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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Chapter 11

夏季的雨,说下就下。

早晨六点半,巷子还没醒透,雨已经贴着芭蕉叶滑了整夜,天光灰蒙,像有人拿湿布擦过窗。

雨从屋檐滴进摊子前的水盆里,落得很轻,一声一声,像早起的人还没张嘴先咳了两声。

林杨一早起床,把锅灶遮上塑料布,又去楼下翻出一块灰蓝色帆布,把摊子上头临时支起一个拱形棚。他动手很快,不急不缓,一边系绳一边盯着雨脚,像对这场雨早就心里有数。

梁书悦醒得比他晚一点。醒的时候,屋里还有昨天没晾干的衣服味道,潮软、温温的,夹着一点米饭剩下的香。她拉开窗帘,整个巷子像裹在一层玻璃纸里,街边绿意浮起,比晴天更湿润也更静。人没急着出门,梁书悦在屋里慢慢刷牙、洗脸,水龙头的水滴落在瓷盆上,像雨中唱和的一段小调。

林杨敲门:“今天不忙,想吃点别的我可以做。”

她打开门时,穿了件松垮的浅色衬衫,头发还带着洗后未干的弧度。

“有豆花吗?”她问。

“昨晚煮了黄豆,在后头。”他说。

“那我来弄。”她笑了笑,“你手干活太重。”

“我搅得不细?”他扬了扬眉。

“你把豆花搅得跟米粉似的,还不重?”

“那你来。”他把围裙解下,递给她。

梁书悦接过围裙时指尖擦过他手背,隔着水汽和衣料,还是烫的。屋檐下那架留声机这时候响了,像是碰巧谁按到了机关,也像是它自己在雨里醒了,开始放一首极老的慢歌。音质不清晰,但旋律像雾里走来的声音,温吞、旧、带着胶片感。

“你还有这个?”梁书悦回头看了眼,惊讶又好笑。

“捡的。”他说,“从别人丢的那家老屋拆出来,修了半个月才响。”

“你什么时候捡的?”

“你来之前。”

“你为什么要修它?”

林杨笑了下:“可能那时候觉得,以后会有人愿意听。”

她没说话,只轻轻靠近了半步,眼神落在那转着的唱针上,像听见某种迟到的默契。

留声机播的那首歌她没听过,是粤语老歌,女声细软,像踩着布鞋穿过石板巷子,唱着不舍得讲出口的情话。梁书悦一边听,一边在厨房将黄豆放入细筛里慢慢研磨。

林杨从门外进来,衣袖卷到小臂,鞋子带着几滴雨水,落在门口地砖上,像水墨画上的几点墨痕。

“你不加点糖?”他走过去,看她舀出第一勺豆花,问。

“不加。”

“你口味这么淡?”

“你忘啦,我第一次来就说过,我喝豆花不加糖。”

“你第一次来,说了很多。”他笑,“我哪记得全。”

梁书悦低头刮勺,不理他。那动作像是为了掩饰,也像是在回忆自己到底说了多少。外头雨没停。摊子难开,他们索性就在屋里煮豆花,播留声机,看窗外雨珠挂在铁栏上像一排排小灯。梁书悦把两碗豆花端上桌时,林杨刚擦完窗。

她说:“你平时也会开这个?”

他看了眼留声机,“不会。”

“那你今天怎么想起放歌?”

“因为你还没走。”

梁书悦一愣,勺子停在半空。

“我以为你那天信了我。”

“我信了。”他说,“但我也知道你票没带走。”

梁书悦低下头,喝了口豆花,没再说话。

屋子一时只剩下留声机的唱片转动声和雨滴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像两个老朋友隔着年代对话,各说各的,却听得懂。

林杨从桌上拿了纸巾递给她,她接过时手指又碰了一下。

他没抽回去。

梁书悦也没躲开。指尖挨着,像刚刚好重叠,又像刚刚好错过。但他们谁也没有拆开那片刻的静止,梁书悦望向窗外,低声说:“如果一直下雨就好了。”

“为什么?”

“下雨就不能走。”

他望着她:“那你想走吗?”

