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羽毛躺在青砖地上,沾着的血珠还没干涸,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马招弟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羽毛,就被杨戬拦住了。
“别碰。”他的声音有些发紧,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小心翼翼地盖住羽毛,“这上面有申公豹的妖气,沾了会被他察觉踪迹。”
黄符碰到羽毛的瞬间,“滋啦”一声冒出黑烟,羽毛在烟雾中扭曲变形,最后化作一只灰黑色的小虫子,拼命往砖缝里钻。杨戬眼疾手快,一脚踩下去,虫子发出声尖锐的嘶鸣,化作一滩黑水印,在地上烙出个“申”字。
“是他的眼线。”杨戬的脸色凝重,“师叔肯定是被他掳走了。”
马招弟没说话,目光落在那根掉在地上的木杖上。杖头的“姜”字裂得更开了,暗红色的血珠顺着裂缝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一滩。她想起姜子牙被附身时的样子,想起他鬓角那根焦白的发丝,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我们得去救他。”她捡起木杖,杖身入手温热,仿佛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他说申公豹在诛仙台。”
“诛仙台是三界禁地,”杨戬皱眉,“当年阐教和截教大战,那里埋了太多冤魂,怨气重得能压垮神仙的修为,我们……”
“那也得去。”马招弟打断他,握紧了木杖,“他是为了护着我们才被掳走的。”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而且,郡瑶还在他手里。”
杨戬看着她眼里的决绝,终究是点了点头:“我去准备法器,你去看看春桃,我们半个时辰后在后山汇合。”
马招弟回到绣房时,春桃已经睡着了,脸上的气色好了些,只是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她替春桃掖好被角,目光扫过桌上的青铜面具碎片,突然想起姜子牙拿起碎片时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拿起碎片,凑到阳光下细看,发现碎片的断口处除了暗红的血迹,还沾着点淡金色的粉末,像极了……凤佩上的金光。
难道姜子牙早就知道碎片有问题?他故意被申公豹掳走,是想引他们去诛仙台?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马招弟压下去了。她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姜子牙怎么会拿自己的安危冒险?
可当她把碎片放回桌上时,却发现碎片在阳光下映出个奇怪的影子——不是碎片的形状,而是个小小的扫帚图案,和铜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马招弟的心跳漏了半拍。
半个时辰后,后山的山神庙前。
杨戬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里面装着他从昆仑山带来的法器。马招弟换上了身方便行动的短打,腰间别着匕首和那根木杖,凤佩被她贴身藏着,温热的触感贴着心口,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走吧。”杨戬祭出一把小小的飞剑,剑身流光溢彩,“这是师父给的代步法器,能快点到诛仙台。”
两人踏上飞剑,刚要升空,就听见山神庙里传来“吱呀”一声,庙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灰布道袍的老道士拄着拐杖走了出来,须发皆白,脸上布满皱纹,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两位小友,要往何处去?”老道士的声音沙哑,却带着股奇异的穿透力。
马招弟和杨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这山神庙荒废多年,从未听说有道士在此修行。
“路过此地,随便走走。”杨戬不动声色地挡在马招弟身前,手按在腰间的三尖两刃刀上。
老道士笑了笑,目光落在马招弟手里的木杖上,眼神闪了闪:“这杖不错,是姜子牙那小子的吧?”他突然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诛仙台去不得,那里不止有申公豹,还有……阐教的叛徒。”
阐教的叛徒?马招弟和杨戬都是一惊。
“你是谁?”马招弟握紧木杖,杖头的裂缝又渗出些血珠。
老道士没回答,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锦囊,塞给马招弟:“到了诛仙台,若见血月当空,就把这个打开。”他的目光变得复杂,“告诉姜子牙,当年的债,该清了。”
话音未落,老道士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像水汽般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股淡淡的檀香,和山神庙里常年不散的霉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马招弟打开锦囊,里面装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叶面上用朱砂画着个符号,和之前鸽子衔来的那个扭曲的“杀”字很像,只是这次的符号更完整,像个“赦”字。
“是他的笔迹。”杨戬看着梧桐叶,脸色微变,“是南极仙翁的笔迹!”
南极仙翁?姜子牙的师父?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来不及细想,飞剑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拽。杨戬低头一看,只见山脚下的树林里升起一股黑雾,黑雾中隐约有无数只手在挥舞,正朝着飞剑的方向抓来。
“是申公豹的追兵!”杨戬低喝一声,催动飞剑加速升空,“坐稳了!”
飞剑冲破黑雾,往诛仙台的方向飞去。马招弟回头望去,只见那股黑雾在身后紧追不舍,黑雾的顶端坐着个穿黑袍的人,正是申公豹,他脸上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里似乎还拎着个人,青布道袍的一角从黑袍下露出来,随风飘动。
是姜子牙!
“他在上面!”马招弟急得大喊。
杨戬咬着牙,将法力催到极致,飞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渐渐拉开了和黑雾的距离。可就在这时,前方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轮血红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血月!”杨戬的声音带着惊恐,“是诛仙阵的怨气引来了血月,我们闯进他的圈套了!”
