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国际展览中心的玻璃穹顶下，人声鼎沸。裴清澜站在自己的作品《新生》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三天前，这幅画从全球上千件参赛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得了评委会特别奖——"最具潜力青年艺术家"称号。
"紧张？"池雪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西装革履，领带是裴清澜送的那条深蓝色星空图案。作为赞助商代表，他这三天忙得脚不沾地，但总会抽空来看裴清澜的展出情况。
"有点。"裴清澜小声承认，"今天闭幕式，听说有几位国际策展人会来。"
池雪霄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他们会被《新生》震撼的，就像我第一次看到它时一样。"
《新生》是裴清澜这一个月来的心血之作。
画面上，两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悬崖边缘，背后展开的翅膀明显借鉴了苏媛《自由之翼》的元素，但风格更加现代抽象。最特别的是光影处理——
看似混乱的笔触中隐藏着精妙的构图，只有当观众退后几步，才能看清整体画面：那是一颗跳动的、发着光的心脏。
"各位来宾，青年艺术展闭幕式即将开始，请获奖艺术家到主展区集合。"广播声在展厅回荡。
裴清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池雪霄帮他抚平肩膀上一处几乎不可见的褶皱："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主展区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位获奖艺术家。裴清澜站在其中，显得格外年轻——他是本届展会年龄最小的获奖者。当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时，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走上领奖台的短短几步路，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第一次拿起画笔的童年，被颜料染蓝的指尖，艺术社那间简陋的画室，校园里那幅改变了一切的壁画...
"裴清澜同学的《新生》以其独特的构图和深刻的情感表达，赢得了评委会的一致赞赏。"颁奖嘉宾将水晶奖杯递给他，"更难得的是，这位年轻的艺术家将传统技法与现代理念完美融合，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度。"
接过奖杯时，裴清澜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池雪霄。他站在人群边缘，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骄傲的光芒。那一刻，所有的紧张都烟消云散了。
"感谢评委会的肯定。"裴清澜的声音在麦克风中清晰而坚定，"《新生》讲述的是关于勇气和自由的故事。我要特别感谢我的导师林教授，感谢已故的苏媛女士——她的《自由之翼》给了我无尽灵感，还有..."他停顿了一下，直视池雪霄的方向，"感谢那个让我相信艺术可以改变命运的人。"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几位敏锐的记者已经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池雪霄，闪光灯立刻对准了这对备受瞩目的年轻情侣。
闭幕式结束后，一位银发的外国老者拦住了裴清澜："年轻人，我是纽约现代艺术学院的特邀策展人理查德·科尔。"他递过一张名片，"我们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如果你有兴趣申请我们学校的奖学金项目..."
裴清澜接过名片，手指微微发抖。纽约现代艺术学院是世界顶级艺术学府之一，每年全球只招收二十名本科生。
"我...我会认真考虑的。谢谢您。"
回到酒店房间，裴清澜把奖杯和名片并排放在桌上，盯着它们看了许久。池雪霄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在想什么？"
"纽约。"裴清澜轻声说，"如果接受这个邀请，就意味着..."
"异地。"池雪霄接上他的话，语气平静，"我查过了，那个学校每年只收20个学生，录取率不到3%。你必须去。"
裴清澜转身面对他："但你的工作，艺术投资部..."
