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园祭前一天的傍晚，樱枫中学的操场格外热闹。各班的展台搭得差不多了，话剧社的成员穿着戏服在彩排台词，烘焙社的甜香顺着风飘得老远，连路灯都比平时亮得早了些，暖黄的光落在刚铺好的红地毯上，映得人心里也热烘烘的。
林溪蹲在天文社的展台后，正用胶带固定地上的星图海报。海报是她熬了两个晚上画的，中央的望远镜镜片被周屿提点后改得格外有神，此刻被夕阳一照，镜片上“反射”的星光像真的在闪。她伸手摸了摸海报边角——昨天不小心被风吹折了个小角，她用贴纸补了朵小小的银杏叶，倒显得更别致了。
“溪溪，帮忙递下剪刀！”陈笑笑站在展台架子上，正往横杆上挂星空照片，踮着脚够了半天，校服裙摆都蹭脏了，“这照片挂歪了！周屿说要对称，强迫症简直没救！”
林溪笑着递过剪刀，抬头时正好看见周屿从操场入口走来。他背着那个黑色双肩包，手里拎着个工具箱，步伐比平时快些，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却没影响他径直往展台走的方向。他似乎没注意到周围打闹的学生，眼里只盯着展台中央那个空荡荡的位置——那是留给望远镜的。
“借来的望远镜呢？”周屿把工具箱放在地上，蹲下来翻找工具，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我跟吴迪说让他下午先搬过来调试，怎么没见着？”
“吴迪刚才说篮球社临时加训，让他去当裁判，估计得晚点。”陈笑笑从架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急什么，离开展还有十几个小时呢，明天早上调试也来得及。”
周屿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看了眼天色。夕阳已经沉到教学楼后面了，天空渐渐变成深紫色，风也凉了些，吹得海报边角“哗啦”响。林溪知道他不是急，是怕——怕这台借来的望远镜出岔子，怕明天来观星的学生看不到清晰的星空，更怕这次展项搞砸了，天文社真的保不住。
“我去催催吴迪？”林溪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不用。”周屿拉住她的手腕，指尖微凉，碰得林溪心里一跳，“我去器材室找他。你在这盯着展台，别让别人碰海报。”他松开手时，目光在她被风吹红的耳尖上停了半秒，又移开，“工具箱里有暖宝宝，冷就贴上。”
林溪愣在原地，看着他快步走向器材室的背影，手腕上好像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陈笑笑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她：“啧啧，‘别让别人碰海报’，说得好像那海报是他宝贝似的。我看他是怕别人碰你吧？”
“别瞎说。”林溪推开她，脸却热了，蹲下去翻工具箱——果然在最底下摸出两贴暖宝宝，还是她常用的樱花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买的。
周屿走后没多久，林溪正蹲在地上整理星图手册，身后突然传来个清亮的声音：“请问，周屿在吗？”
她回过头，看见张玥站在展台旁，手里拿着个文件夹，笑盈盈的。她今天没穿校服，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头发松松地挽着，显得比平时更温婉些。
“他去器材室了，可能过会儿回来。”林溪站起身，往后退了半步，让出位置。
“这样啊。”张玥点点头，目光落在展台上的星空照片上，轻轻“哇”了一声，“这些照片拍得真好，是周屿拍的吗？他总说天文社没什么成果，我看明明很厉害。”
林溪没接话，只是低头捋了捋海报的褶皱。她知道张玥是真心夸人，可听着她自然地提起“周屿说”，心里还是有点闷闷的——就像上次在天台，陈笑笑说张玥要和周屿组队参加物理竞赛时一样。
“我来给他送物理竞赛的报名表。”张玥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老师说今天要交最终名单，他昨天说还没填，我怕他忘了。”她顿了顿，看向林溪，笑了笑，“你是林溪吧？二班的，我知道你。周屿总提起你，说你物理进步很快，还帮他保住了天文社。”
林溪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他……提起我？”
“嗯啊。”张玥点头，语气很自然，“上次物理老师夸他辅导得好，他说‘是林溪自己肯学’，还说你画的星图海报很有意思。”她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事，表就放这儿了，麻烦你转交给他啦，谢谢。”
张玥走后，林溪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个文件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软软的。周屿居然会跟别人提起她？还说她画的海报有意思？她低头看了看文件夹上“物理竞赛报名表”几个字，突然想起上次周屿说“两个人思路不一样，麻烦”，原来他是真的没打算组队，不是随口应付。
“发什么呆呢？”陈笑笑戳了戳她的胳膊，“张玥跟你说啥了？脸都红了。”
“没什么。”林溪把文件夹放进工具箱，声音有点飘，“她让我转交报名表。”
“哦——”陈笑笑拖长了调子，挤眉弄眼，“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倒不像情敌，像……像看‘准嫂子’似的。”
