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哥，你怎么又走神了？”
一只手在沈怜城眼前晃了晃，男生清秀的面孔在沈怜城面前豁然放大，正滴溜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再不还魂，电脑都被你按坏了。”
沈怜城蓦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一支烟几乎已烧到了手。
“没什么。”
室友有些疑惑，“这几天你怎么回事？魂不守舍的，难不成跟老大一样，和对象闹别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怜城胸口一刺，就看到上铺一枕头砸过来，正中室友后脑勺。
只听对方骂道：“方原你给我滚一边去，你安慰小城也不能围魏救赵吧？”
方原回抛枕头，两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
因着临近毕业，沈怜城回学校收拾行李，归青在剧组拍戏没空理他，他干脆留在寝室住了几日。
“我早就想问了，你怎么抽起烟来？这大学四年都没见你抽过。”方原看着他吞云吐雾的熟练动作，好奇地说，“看起来也不像新学的。”
“毕业了，压力大。”沈怜城将烧糊的烟蒂放在烟灰缸里重重一碾，最近抽烟抽得厉害，令他原本清朗的嗓音有些沙哑。
方原一百万个不相信：“你这大少爷，还会为前途发愁不成？哥几个为了找工作可是跑断了腿。”
他叹了口气，有些愁眉苦脸。
“年少不知大学好，一如社会深似海啊。”
沈怜城拍拍室友的肩膀，豪气十足地说：“来沈家，哥罩你。”
“好嘞，就等你说这句话呢。”方原顿时喜笑颜开，和沈怜城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从现在起我就叫你沈总了。”
“沈总，求带飞。”上铺也探出头说。
沈怜城大手一挥，大有菩萨向人间洒满杨枝甘露的气势。
“都飞，都飞。”
沈怜城并不经常在寝室，东西也极少，送人的送人打包的打包，拿了毕业证，只等着拍合照和最后的毕业典礼。
他毕业得悄无声息，朋友们也都忘了，只有宋子安还特地打电话给他。
“哥哥，恭喜你毕业。”宋子安含着笑意的低醇声音在电话那端传来，温温柔柔，犹如春日阳光，让沈怜城也不自觉放柔了眉眼，“可惜不能亲自去看你的毕业典礼。”
“流程罢了，没什么好看的。”沈怜城满不在乎地说。
他在学校的时间不多，不是在外面喝酒就是做些生意，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更是全扑在归青身上，对校园生活的印象只有浅淡的一点。
他饶有兴致地反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哥哥带你出去浪。”
“……学业忙，还有许多演出，等我有时间一定回去找你。”
宋子安高中毕业便远渡重洋，进修音乐，年纪轻轻便已是声斐国际的小提琴青年演奏家，每天除了练琴就是比赛演出，说起来，沈怜城已经有几年没见过他了。
沈怜城就故意逗他玩：“我们小安现在可是大名人，不想宋清辉那女人也就算了，连我这个哥都不惦记。”
宋子安忙不迭否认。
“怎么会呢？我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忘了哥哥。”
莫名的，他的声音有些飘渺：“其实我真的很想你。”
沈怜城不疑有他：“那今年赶紧回来过年，不然大家总要挂念。”
“好。”宋子安应了，突然迟疑着问：
“哥，你……和男朋友怎么样？他对你好吗？”
沈怜城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连呼吸都错了拍。
他背靠着窗台，歪头夹着手机，从兜里摸出只万宝路叼在嘴里，这才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两个挺好的。”
不知为何宋子安那边也有些异样，半响才闷闷地说：“那就好。”
两人各怀心事，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过了半晌，宋子安才接着说：“对了，我在这边收集了很多古早胶片，回国时打包给你带去，我还学会了骑摩托车，你不是一直想骑行旅游吗？到时我们一起去。”
声音已经恢复了最初的轻柔。
沈怜城不忍拒绝他的好意，笑着说：“还是我老弟对我最好。”
又仔细问了宋子安的生活和学业，这才和他道别。
挂断电话，沈怜城又下意识地点进归青的聊天界面，这动作已经成了肌肉记忆，每天都要重复上许多回。
他上滑着聊天记录，只见对话框一条一条，都是他在自言自语。
“蕴川，你还在生气吗？今天回不回家吃饭？”
“拍戏累不累？要不要我去接你？”
“今天在电视上看见你啦，我朋友还夸你长得好看呢。”
就算归青没有回复，他仍锲而不舍，直至最后一条上写着：
“蕴川，我的毕业典礼你会不会来？”
时间已是两天前。
沈怜城抿抿唇，关上手机。
他猛地吸了口烟，烟雾缭绕，扭动出奇诡的形状，与他明艳鲜活的面容纠缠在一起，又逸散在空气中，幻化成一片难以言说的寥落。
他虽不在意毕业，可归青到底是与众不同的。
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他都想与他一起见证。
可不论是他的道歉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终究没有任何回应。
他只能等。就像每一个独处的夜晚一样，长夜漫漫，他被截住喉舌，唯有茕茕孑立，渴盼天明。
这一等，就等到了典礼当天。
“茄子！”
随着摄影师按下快门，四年的校园生活，伴随着学子们的青春，一起被定格在照片里。
“这就毕业了，怎么着都觉得不真实。”方原感叹着说。
“是啊。”
沈怜城笑容一如寻常，懒散而痞气。他与系里的同学们合影留念。可心情一直郁郁不乐，没人看见的时候，笑脸便很快便消散下去。
归青没有来。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有什么期待的。
“城哥你看，那不是文学院的系花吗？”
方原突然杵杵站在边上走神的沈怜城，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怜城抬头，只见一个十分动人的白裙姑娘姗姗而来，气质文静秀美，穿越人群时，像走过一排胡杨树，收获了整齐的注目礼。
再漂亮的姑娘沈怜城也兴趣缺缺，囫囵吞枣般扫了一眼就转过头。
“不认识。”
“啧啧，牛嚼牡丹，不解风情。”室友们咬着耳朵，带着玩味的眼神盯着沈怜城。
沈怜城一脸莫名其妙。
“看我干嘛？”
他还未搞明白损友们的小动作，就听女孩礼貌地发问，“请问沈怜城同学在吗？”
沈怜城只得在众多或暧昧或猜测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走过去。
“有什么事？”
“你还记得我吗？”女孩脸色微红，低着头说，“大一时我们在一个社团，大二还一起参加过活动。”
“……是吗？”
沈怜城早就不记得了。
“毕业想去哪里工作？”女孩见他神色尴尬，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还没想好。”
归青去哪他就去哪。
女孩笑了笑。“这样啊。”
二十来岁的姑娘，轻盈的像是天边的云。她轻轻地开口：“其实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快毕业了，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女孩突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啊？”
沈怜城猝不及防，一下子呆住。
他有些无措地抓抓头发，“这……太突然了吧？”
女孩摇摇头，眼神却是黯然的。
“不突然的。我暗示过你很久了，连你室友都知道，只是你没发现。”
她脸上反而露出释然而羞涩的笑容，“我知道我们不可能的，只是想听到个结果而已。”
沈怜城悄悄松了口气。
他看着八面玲珑，其实并不会应付这种事。
女孩敏感地察觉了他的情绪变化，问：“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沈怜城毫不犹豫地说：“有，我非常喜欢他。”
女孩虽然失望，但还是不死心追问：“她也喜欢你吗？”
喜欢吗？
沈怜城脑海中浮现出归青的脸，淡漠，骄傲，带着冷冷的疏离和寡情，如同曲径通幽的迷雾丛林，自己一旦踏入，便不可自拔。
他在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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