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第二天,节目组一早准备好了早餐,送到各组嘉宾的房间。
叶惟岁是被节目组送餐的敲门声吵醒的。
沈初去开了门,工作人员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
但卧室不大,没什么空间再放这早餐。
工作人员低声道:“沈哥,可以放阳台。”
沈初下意识回头,叶惟岁也正巧抬眼,两人的视线撞了一瞬,叶惟岁便掀开被子下床,走过去端过托盘,对他笑了笑:“谢了。”
工作人员连忙道:“叶老师客气。今天录制是上午十点集合,时间还很久,两位老师可以慢慢吃。”
门再次被关上,叶惟岁把托盘放到阳台的桌上,动作停顿了一下。
节目组确实很会在这些细处动小心思。清早的滨海城市,天和海都是碧蓝的,两人面对面地在这种场景下吃早饭,一分的关系都能让剪辑师剪出十分的暧昧。
叶惟岁又回头看了眼沈初。
他记得沈初当年就很喜欢这些小心思。
被他这一眼看得,沈初昨夜好不容易压下的不安再次膨胀起来。
“岁岁,”他下意识上前,张了张口,一瞬间忽然很想把所有事都跟叶惟岁全盘托出。
但几乎是同一时刻,叶惟岁拨开他,去浴室了。
话就这样僵在喉中,理智回笼,他什么也讲不出来了。
这顿早餐两人吃得都很沉默,下楼后,正巧撞见梁启和赵光,气氛便更加尴尬了。
梁启冷哼一声,挑了张最远的椅子坐下。赵光犹豫一下,还是在他旁边落座,并用眼神问沈初——出什么事了?
沈初神色平静,小幅度地摆了摆手。
叶惟岁坐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玩着指尖,忽然转头咳嗽了几声。
这时,沈初神色变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生病了吗?”
叶惟岁拨开他的手,淡道:“没有。”
可刚刚开口说话,咳嗽便紧随其后,一声接着一声。
沈初神色愈发忧虑:“我去拿药。”
叶惟岁好不容易才停了咳嗽,抬手摁下他,起身道:“不用了,我去下洗手间。”
沈初眉头紧皱地起身,想跟上去。但叶惟岁仿佛背后长眼睛一般,又倏得回头:“别跟过来。”
沈初脚步陡然僵在原地。叶惟岁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转角。
梁启翘着二郎腿,颇有些阴阳怪气:“小叶怎么了?这儿天气这么好还会生病?”
在镜头的盲区,沈初神色阴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梁启本还想再阴阳怪气几句,但临了,话忽然被这一眼掐灭。
几秒之后,他掩饰般嗤笑一声,没再说话了。
卫生间里,叶惟岁正在剧烈地咳嗽。祸不单行,许久没发作的偏头痛也在此时冒了出来,他两手撑着,手指死死扣着盥洗台的大理石边缘。
咳嗽稍微缓和一点,他便拧开水龙头,水流很快卷走了水池里的零星血丝。
水流声不断,两边太阳穴那股尖锐的疼痛终于慢慢减退了。
半晌,他又抬头看着镜中人苍白的脸色,用力搓了搓脸。
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只是先天性的免疫力低下。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这种小病不断的生活。
只是他忽然想起来一件很小的事。
去年体检的时候,医生看着体检单上的指标叹气道:“叶先生,您前几年指标明明不错,这两年怎么差了这么多,您有戒烟戒酒吗?平时精神压力大吗?”
……
“岁岁?”
还没清净多久,门外便传来沈初的声音,叶惟岁用力晃了下脑袋,看向镜中的视线突然难以聚焦。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只有一声接一声的敲门声,没了沈初的声音。
叶惟岁掬了一捧冷水,用力扑到脸上,然后动作有些迟缓地打开了门。
“还好吗?”沈初一见他便伸手,神色凝重,“有没有发烧?”
叶惟岁避得很快,甚至没让他碰着,“没事。”
说着他先拨开沈初上楼:“我上楼吃药,你先回餐厅去。”
沈初对他后半句话充耳不闻,紧随他上楼,声音微低:“不舒服就别录了,在这儿休息一天。”
“不用,”叶惟岁很快否决,“又不是什么大病。”
“岁岁!”
叶惟岁闷头往前走,步伐很快。沈初咬咬牙,继续跟上去了。
四楼主卧,叶惟岁从行李箱的夹层中翻出一盒药,倒了一片出来,仰头闷下。
沈初这几年见过吃过的药不少,但对叶惟岁手上的药依旧很陌生。
而且他记得,以前叶惟岁只是身体不好容易生病,并没有到需要时刻带药的地步。
一股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下意识开口:“岁岁你吃的是什么?”
叶惟岁把药扔回行李箱,淡淡道:“补充维生素的,你也要吃?”
沈初咽了咽喉咙,忽然又蹲下来,清透的声音有些暗哑:“录这个综艺……对你来说这么勉强吗?”
