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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番外:吕绰的回忆

夜深了,睿思殿的烛火还亮着。吕绰推开案上的奏折,指尖捏着枚磨损的玉扳指——那是他三岁生辰时,母妃林婕妤亲手为他戴上的。

殿外的风卷着雨丝掠过窗棂,像极了冷宫的铁窗在呜咽。他总在这样的夜里想起那座被高墙围着的院落,青砖缝里长着半人高的野草,母妃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宫装,坐在石阶上教他背《论语》。“阿绰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挥不去的疲惫,却总在他走神时,用温热的手摸摸他的头。

那年他刚记事,宫里的人都绕着他们母子走。有次他追着只白蝴蝶跑到御花园,撞见父皇正把老七吕绎架在肩头,张才人在旁边笑着递果子。父皇看见他,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眉头拧成个疙瘩:“谁让你来的?回你母亲那里去。”

他攥着衣角往后退,听见张才人柔声说:“陛下,阿绰还小呢。”父皇却没看她,只盯着他的背影:“养不教,父之过。林氏教出的儿子,少在朕跟前碍眼。”

后来母妃被打入冷宫,他被过继给无子的贤妃。贤妃待他不算坏,却总隔着层,夜里给他盖被子时,手指碰到他的肩会轻轻一颤。他知道,宫里的人都记得,他是那个“构陷妃嫔、勾结外官”的罪妇之子。

七岁那年,他在角门撞见冷宫的太监送饭。铁盘里的糙米饭上飘着几根咸菜,母妃隔着栏杆伸出手,指甲缝里全是泥:“阿绰,让母妃再看看你。”他刚要跑过去,就被贤妃宫里的嬷嬷死死拉住:“殿下忘了陛下的话?那是罪人,不能认!”

他看着母妃的手无力地垂下去,栏杆的影子在她脸上划出道道沟壑。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半年后,冷宫传来消息,林婕妤“病逝”了。父皇只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就带着老七去了金明池。

御座的扶手冰凉,吕绰摸着上面的龙纹雕刻,指尖划过龙鳞的棱角。案上摆着两份宗卷,一份写着“彭城郡王吕绎”,一份是他自己的“霍国公吕绰”。墨迹都褪了色,却还能看清册封的日期——老七封郡王那年,比他小八岁,比他封郡王早了整整五年。

他想起十五岁那年,父皇在紫宸殿给老七授王印。老七穿着锦缎王袍,怯生生地抓着父皇的袖子,父皇却笑得眼角堆起褶子:“阿绎别怕,将来这天下,都是你的。”满朝文武的目光都落在老七身上,没人看站在角落的他。那天他刚被封为霍国公,府邸在城南的陋巷里,墙皮都脱了,比老七的郡王府差了不知多少。

更让他憋气的是老七的同母妹妹吕宜静。那丫头两岁就得了宝安公主的封号,出嫁时改封郢国公主,父皇赏了座占地广大、美轮美奂的府邸,琉璃瓦盖的楼阁,玉雕的栏杆,连她宫里的宫女,月钱都比他的伴读多。有次他路过郢国公主府,听见里面传来丝竹声,隔着墙都能闻见龙涎香的味道,而他的国公府里,连点像样的熏香都没有。

“陛下,该歇息了。”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吕绰没动,只盯着窗外的宫墙。那墙太高,把他困了三十多年,从霍国公到安化郡王,再到康王,每一步都走得比老七弟。老七做太子时,他还在封地查田赋;老七登基时,他连参与朝政的资格都没有。父皇弥留之际,攥着老七的手说“守好祖宗基业”,看都没看跪在床边的他。

“守好?”他低声嗤笑,指节捏得发白,“把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当筹码,把花石纲堆成山,把主战的大臣一个个贬走、把搜刮上来的民脂民膏拱手送给虏人——这就是他教给老七的‘守业’?”

