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十二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裴清澜裹紧围巾，小跑着穿过华盛顿广场公园。天色已晚，艺术学院图书馆的灯光在雪夜中显得格外温暖。
他的手指冻得发红，却仍紧握着素描本。期末作品还有最后一部分没完成——一组名为《距离》的系列素描，描绘他和池雪霄分隔两地的三百多个日夜。明天就是截止日期，他必须今晚熬夜完成。
手机震动起来。是池雪霄的消息：「刚结束东京的会议。你那边几点？」
裴清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晚上8点。你该睡了，东京都凌晨了吧？」
「想你睡不着。」紧接着又是一条，「窗外的雪大吗？」
裴清澜抬头看了看飘落的雪花，在路灯下像无数飞舞的银蝶：「很美。真希望你能看到。」
「会的。很快。」
裴清澜把手机放回口袋，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消散。三个月没见了，上次还是池雪霄利用周末飞来的匆匆48小时。他们约好圣诞节在纽约团聚，但池雪霄的行程一直没确定——池氏集团的海外扩张计划让他忙得脚不沾地。
艺术学院的图书馆通宵开放，期末周更是座无虚席。裴清澜找到自己惯常的角落位置，摊开素描本。最新一页是昨晚画的，灵感来自池雪霄发来的照片——东京塔下的夜景。他在画作一角添加了两个小小的人影，手牵着手，像是要把缺席的对方拉进自己的世界。
铅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时间流逝，周围的人渐渐离开，直到图书管理员来提醒闭馆时间，裴清澜才惊觉已经凌晨两点。
"谢谢，我这就走。"他收拾好画具，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雪已经停了，但气温更低。裴清澜住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是学校安排的留学生宿舍，虽然简陋但胜在便宜。他呵着气搓手，想着回去后泡杯热可可继续工作。
转过街角时，公寓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猛地停住脚步。
那人穿着深灰色大衣，行李箱立在脚边，正低头看手机。发梢和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雪霄？"裴清澜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梦境。
那人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裴清澜的素描本和画具哗啦一声掉在雪地上。他飞奔过去，撞进池雪霄张开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雪松混合着淡淡的古龙水，还有属于池雪霄特有的温暖。
"你怎么...不是说过两天才能..."裴清澜语无伦次，脸埋在对方颈窝里，呼吸着这真实存在的气息。
"骗你的。"池雪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想给你个惊喜。"
裴清澜抬头看他，发现那张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和风尘，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他心疼地抚上池雪霄的脸颊："多久没睡了？"
"飞机上睡了一会儿。"池雪霄捡起地上的画具，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自然地搂住裴清澜的腰，"带我看看你的窝？"
公寓狭小但整洁。单人床上堆着未收的被子，墙上贴满了素描草稿和展览海报，窗边的小桌上散落着颜料和画笔。池雪霄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床头——那里摆着一张他们的合照，在校园壁画前拍的，装在简易相框里。
"比我想象中好。"他脱下大衣挂好，"至少没有泡面盒子堆成山。"
裴清澜忙着烧水泡茶："饿吗？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
"不急。"池雪霄从行李箱拿出一个扁平的包裹，"先看看这个。"
包裹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裴清澜小心拆开，倒吸一口气——是苏媛的《自由之翼》，那幅未完成的遗作。
"你怎么把它带出国了？"
"外公同意的。"池雪霄站在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我想...也许你能从专业角度看看，有没有可能适当修复。不用完成它，只是保护性处理。"
裴清澜轻轻抚过画布，感受那些二十多年前的笔触："我可以试试。但为什么突然..."
池雪霄沉默了一会儿："最近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她日记里多次提到这幅画。似乎不只是艺术创作，还承载着某个未实现的计划。"
水壶发出尖锐的鸣叫。裴清澜去倒了两杯茶，递给池雪霄一杯："什么计划？"
"不清楚。日记里语焉不详，只提到'基金会'和'自由创作空间'。"池雪霄啜了一口茶，皱眉，"这是什么？"
"菊花茶。降火。"裴清澜忍不住笑，"池少爷喝不惯平民饮料？"
池雪霄挑眉，突然伸手将他拉进怀里，低头吻住。这个吻带着茶的苦涩和长途飞行的疲惫，却依然让裴清澜膝盖发软。
"想念这个吗？"分开时，池雪霄低声问。
裴清澜红着脸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睡哪？我这里只有一张单人床..."
"挤一挤。"池雪霄理所当然地说，"或者你睡我身上。"
最终他们挤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像两把交错的勺子。裴清澜背贴着池雪霄的胸膛，能感觉到对方均匀的呼吸拂过自己后颈。
"圣诞快乐。"黑暗中，池雪霄突然说。
裴清澜看了看手机，时间刚好跳到00:00。他转身面对池雪霄，在月光下描摹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最好的礼物就是你。"
池雪霄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盒子："那这个是附加礼物。"
盒子里是一条银链，上面串着两枚戒指——正是他们交换的那对银戒，现在被巧妙地连接在一起。
"这样，"池雪霄将项链戴在裴清澜脖子上，"我们就永远不会分离，即使远隔重洋。"
裴清澜眼眶发热，翻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裹："我也有东西给你。"
那是一本精装的素描本。翻开第一页，日期是去年他们分别的那天，画着机场的告别场景。往后翻，每一页都是一幅素描，记录着裴清澜在纽约的每一天——校园的秋天，租住的小公寓，想念池雪霄的深夜...最后一页是昨晚完成的，空白处写着："距离无法丈量爱的深度。"
池雪霄长久地凝视着那些画作，手指轻抚过纸面，像是在触摸裴清澜独自度过的每一个日夜。
"我有个想法。"他突然说，"关于母亲的《自由之翼》。"
裴清澜靠在他肩上："嗯？"
"明年毕业后，我们一起回国，创办一个艺术基金会如何？实现母亲的遗愿，支持那些像我们一样的年轻人。"池雪霄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负责艺术方向，我管商业运营。"
裴清澜的心跳加速："就像《镜与灯》专栏的实体版？"
"正是。"
窗外的雪又开始飘落，轻轻敲打着玻璃。在这个狭小温暖的公寓里，两颗心紧密相依，跨越八千公里的距离，共同跳动着对未来的期许。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裴清澜先醒来，发现池雪霄还熟睡着，眼镜搁在床头，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轻手轻脚地起床，准备去厨房做早餐。
经过桌子时，他无意中碰倒了《自由之翼》的画框。正当他慌张地检查画作是否受损时，发现画框背面松动了——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小心翼翼地拆开画框，一张泛黄的图纸滑落出来。那是一幅建筑平面图，角落标注着"自由创作空间设计方案"，署名"苏媛"，日期是她去世前三个月。
图纸背面写着一行小字："给未来的雪霄：愿这里成为艺术家的港湾，愿你的翅膀永远自由。"
裴清澜的眼眶湿润了。他轻轻走回床边，将图纸放在池雪霄枕边，然后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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