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艺术大赛初选结果公布那天，整个校园论坛炸开了锅。
裴清澜站在公告板前，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他的《镜与灯》赫然列在入围名单第一位，评语写着"极具原创性的光影处理与深刻的情感表达"。但真正引起骚动的是评论区那条被顶到最上面的匿名帖：
【惊！高二(3)班裴清澜就是网红画师"蓝染"，他的参赛作品与池氏集团少爷风格神似！两人关系不一般，比赛是否有黑幕？】
帖子下面附了两张对比图：一边是裴清澜的《镜与灯》，另一边是池雪霄在学校艺术展上的《破碎的镜像》，还用红圈标出了几处构图上的相似点。
"澜哥，这怎么回事啊？"林晓凑过来小声问，"你和池少爷真有一腿？"
裴清澜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胡说什么！只是...他给过我一些建议。"
"哪种'建议'啊~"林晓促狭地挤眼睛，被裴清澜用手肘捅了一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池雪霄发来的消息：「看到论坛了。别担心，我会处理。」
裴清澜皱起眉头，迅速回复：「不用。清者自清。
他刚按下发送键，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身对上池雪霄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比平时更加锐利。
"跟我来。"池雪霄低声说，不容拒绝地拉住他的手腕。
他们避开人群，来到艺术社的画室。池雪霄反锁上门，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有人在针对我们。"
"因为我们是朋友？"裴清澜故意用了这个轻描淡写的词。
池雪霄的嘴角绷紧了："不只是这样。"他掏出手机，点开一条短信，"父亲也知道了。"
裴清澜看向屏幕，消息只有冰冷的一行字：「离那个平民小子远点。你丢得起这个人，池家丢不起。」
裴清澜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早该料到会这样——池氏集团的继承人，和一个普通学生走得太近，在那些人眼里大概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不在乎父亲怎么想。"池雪霄的声音罕见地带着怒意，"但那个匿名帖不是巧合。有人想借题发挥。"
裴清澜走到自己的画架前，《镜与灯》还蒙着白布放在那里。他轻轻揭开布，凝视着画中那颗发光的心脏："他们说我的作品抄袭你。"
"荒谬。"池雪霄站到他身边，两人的肩膀几乎相触，"艺术本就是在互相影响中前进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池雪霄犹豫了一下："更何况《镜与灯》画的就是我。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的内心，这算什么抄袭？"
裴清澜转头看他，发现池雪霄的耳尖微微发红。阳光透过北窗照进来，给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比赛还有一周就决赛了。"裴清澜轻声说，"我会用实力证明自己。"
池雪霄突然转身面对他，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清澜，我可以让父亲联系评委主席。池氏每年给这个比赛赞助不少钱，他们不敢——"
"不。"裴清澜坚定地摇头，"我想靠自己的实力赢得认可，而不是...你的家族影响力。"
池雪霄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然后慢慢松开手："你认为我在施舍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清澜急忙解释，"只是...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他说出这个词时心跳加速，"我希望是因为我们彼此欣赏，而不是因为你能帮我解决所有问题。"
画室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池雪霄的表情从震惊慢慢变成某种复杂的柔软："你说'在一起'。"
裴清澜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我是说如果..."
池雪霄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我欣赏你，裴清澜。"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是因为你的画，而是因为你敢于在全世界面前做真实的自己。这是我永远学不会的。"
裴清澜抬头看他，发现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盛满了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嘴唇微微发抖："雪霄..."
池雪霄缓缓低头，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画室门被猛地敲响。
"裴清澜！你在里面吗？"是苏雯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出事了！"
池雪霄后退一步，迅速戴回眼镜，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池少爷。裴清澜深吸一口气去开门："怎么了？"
苏雯脸色苍白："校长找你。现在。"她看了看池雪霄，欲言又止，"论坛那事闹大了，有人向组委会举报你抄袭，还说你...和池雪霄有不正当关系，靠这个获取比赛优势。"
裴清澜的血液瞬间凝固："什么？"
"别担心。"池雪霄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去处理。"
"不行！"裴清澜抓住他的手腕，"我们一起面对。你不是说过吗，在我面前可以做真实的自己？那现在，让我们都真实一次。"
校长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如铁。校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着几张打印出来的论坛帖子和比赛作品对比图。更让裴清澜心惊的是，池峻——池雪霄的父亲——正站在窗边，背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坐。"校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干巴巴的。
裴清澜刚坐下，池峻就转过身来。那双和池雪霄如出一辙却冰冷十倍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评估一件不合格的商品。
"裴同学，"校长清了清嗓子，"有人向比赛组委会提出了质疑，认为你的作品与池雪霄同学风格过于相似，可能存在...不当关系带来的不公平优势。"
裴清澜的手指紧紧攥住椅子边缘："我的作品是独立完成的，每一笔都是我自己画的。池雪霄确实给过建议，但这在艺术创作中很正常。"
"是吗？"池峻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画里会出现我儿子最喜欢的莫罗式构图？"他甩出一张分析图，"这些细节，没有长期交流根本不可能如此相似。"
裴清澜的喉咙发紧："我们讨论过艺术..."