案上的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出他眼底的红。这几年他打着“迎回渊圣、太后”的旗号,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迎回来又如何?老七在五国城冻了这些年,早成了个废物,回来也坐不稳这龙椅。

“昏君。”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殿角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父子俩都是昏君。”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吕绰站起身,走到殿外,望着皇城深处的宫墙。那墙曾困住他的少年,困住他的不甘,如今却成了他的屏障。

三更的梆子敲过,吕绰还坐在睿思殿的楠木椅上。案头的龙涎香燃尽了最后一寸,余烟袅袅,恍惚间竟飘来一丝甜腻的香气——像极了张贵妃宫里常用的梨花香露。

他又想起那个午后了。

那时他刚被过继给贤妃不久,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不合身的锦袍,被宫人领着去给张贵妃请安。远远就听见福宁殿后的小花园里传来笑声,银铃似的,是四妹吕宜静的声音。

他扒着月亮门的门框往里望,心一下子揪紧了。

父皇正推着一架雕花秋千,秋千上坐着的正是老七吕绎,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笑得咯咯响,衣袍上的银线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张贵妃站在旁边,手里拿着颗蜜饯,等秋千荡到跟前就往老七嘴里送,眼角的笑意比春日的阳光还暖。宝安公主更小,才刚会跑,绕着秋千疯跑,时不时扑到父皇腿边,抢过蜜饯就往自己嘴里塞,父皇也不恼,弯腰掐掐她的脸蛋,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温柔:“小馋猫,跟你娘一个样。”

他看得呆了,脚底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咚”地撞在门框上。

笑声戛然而止。

父皇转过头,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冰霜似的冷:“谁让你来的?”

他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贤妃宫里的女官忙上前打圆场:“回陛下,是奴带霍国公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张贵妃倒是笑着打了圆场:“陛下别怪孩子,阿绰许是闻着我院里的花香了。”说着就要让宫女搬个杌子,却被父皇抬手拦住。

“不必了。”父皇的目光扫过他,像刀子刮过似的,“贤妃没教过你规矩?长辈说话,哪有晚辈窥看的道理?”他顿了顿,声音更冷,“带他回去,让他好生读书。”

他被嬷嬷半拖半拽地拉走时,身后又响起了笑声。老七的秋千荡得更高了,父皇的手稳稳地推着,张贵妃正弯腰给宝安公主系散开的鞋带。那团暖融融的光晕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唯独没有他的位置。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架秋千,他只在画册上见过,是西域进贡的紫檀木做的,上面镶着宝石。贤妃宫里的秋千是旧的,木头都裂了缝,他每次想荡高些,都会被嬷嬷劝住:“殿下仔细些,别让陛下知道了烦心。”

窗纸泛白时,吕绰终于动了动。他抬手按了按发紧的额角,指尖触到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十岁那年留下的,和宝安公主争执时被推倒在石阶上磕的。

那日是端午,宫里按例在金明池摆宴。他跟着贤妃坐在末席,看着宝安公主穿着蜀锦做的新裙,被父皇抱在膝头,手里把玩着颗鸽卵大的珍珠。那珍珠他认得,是去年交趾国进贡的贡品,父皇转头就赏了宝安公主。

宴席散后,他在回廊里撞见吕宜静。她正把吃剩的粽子往鱼池里扔,水花溅湿了他的袍角。

“你弄脏了我的新袍子!”他忍不住呵斥,那是贤妃好不容易求来的料子,他只敢在节庆时穿。

吕宜静却叉着腰,下巴抬得老高:“弄脏了又怎样?这是我爹爹的宫,我想扔就扔!”她说着,竟伸手去扯他的袖子,“你这个没人要的,凭什么穿这么好的料子?”

他被骂得心头火起,推了她一把。谁知吕宜静顺势就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大哭,眼泪还没掉下来,父皇已经闻声走来。

“怎么回事?”父皇的声音带着怒意。

吕宜静扑进父皇怀里,指着他哭诉:“大兄打我!他说我是小馋猫,还说……还说我娘是狐狸精!”

他急得脸都红了,忙辩解:“我没有!是她先骂我,先动手扯我袍子的!”