叶惟岁也半蹲在行李箱前,此时转眼看过来,眼瞳在窗外日光的照射下有些浅,透明的琥珀色,像是无机质的玻璃,漂亮却毫无情绪。
药物正在舒缓他的大脑皮层,叶惟岁觉得自己如今像是踩在云端之中。
他不觉得烦躁,也不用费心地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用陷进松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的云层之间,便能与世界隔开。
轻飘飘的,麻木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沈初见叶惟岁沉默,心下更不安,伸手就想去看叶惟岁行李箱中的那盒药。
但叶惟岁忽然起身,挡住了他,语调忽然变得温吞:“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沈初喉结滚动一下,慢慢仰头:“我就想听你说一句。”
“说什么?说我很开心吗?”叶惟岁垂着眼帘,措辞嘲讽,语气却平淡无波,“那你未免太过分了,沈初。”
沈初倏得起身,叶惟岁下意识退了一步。
沈初用力闭了闭眼,薄唇缓缓扯出一个很难看的弧度:“那你说,岁岁,你说你一点都不爱我了,一点都不想来录这个综艺。”
声音打着旋儿飘荡,还没落地便消失不见。
主卧内霎时寂静无声。
沈初牢牢地盯着叶惟岁的眼睛,眼底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固执。
药物带来的轻盈感忽然又淡了许多,叶惟岁觉得自己的感官正在逐渐回来。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然后扬手推开沈初,径直下楼。
沈初转头追了上去。
他看清了叶惟岁无声的那两个字——混蛋。
楼下,李明昭和成许也已经下楼了。
见叶惟岁下来,成许问:“小叶你没事吧?生病了吗?严重吗?”
叶惟岁停顿了一下,才匆忙回神:“没事了。”
李明昭也开口:“这儿天气跟北京不一样,水土不服是容易生病,我有带常用药,小叶你缺什么的话跟我说一声。”
叶惟岁冲她笑笑:“谢了明昭姐。”
李明昭摆摆手:“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说着,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飘向梁启和赵光那边。
梁启紧绷着脸,但碍于叶惟岁本人已经在场,到底没再说出什么难听话。
沈初也下来后,录制终于开始了。
今天上午的还是外出录制,根据昨晚的后采决定录制位置。
“如果同组搭档想去的景点一致,那么两位嘉宾就可以同去。如果不一致,那很遗憾,就只能去对方想去的景点进行打卡录制。”
导演组笑眯眯地宣布完规则,便开始播放昨晚后采的片段。
“最想去哪里?”
沈初和叶惟岁的回答都是圣约翰大教堂。
李明昭的回答是姆迪纳城门,成许思考了一下,也说出了跟李明昭一样的回答。
唯有梁启和赵光这一对不一样。梁启想去圣阿加莎塔,而赵光说的是,蓝洞。
片子播完了,导演先问李明昭和成许这一组:“旅游手册上那么多景点,怎么想到去姆迪纳城门的呢?”
李明昭耸耸肩:“那可是权游的取景地,来一趟了不容易,当然得去看看。”
成许笑开:“明昭喜欢权游,她肯定会想去那。”
“所以成姐是因为猜到了明昭姐的心思,才选了姆迪纳城门?”
成许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李明昭,才又转回去看镜头,语焉不详,态度很暧昧:“我也喜欢。”
李明昭忽然侧头看了眼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成许很敏锐地转头,嘴角弯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我们可以一起去玩了,明昭。”
李明昭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下。
叶惟岁右手边是沈初,左手边就是李明昭。
因而他的余光很快就捕捉了李明昭脸上的晦色——看上去非但不高兴,反而有些晦色。
成许毫不避讳地表现着与她的亲近,她反而却显得抵触,为什么?
但他还没想明白,导演的话已经转到了他和沈初这。
叶惟岁收敛起心神,开口道,“我以前来的时候没去成圣约翰,挺遗憾的,有机会再来一次就想去看看,毕竟是瓦莱塔的城市地标。”
“沈哥呢?”
叶惟岁的余光下意识地滑向右边,一下便看见沈初摩挲着腕表的动作。
大概是在想着怎样的措辞能避嫌些体面些,不能授人以柄,落人口实吧。
讽刺的声音难以控制地从心底升起。
叶惟岁强迫自己收回眼神,微微垂下眼帘,警告自己——不要去想。
“沈哥?”导演见沈初始终没说话,又喊了一声。
沈初手指终于停下来。
他抬眼看向镜头,缓缓启唇:“我以前和惟岁一起来过这儿。只是那次我工作忙,不得不提前回国,所以没去成圣约翰大教堂。我知道惟岁肯定会想去这儿,所以我也选这儿。”
叶惟岁瞳孔微缩,下意识转头看他。
沈初也同时转头,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一股叶惟岁很陌生的光茫——
你不是说我不敢在镜头前说这些吗?
我说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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