血月的红光落在飞剑上,马招弟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她看见自己的影子从脚下浮起来,往血月的方向飘去,影子里竟映出个穿嫁衣的女子,心口插着把剑,正是铜镜里看到的景象。
“别盯着血月看!”杨戬的声音带着痛苦,他的影子也在飘动,“是摄魂术!”
马招弟强迫自己移开目光,指尖触到贴身藏着的凤佩,玉佩突然发烫,烫得她一个激灵,眩晕感瞬间消失了。她低头,看见凤佩的金光透过衣襟渗出来,在飞剑上形成一个小小的光罩,将她和杨戬护在里面。
“凤佩能挡怨气!”马招弟惊喜地喊道。
可没等他们松口气,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见一座高台,台柱上缠着黑色的锁链,锁链上挂着无数具白骨,正是诛仙台!
申公豹的黑雾已经追到了身后,他的笑声像炸雷般响起:“姜子牙,看看谁来给你陪葬了!”
马招弟抬头,看见诛仙台上站着个青布道袍的身影,被黑色的锁链捆在台柱上,正是姜子牙!他的头低垂着,白胡子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只有左额角的月牙胎记在血月的红光下泛着诡异的黑。
“师兄!”马招弟大喊着,想冲过去。
可飞剑刚靠近诛仙台,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马招弟看见台柱上的锁链突然活了过来,像蛇一样缠住姜子牙的身体,锁链上的白骨睁开了眼睛,发出幽幽的绿光。
“他在献祭师叔的魂魄!”杨戬目眦欲裂,“想用师叔的仙魂来补全诛仙阵!”
马招弟突然想起老道士给的锦囊,连忙掏出来打开。干枯的梧桐叶在血月的红光下突然舒展开来,叶面上的“赦”字发出金光,化作一道光束,射向诛仙台上的姜子牙。
光束落在姜子牙身上,黑色的锁链发出刺耳的嘶鸣,竟开始寸寸断裂!姜子牙猛地抬起头,左额角的胎记恢复了淡粉色,他看着马招弟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马招弟看懂了,他在说:“快走!”
“我们不会走的!”马招弟大喊着,和杨戬一起催动法力,冲击着那层无形的屏障。
就在屏障快要被冲破时,申公豹的黑雾突然涌了上来,将诛仙台团团围住。黑雾中伸出无数只手,抓住了姜子牙的身体,将他往台中心的黑洞里拖去。
“不——!”马招弟眼睁睁看着姜子牙被拖进黑洞,白胡子在风中最后飘了一下,像只断了线的风筝。
黑洞中传来姜子牙的声音,带着决绝,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招弟,照顾好自己……”
声音消失的瞬间,诛仙台剧烈地晃动起来,台柱上的白骨纷纷坠落,黑色的锁链寸寸断裂。申公豹的惨叫声从黑洞里传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血月的红光渐渐散去,灰蒙蒙的雾气也开始消散。马招弟和杨戬落在诛仙台上,台中心的黑洞还在旋转,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师叔他……”杨戬的声音哽咽。
马招弟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木杖。杖头的“姜”字裂缝已经愈合了,暗红色的血迹变成了淡金色,像被凤佩的金光染过。她知道,姜子牙没有死。
就在这时,黑洞里突然飞出个小小的身影,鹅黄襦裙,双丫髻散着,正是郡瑶!
小师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心口的黑钉已经不见了。她落在马招弟面前,看着台中心的黑洞,眼泪掉了下来:“师兄他……用自己的仙骨堵住了阵眼,把我推出来了。”
马招弟的心沉到了谷底。仙骨是神仙的根本,没了仙骨,就和凡人无异,甚至……
黑洞的旋转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化作一道金光,消散在空气中。诛仙台恢复了平静,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满地的白骨。
“我们回去吧。”马招弟拉起郡瑶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他肯定还在等着我们。”
郡瑶点了点头,却突然“咦”了声,指着马招弟手里的木杖。杖头的“姜”字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刻痕,像个未写完的“瑶”字。
马招弟的指尖抚过那个刻痕,突然觉得眼角一热。她想起铜镜里的扫帚图案,想起井中姜子牙透明的身影,想起他最后那句“照顾好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三人沉默着往回走,走到山神庙时,马招弟回头望了眼诛仙台的方向,夕阳正落在那里,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她仿佛看见一个青布道袍的身影站在夕阳下,白胡子在风中飘动,左额角的月牙胎记泛着淡粉,正朝着她的方向微笑。
“走吧。”她握紧木杖,转身跟上杨戬和郡瑶的脚步。
前路或许还有凶险,但她知道,只要手里握着这根木杖,只要心里还记着那个白胡子老头,就一定能等到重逢的那天。
只是她没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山神庙的屋檐上,落着一只灰鸽子,嘴里衔着根银白色的羽毛,羽毛尖沾着点淡金色的粉末,像极了凤佩上的金光。鸽子歪着头,琥珀色的眼珠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青布道袍,鹤发童颜,正站在夕阳下,手里拄着根新的木杖,杖头的“姜”字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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