"正好，集团有计划明年在纽约设立办事处。"池雪霄微笑，"当然，不可能经常见面，但总比隔着太平洋强。"
裴清澜的眼眶发热："你早就查过了？"
"在你完成《新生》的那天晚上。"池雪霄吻了吻他的额头，"真正的爱不是束缚，而是成全。记得吗？"
窗外，上海的夜景璀璨如星河。裴清澜想起半年前那个在艺术展上初遇的下午，谁能想到一幅《破碎的镜像》会引领他们走到今天？
回国后的第一个周末，他们去了苏园——苏家祖传的江南园林，现在由苏老居住。初夏的园子里，荷花初绽，翠竹掩映。
苏老在凉亭里泡茶，看到两人牵手走来，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
"听说展览很成功？"他给每人倒了一杯碧螺春。
裴清澜点点头，将奖杯照片给苏老看："多亏了《自由之翼》给我的灵感。"
苏老抚摸着照片，神情柔和："阿媛要是知道自己的画作能这样延续下去，不知该多高兴。"他转向池雪霄，"艺术投资部进展如何？"
"第一批三个项目已经启动。"池雪霄打开平板电脑展示进度，"最主要是母亲的画室改造——我们保留了原貌，但增加了现代化设施，将成为青年艺术家驻留计划的基地。"
苏老满意地点头："你父亲那边？"
"没有明确反对。"池雪霄推了推眼镜，"董事会看到首季度财报后，态度软化了不少。毕竟艺术投资部的回报率超出了预期。"
裴清澜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为池雪霄的转变感到骄傲。半年前那个冷峻疏离的"池少爷"，如今已经能从容地周旋于商业和艺术之间，找到平衡点。
"对了，"苏老从石桌下取出一个卷轴，"整理阿媛遗物时发现的，觉得你们应该看看。"
展开卷轴，是一幅精致的水墨画——年轻的苏媛站在画架前，身边是一个面容模糊的高大男子，两人共同握着一支画笔。画作角落的题字是："致未来的我们：愿艺术与爱永不分离。"
"这是..."池雪霄的指尖轻触画面。
"你母亲二十岁时的作品。"苏老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悠远，"那个男人应该是她想象中的伴侣，一个能理解她艺术的知己。"他看了看两个年轻人，笑道，"看来她把这个愿望留给了你来实现。"
回程的高铁上，裴清澜靠着池雪霄的肩膀昏昏欲睡。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如同逝去的时光。
"在想什么？"池雪霄轻声问。
裴清澜睁开眼睛："纽约的事...我查了一下，申请截止日期是下个月。"
"那就开始准备吧。"池雪霄捏了捏他的手，"材料需要作品集、推荐信..."
"你会想我吗？"裴清澜突然问。
池雪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摘下眼镜，露出那双裴清澜永远看不腻的深灰色眼睛："每一天。"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校园里的梧桐树又到了落叶的季节。裴清澜和池雪霄站在《镜与灯》的壁画前，就像半年前那样。不同的是，现在他们的手上戴着相配的银戒，而壁画旁多了一块小铜牌，上面刻着："真实与光明的见证——蓝染&墨客"。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说话吗？"池雪霄问。
裴清澜笑了："你说'别靠太近'，像个博物馆保安。"
"而你现在靠得比谁都近。"池雪霄搂住他的腰，"事实证明，那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蠢的话。"
他们漫步在校园里，经过艺术社的画室、初遇的展厅、那个有过初吻的储藏室...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回忆。走到校门口时，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接下来会很难。"池雪霄突然说，"异地、时差、各自的事业..."
"但我们有艺术。"裴清澜举起手，银戒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有《镜与灯》，有蓝染和墨客。"
池雪霄笑了，那笑容让裴清澜想起冰雪消融的春日："是啊，我们什么都有。"
机场出发大厅总是充满离别与重逢的故事。裴清澜的航班在一小时后起飞，而池雪霄明天也要飞往新加坡，开始池氏集团的东南亚市场拓展。
"东西都带齐了？护照？I-20表？作品集备份？"池雪霄像个老妈子一样检查着。
裴清澜无奈地笑："都检查三遍了。"他顿了顿，"雪霄，谢谢你...为了一切。"
"别这么伤感。"池雪霄帮他整理衣领，"圣诞节我就飞纽约，记得给我留个位置睡觉。"
"沙发够大吗？"
"只要和你一起，地板也行。"
登机广播响起，裴清澜抓紧最后的时间拥抱池雪霄，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各自追梦，互相成就？"
"镜与灯。"池雪霄在他耳边轻声回应。
通过安检后，裴清澜回头望了一眼。池雪霄还站在原地，身姿挺拔如松，镜片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裴清澜举起手，银戒在灯光下闪烁。
池雪霄做了同样的动作，两人隔空相望，无声胜有声。
飞机冲上云霄时，裴清澜翻开池雪霄偷偷塞在他包里的信。纸上只有简单几行字：
「清澜：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而如今，因为有你，
我成了一盏完整的灯。
—— 你的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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