"通过网络？"池峻冷笑，"以'蓝染'和'墨客'的身份？"
裴清澜如遭雷击。他和墨客的私聊内容，池峻怎么会知道？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池峻从西装内袋掏出一部手机——池雪霄的手机："我儿子的所有通讯都在监控之下。你们那些...亲密交流，我一清二楚。"
"父亲！"池雪霄猛地站起来，"你没有权利——"
"闭嘴。"池峻一个眼神就让池雪霄僵在原地，"坐下。"
裴清澜感到一阵眩晕。那些深夜的私聊，那些灵魂的袒露，那些只有彼此才懂的共鸣...全都被这个冰冷的男人审视过了？他的胃部一阵绞痛，几乎要呕吐出来。
"裴同学，"校长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考虑到事态严重性，组委会建议你主动退赛，避免...难堪。"
裴清澜抬起头，发现池雪霄的脸色比他还要苍白，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我不会退赛。"裴清澜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但异常清晰，"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池峻冷笑一声："年轻人，你以为坚持原则就能改变什么？"他走向裴清澜，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脏上，"听说你父亲病得很重？圣心医院的VIP病房住得还习惯吗？"
裴清澜的血液瞬间结冰："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池峻俯下身，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我可以让他继续接受最好的治疗，也可以明天就把他赶出医院。这取决于你的选择。"
裴清澜的视线模糊了。他看向池雪霄，后者似乎从父亲的口型读出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父亲！你不能——"
"我能。"池峻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池氏每年资助多少医疗项目，你不会不知道。现在，裴同学，告诉我你的决定。"
裴清澜的嘴唇颤抖着。他想起父亲苍白的面容，母亲疲惫的笑容，还有那些永远付不完的账单。然后他想起池雪霄站在画室里说"在你面前我可以做真实的自己"时的表情。
"我..."
"够了！"池雪霄突然暴起，一把拉住裴清澜的手腕，"我们走。"
"你敢踏出这个门一步，"池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就永远别想碰画笔。"
池雪霄的脚步顿住了。裴清澜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去吧。"裴清澜轻轻挣脱他的手，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的。"
池雪霄转身看他，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盛满了裴清澜从未见过的痛苦和挣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裴清澜深吸一口气，转向池峻："池先生，您说得对，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但您儿子不是您的附属品。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才华，而您甚至不愿意看一眼他的画。"
池峻的表情微微变了："你——"
"至于比赛，"裴清澜继续说，声音越来越稳，"我会参加决赛，并且当众证明我的作品是原创的。如果组委会认为我违规，可以当场取消我的资格。"
校长不安地动了动："裴同学，这不合规矩..."
"让他去。"池峻突然说，嘴角勾起一个冷酷的弧度，"我倒要看看，一个毫无背景的小鬼，能掀起什么风浪。"
离开校长办公室后，裴清澜和池雪霄沉默地走在走廊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相交。
"对不起。"池雪霄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本该保护你。"
裴清澜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他停下脚步，直视池雪霄的眼睛，"但我需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关于...我们。"
池雪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想和你在一起。"这简单的几个字像是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抗父亲..."
裴清澜的心既甜蜜又苦涩。他轻轻握住池雪霄的手："那就先别想那么多。一周后就是决赛了，帮我完善《镜与灯》，好吗？"
池雪霄紧紧回握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裴清澜疼痛："我会想办法的。父亲的控制不是绝对的。"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只能在课堂上偷偷交换眼神。池峻派来的"保镖"时刻跟着池雪霄，连上厕所都不例外。每天晚上，裴清澜都会登录"蓝染"的账号，但"墨客"的头像始终灰着——池峻没收了池雪霄的手机和电脑。
决赛前夜，裴清澜独自在画室做最后的准备。突然，窗户被轻轻敲响。他拉开窗帘，池雪霄站在窗外，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
"你怎么——"裴清澜赶紧开窗。
"翻墙进来的。"池雪霄喘着气，眼镜上全是水珠，"父亲去上海开会了，保镖以为我在房间睡觉。"
裴清澜赶紧把他拉进来，用毛巾擦他湿漉漉的头发："太危险了！"
"我必须见你。"池雪霄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张精致的卡片，"明天的评委名单。打星号的是和池氏有商业往来的，可能会偏向父亲。”
裴清澜接过名单，手指微微发抖："谢谢。但你不该冒这个险..."