“陈笑笑！”林溪伸手拍她，却被她笑着躲开。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周屿终于和吴迪抬着望远镜回来了。那台望远镜比林溪想象中轻便，银灰色的镜筒，镜头上蒙着层软布，看起来很新。
“累死我了！”吴迪把望远镜放在展台中央，抹了把汗，“篮球社那帮小子非要拉着打加时，周屿去了二话不说就把我拽出来了，差点跟队长吵起来。”
周屿没理他，蹲下来小心地揭开镜头上的软布，拿出工具箱里的校准仪开始调试。他先调了调三脚架的高度，又弯腰凑到目镜前，手指轻轻转动调焦轮，眉头微蹙着，看得格外认真。
林溪蹲在他旁边，帮他递工具。望远镜的镜头反射着路灯的光，亮闪闪的，她忍不住也想看看，刚往前凑了凑，周屿突然直起身，两人的额头差点碰到一起。
“小心。”他扶了她一把，指尖碰到她的肩膀，又很快收回，“刚调完焦距，镜头有点凉。”
林溪往后退了退，心跳得飞快，小声说：“张玥来送报名表了，在工具箱里。”
周屿“嗯”了一声，目光却没离开望远镜：“她没说别的？”
“没……”林溪摇摇头，犹豫了下，还是问，“你真的不组队吗？老师说组队拿奖几率大些。”
周屿调试的手顿了下，侧过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镜片上，亮了一下：“你希望我组队？”
“我不是……”林溪慌忙摆手，“我就是觉得……张玥物理很好。”
“我知道她很好。”周屿转回头，继续调试望远镜，声音很轻，“但我习惯一个人。”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学园祭结束后，我想多花点时间在天文社。”
林溪心里那点闷闷的情绪，突然就散了。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明白——他不是不想拿奖，是更在意这间快要散掉的社团，在意她和陈笑笑加入后，重新有了点人气的活动室。
“对了，”周屿突然说，“明天早上七点来学校，我教你调望远镜。观星的时候人多，你得会基本操作，不然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嗯。”林溪点头，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早上，林溪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操场空荡荡的，只有天文社的展台亮着盏小灯，周屿已经在那儿了。他没戴眼镜，正站在望远镜前，手里拿着本星图册，嘴里念念有词——大概在记今天能观测到的星座位置。
“早。”林溪走过去，把带来的热豆浆放在工具箱上。
周屿回过头，眼里闪过点惊讶：“这么早？”
“你不也很早吗？”林溪笑了笑，把豆浆推给他，“刚买的，还热着。”
周屿接过豆浆，没立刻喝，只是握在手里暖手。他教她调望远镜时，站得很近，林溪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还是旧书混着阳光的香，只是今天多了点豆浆的甜。
“先调水平，”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转三脚架的旋钮，指尖的温度透过她的校服袖子传过来，“再看目镜里的十字线，对准那颗最亮的星……对，就是这样，慢慢转调焦轮。”
林溪跟着他的指引转动旋钮，望远镜里的星星渐渐清晰起来，亮得像颗钻石。她忍不住“哇”了一声，转头想跟他说，却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很软，像蒙着层雾的星空。
“学会了？”他问，声音很低。
“嗯！”林溪点头，心里像揣了颗小太阳。
两人正说着话，陈笑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纸袋：“差点迟到！溪溪，你要的速写本！周屿，吴迪让我给你带的观测记录表！”
林溪接过速写本，刚翻开，就看见周屿的目光落在上面——昨天她在展台后画的速写还夹在里面，画的是他调试望远镜的背影，旁边写着行小字：“10月31日，风很凉，他很认真。”
林溪慌忙想合上，周屿却已经移开了视线，假装看天空：“快开始了，去把星图手册摆好吧。”
她低头看着速写本，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学园祭正式开始时，天文社的展台前很快围满了人。林溪站在海报旁给大家讲星图故事，周屿在望远镜前教大家观星，陈笑笑拿着签到本忙前忙后，居然真的有几个学生问“怎么加入天文社”。
中午人少的时候，林溪靠在展台边喝水，看见周屿蹲在望远镜前，小心翼翼地擦着镜头。阳光落在他发顶，他抬起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笑了笑——是很清楚的那种笑，像春日里化开的冰。
林溪突然想起张玥昨天说的话，想起他买的暖宝宝，想起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调望远镜的温度。
也许，他对她的在意，早就藏在这些没说破的细节里了。
风穿过操场，吹得海报边角哗啦响，也吹得林溪心里甜甜的。她拿出速写本，在昨天画的背影旁边，又画了颗小小的、带着光晕的星星。
今天的星星，好像比昨天更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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