可父皇连听都没听。

“啪”的一声,他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力道大得让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廊柱上,额角顿时渗出血来。

“孽障!”父皇指着他的鼻子,唾沫星子喷在他脸上,“朕看你是没学好!贤妃就是这么教你的?对妹妹动手,还敢顶嘴!”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父皇小心翼翼地给宝安擦眼泪,听着张贵妃柔声劝“陛下息怒,小孩子打闹罢了”,忽然觉得额角的伤口一点都不疼了,心里却像被无数根针在扎。

吕宜静偷偷从父皇怀里探出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死死咬着嘴唇,没敢再哭,也没敢再辩解。血顺着脸颊流进嘴里,咸腥的味道,比金明池的莲子还苦。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案上的两份地契上。一份是郢国公主府的图纸,亭台楼阁,水榭回廊,连花园里的假山都标注着“太湖石”;另一份是他早年的霍国公府,不过三进院落,连口像样的池塘都没有。

吕绰的手指在图纸上摩挲,指腹碾过“郢国公主府”那几个烫金大字,忽然想起吕宜静出嫁那日。

送亲的队伍从朱雀大街排到了城门口,嫁妆装了整整八十抬,最惹眼的是一座玉雕的屏风,上面刻着“百子千孙”图,据说光打磨就用了三年。父皇亲自送她上轿,还笑着说:“我的静儿,要做天底下最风光的公主。”

而他的霍国公府,是在他十五岁那年赐下的。

他带着侍从去看时,心凉了半截。院墙的砖缝里长着草,正厅的梁木有些歪斜,后院的井里甚至能看见漂浮的枯枝。管事内监赔着笑解释:“国公放心,小臣这就让人修缮。”可他知道,这不过是场面话——父皇的心思,从来不在他身上。

那时老七吕绎已经是彭城郡王了,府邸在金水桥畔,琉璃瓦在阳光下能晃花人的眼。他路过时,总能看见老七在府里的演武场上射箭,身边围着一群世家子弟,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凭什么?

老七不过比他小八岁,论读书,他过目不忘;论骑射,他能百步穿杨;论处理庶务,他十三岁就帮着贤妃打理府中事宜,井井有条。可父皇眼里从来只有老七,连带着对四妹也有求必应、百般娇惯。

老七封王那年,他去恭贺。老七穿着郡王的蟒袍,怯生生地躲在张贵妃身后,父皇却拍着他的背,对满朝文武说:“朕的阿绎,有仁君之相。”

他站在人群里,看着老七胸前的王印,忽然觉得那金镶玉的印玺,像块烙铁,烫得他眼睛生疼。

他明明是长子,却活得像个外人。母亲的罪,像道无形的枷锁,锁了他一辈子。

殿外传来扫地的声音,吕绰抬头望向窗外,天已大亮。他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前,镜中的人两鬓已生华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三十年的隐忍。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隐忍之下,藏着多少不甘。

他想起父皇驾崩前的那个夜晚。

他跪在御床前,听着父皇气若游丝地交代后事。老七已经被立为太子,父皇握着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阿绰……你是兄长……要辅佐好你弟弟……”

他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儿臣遵旨。”

可心里的恨意,却像野草一样疯长。

辅佐?凭什么?

老七除了会吟诗作赋,懂什么治国?他登基不过两年,就把好好的江山折腾得千疮百孔,金军兵临城下时,只会哭着喊着要议和。

若当年父皇传位给他,怎会有靖康之耻?怎会让宗庙倾覆、中原沦陷、百姓流离?

“昏君……”他对着镜子,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嘴唇颤抖着,“父子俩都是昏君!”

案上的奏折里,“迎回渊圣、太后”的字眼刺得他眼睛生疼。

迎回?迎回来让他再当一次皇帝吗?

他冷笑一声,将奏折扔在地上。

这江山,本就该是他的。

从他被父皇冷落在秋千旁的那个午后起,从他额角磕出血却只换来责骂的那个端午起,从他看着老七的王印闪闪发光的那个瞬间起,就该是他的。

老七就该在五国城待着,在那苦寒之地,好好反省自己的昏庸。

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江南春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阳光落在他身上,却暖不透那颗早已被怨恨浸透的心。

这龙椅,他坐定了。谁也别想抢走,包括那个远在北国的七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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