惊慌的目光提起那把染血的冰剑，竟是要亲自押送二人走出赤心宗大门。
他周身萦绕着化不开的严冰，眼神陌生得像池归第一天遇见他的那样。
池归猜到二人必定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他深深望了安若素一眼，领着姜黄沉默地往大门方向走。
行至门前石阶，池归仰头望天，依稀记得多年前拜入赤心宗也是这么一个大晴天，那时姜黄还小，木知南也没有背负名为“故乡”的封印。
“师尊，当初我、姜黄跟随木师兄入门，我们问他：‘修仙者明明可用灵力解决一切问题，为何要亲自用扫帚扫去台阶上的落叶’，木师兄说，让我们问你。”
“现在您能告诉我问题的答案吗？”
二人视线相接，池归那双始终澄澈的眼睛明晃晃告诉安若素一个事实：此刻在他眼中，安若素不再是什么系统和ST，只是他的师尊。
安若素心头一酸：“只是为了给弟子们一条获取贡献点的路子，没什么特殊含义。”
池归笑了，像得知了困扰他许久的世纪难题答案。
他潇洒地迈过门槛，头也不回同安若素挥手告别：“那就再见了，我的好师尊。下次见面会是现实世界？还是魔窟？”
望着池归渐行渐远的背影，安若素终究没忍住叫住他：“等一等。”
池归的脚步顿住了。
安若素深呼一口气，声音苦涩发颤：
“百分之百，不是谎言。”
是隔了72章的超长callback，我都佩服我记性真好……
安线结束，一个安若素单人番外后正式进姜黄线（附带一点小蛇线但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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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问心有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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