池雪霄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看着我，清澜。"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明天发生什么，记住一点——你的才华是真实的，我们的感情也是。父亲可以控制很多事，但这两样，他永远无法抹杀。"
雨声敲打着窗户，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雨水混合的气息。裴清澜抬头看着池雪霄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突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嘴角。
"为了好运。"他红着脸解释。
池雪霄的瞳孔微微扩大，然后他低下头，给了裴清澜一个真正的吻——轻柔而坚定，带着雨水的味道和不容错认的珍视。
"不只是为了好运。"他低声说，额头抵着裴清澜的，"为了真实。"
决赛当天，市美术馆人头攒动。裴清澜站在后台，不停地调整领结——这是苏雯硬给他戴上的，说是"形象管理"。他的《镜与灯》已经被工作人员搬到了展示区，等待最终评审。
"紧张？"苏雯拍拍他的肩。
裴清澜点点头，胃里像有无数蝴蝶在扑腾。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池雪霄的身影。按照安排，池氏集团的代表应该在前排贵宾席，但池雪霄昨天说过他可能来不了...
"各位来宾，青年艺术大赛决赛现在开始！"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展厅。
裴清澜深吸一口气，跟着其他选手走上台。聚光灯刺得他眼睛发痛，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扫视前排——池峻果然坐在中央，身边是一个空着的座位。
"...下面有请第一位参赛者，明德高中的裴清澜同学，为大家介绍他的作品《镜与灯》！"
掌声中，裴清澜走到自己的画作旁。就在这时，展厅后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进来——是池雪霄，头发微乱，西装也不如平时平整，像是经历了一番挣扎才赶到。
看到他的瞬间，裴清澜的心突然安定下来。他转向观众，声音清晰而坚定：
"《镜与灯》讲述的是关于真实与表象的故事..."
演讲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提问环节。一位评委——名单上打星号的其中之一——拿起话筒："裴同学，有人质疑你的作品与池雪霄同学的风格过于相似，甚至直接以他为创作对象。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这种亲密关系是否影响了比赛公平性？"
展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裴清澜的掌心渗出冷汗，但他没有回避问题："池雪霄是我的朋友，也是艺术上的知己。任何创作者都会从生活中汲取灵感，这并不违反比赛规则。"
"只是朋友？"评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刚刚入座的池雪霄，"据我所知，你们在网络上的交流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
裴清澜的血液凝固了。他们连私聊内容都调查过了？
"这个问题与比赛无关。"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池雪霄站了起来，面色冰冷，"如果质疑作品原创性，应该进行专业分析，而不是打探私人关系。"
池峻的脸色瞬间阴沉，但碍于在场媒体，没有当场发作。
评委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么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构图手法与池雪霄同学如此相似？尤其是镜面反射的部分..."
裴清澜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答，展厅大门再次被推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走了进来——裴清澜的母亲，搀扶着他刚刚出院的父亲。
"因为我儿子从小就有这样的天赋！"裴父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异常清晰，"他从小学画，拿过的奖状能贴满一面墙！需要我拿证据来吗？"
裴清澜震惊地看着父母走向前排，母亲朝他鼓励地点点头。更让他惊讶的是，他们身后跟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国内美术界的泰斗，著名艺术评论家林鹤年教授。
"巧了，我今天正好带了证据。"林教授笑呵呵地走上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纸，"这是五年前，裴清澜同学在全国少年美术大赛上的获奖作品。请注意看镜面处理的手法——与现在的《镜与灯》一脉相承，远早于他认识池雪霄同学的时间。"
全场哗然。评委们传阅着那些资料，表情逐渐变化。裴清澜站在原地，双腿微微发抖——他完全不知道林教授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有他小时候的作品资料。
"至于这幅画的情感价值，"林教授继续道，声音洪亮，"艺术本就源于生活。如果因为描绘了真实人物和情感就要被质疑，那达芬奇的《蒙娜丽莎》是不是也该被取消资格？"
台下响起一阵笑声和掌声。池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池雪霄——裴清澜偷偷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评审团短暂休会后，主持人宣布了结果："经过慎重考虑，组委会确认裴清澜同学的参赛资格有效。现在公布比赛名次..."
当"第一名，裴清澜，《镜与灯》"的声音响彻展厅时，裴清澜的视线模糊了。他恍惚地走上台领奖，恍惚地接过奖杯和支票，直到林教授在他耳边轻声说："你有个很在乎你的朋友。是他联系了我，还连夜找到了你所有的获奖记录。"
裴清澜看向台下，正对上池雪霄的目光。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此刻明亮如晨星，无声地说着：我为你骄傲。
颁奖结束后，裴清澜被记者和祝贺的同学团团围住。等他好不容易脱身，池雪霄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张字条：
「父亲紧急召回。今晚老地方见。——S」
裴清澜攥着字条，心中五味杂陈。他赢了比赛，却感觉更大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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