梁书悦没回答,只笑了一下:“我不说了,你也不问吧?”

林杨点头:“那就不问。”

他们就这样靠着唱针、豆花和屋檐下的雨,坐了一个上午。时间没有走远,只是像雨水,一点一点浸进了生活的缝隙。

……

第二天雨还没停,反而下得更密了。

一整条巷子像泡进了水汽里,地砖湿滑,天空低垂,房屋像躲雨的人,低头站着,不出声。林杨没开摊,早上煮了小米粥,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

他没说理由,她也没问。

两人像默认了这个天光不适合出门的理由。她窝在屋角的竹椅上,铺着旧凉席,翻着一本没看完的书。

手边放着削了一半的芒果,指尖沾着汁水。窗外雨拍在塑料雨棚上,声响绵长而节律,像一个人的呼吸,一重一轻。

林杨坐在桌边,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螺丝刀修留声机。

他眼神很专注,偶尔皱眉,嘴角也不自觉地抿起。梁书悦了一会儿,忽然说:“你做饭的时候也这样吗?”

“这样什么?”

“眉毛那样皱着,好像豆腐不听话。”

他笑了下,没答。

中午他们一起吃饭,饭后她洗碗,他晒衣服。

梁书悦把手伸出窗外感雨温,“比昨天暖。”

“你又不走了?”

她没回答,只把手收回来,用围裙擦干。午后雷声滚过,整个屋顶抖了抖。她有点怕雷,坐得更靠墙角了。林杨把窗关上,把那条旧被单拉出来披在她身上。她裹着被子窝着,脸埋进布料里,闷闷地问:“你小时候怕雷吗?”

“不怕。”他说。

“我小时候会躲床底。”

“那现在呢?”

她没答,只往他那边挪了点,像是在用行动回答。他坐过去,两人肩贴着肩,窗外的雷声再次炸响时,她小小地哆嗦一下。他没说话,只是把手搭在她肩后。不是紧拥,是很轻地放着,像一种无需说明的许可。

她没有动。只是慢慢把头靠过去,靠在他颈窝下的位置。他的气息温热,有点草药和锅盖蒸汽混合的味道。

梁书悦听着他心跳,一下、一下,很稳。那种稳,是她这几天在雨里唯一觉得不会塌的东西。

等她再睁眼时,天已经快黑。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换成了她自己的手枕着脸。

林杨在厨房热饭,留声机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像雨太密,它也倦了。她起身走过去,看着那机器发呆。

“它坏了吗?”梁书悦问。

“有点进水。”

“我看看。”

她蹲下去,小心地打开后盖,指尖碰到潮气,还带着一点热。林杨站在她身后,没打扰。她修得很慢,也许根本没修什么,只是需要这个动作让自己静一点。过了好久她才站起来:“也许明天就好了。”

他轻声说:“不急。”

她点点头:“对,不急。”

窗外,雨终于停了。屋檐上挂着几滴未落干净的水珠,像一场静默的收尾。她站在窗前望了一会儿,说:“好像又可以出摊了。”

他说:“等你睡醒了再说。”

她笑:“我现在不是醒着?”

“不是,你只是靠在这儿做了个没梦的梦。”

第三天,雨终于真的停了。太阳在十点半露了脸,先是晕了一层白光,接着慢慢烧开了天。

巷口重新响起熟悉的吆喝声,卖木瓜的老人把摊子搬到路口,旁边的小孩用水桶接昨晚滴下来的雨水,在地上踩得泥点四溅。

空气带着湿晒后的植物味,芭蕉叶上残存的水珠在光里抖着,像迟钝的回应。林杨开始收拾摊子,他换了件干净的短袖,把炉灶擦得锃亮,还换了几只新调料罐。

她站在门边看着他说:“你这是搞开张典礼?”

“人歇了两天,该让锅忙起来了。”他说。

“你这锅也累。”她轻笑。

“它喜欢累。”

她没说话,走过去帮他一块抬桌子。摊子恢复原位,香气从锅边升起,像被封了两天的生活又重新翻了个身。

来买饭的街坊陆续来了。一个穿蓝花衫的阿姨对她笑着说:“这两天没开,我们以为你们吵架啦。”

她笑:“天气吵架,不是我们。”

“哦——那就好。”阿姨眨眨眼,又低声说,“这小伙子对你真细。”

梁书悦没接话,只把酱料递过去,嘴角却慢慢弯起来。饭口忙碌,锅盖一开一合,水汽翻滚着钻进衣领袖口,辣椒油香弥漫在整条巷子。她负责装碗,林杨负责舀汤,手偶尔碰到时也不再闪躲。

她低头捞粉时他会顺手帮她把散开的头发拨到耳后。梁书悦有时没说谢谢,他也没提醒。一切太自然了,自然到像住进了某种不需要签字的关系里。

傍晚收摊后,他去楼顶晒锅,梁书悦坐在摊边记账。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在角落写下两行小字:“今天来了一对年轻的情侣。点了两碗不同的粉,但分着吃。”

“我们也是。”

夜里梁书悦在房间翻行李。抽屉里有她那张没用成的车票,还有一封学校的通知书,她盯着那信纸看了很久。

林杨在门口敲了敲门,“喝点水。”

她收起纸,转身笑着说:“来啦。”

林杨没问她看什么,她也没说。但空气像多了一层她没关上的信封边缘,轻微翘着,提醒人有话未说。他把水杯放在她桌上,说:“早点睡,明天有集市。”

“你几点起?”

“五点半。”

“我叫你。”

“你不是爱睡懒觉?”

“现在不是了。”她看着他,语气很轻,“我得多记一点这些日子。”

他没答,只点头:“好。”

转身前,他轻轻摸了摸她头发,像是道晚安,也像是道别。

凌晨三点,梁书悦醒了。没有梦,没有雷,也没有风。只是很安静的夜,像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个空旷的缝隙。

她没立刻起身,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窗帘随着风轻轻晃动,像心里一些没说出口的情绪。邮件在枕边,她白天打开了,是学校发来的入学通知书,今天拿快递的时候,正就被林杨看见。

梁书悦摸了摸文件包,闭上了眼睛准备睡觉。半小时后,她还是起了床。屋外很静,连雨棚上的积水也滴完了。她披了件长衫,光脚踩过木地板,往厨房走。

灯没开,但梁书悦知道他在那里。林杨站在窗边抽烟。他不是一个常抽烟的人,只有在特别晚的夜,或者特别不确定的时候才会点上。

烟雾绕着他指尖打转,一圈圈地在月光里散开。梁书悦没说话,只站到他身边。两人望着窗外的深夜街巷。没有车,也没有人。只有留声机上昨晚忘记关掉的唱针在微微晃,像是一直等着他们来按暂停。

“睡不着?”他问。

“嗯。”她答。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梁书悦转过脸看他,眼神温软却坦白:“我没瞒你。”

“你有信。”

“你也有眼睛。”她轻声说,“我不说,不代表你看不到。”

他没再问,只把烟掐灭在旧瓷缸边上。她忽然伸出手,拉住他衣角。

“我可以留下来一阵,但不是永远。”

“我知道。”

“你不难过?”

“难过。”他低声说,“但我更怕你硬留下来,会更难过。”

梁书悦咬了咬唇,半晌才开口:“那你以后,还开这个摊吗?”

“你走之前,我开。”

“你走之后呢?”

“那就等你来开。”

她笑了一下,笑得眼眶有点湿。然后她走过去,抱住他。那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拥着,像在人生这条路上提前借了一点勇气。

窗外一只野猫轻轻跃上墙头,踩过湿瓦,尾巴扫落一片水珠。风从窗边掠过他们的背影,带着夜里植物的凉气,也带着沉默中彼此已经确认过的决定。

这夜他们谁都没睡。只是肩靠着肩,在厨房的旧木椅上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终于轻声说:“我们睡吧。”

他“嗯”了一声。

然后林杨先站起,把她带回房间,帮她把被子盖好,他没有留下来。只是轻轻关上门。就像关上一段没有闹钟的梦。梁书悦在梦里轻轻地翻了个身。窗外天还未亮。但已经有鸟鸣,在远处藏着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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