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第一场雪,是在期末考试前一周悄悄落下来的。
林溪早上推开教室门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窗外的银杏枝桠上积着薄薄一层白,像撒了把碎糖霜,远处的操场被雪盖得软软的,连空气都带着清冽的甜。她刚走到座位旁,陈笑笑就从背后扑过来,手里捏着个雪球:“溪溪!下雪了!等会儿课间去堆雪人啊!”
林溪笑着躲开,指尖碰了碰窗玻璃,冰凉的触感透过玻璃传过来。她想起昨天物理补习结束时,周屿站在林荫道上,抬头看天说“可能要下雪”,那时候天还阴沉沉的,她以为他随口说的,没想到真被他说中了。
“堆什么雪人啊,”林溪拿出物理笔记本,翻到上周周屿讲的动量守恒题,“下周就考试了,你物理复习完了?”
陈笑笑瞬间蔫了,瘫在座位上:“别提了,那道传送带问题我还是不会……周屿给你讲的时候,你录个音呗,我回头听听。”
林溪没理她,指尖却在笔记本的空白处轻轻画了个小雪花。笔记本的最后几页,夹着张周屿写的解题步骤,是上周她卡在一道力学题上时,他顺手写的,字迹清瘦,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旁边一行小字:“别慌,分步算。”
课间去活动楼送社团报表时,林溪特意绕去了天文社。雪落在老旧的活动楼屋顶,把天台的栏杆染成了白色,活动室的窗户透着暖黄的光,远远看过去,像个藏在雪地里的小灯笼。
推开门时,暖气混着旧书的味道扑面而来。周屿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物理竞赛的错题本,手里握着那支印着北斗七星的笔,正低头演算。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外面套着校服外套,头发被暖气熏得有点软,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眼镜片。
“你怎么来了?”周屿抬起头,看见她手里的报表,“学生会要的?”
“嗯。”林溪把报表放在桌角,目光落在他摊开的错题本上——上面用红笔改着步骤,旁边画着受力分析图,比给她讲题时更细致。“你还在看竞赛题?不是考完了吗?”
“老师让我整理错题,给下届竞赛生当参考。”周屿合上本子,往旁边推了推,“外面雪下大了?”
“嗯,越下越大了。”林溪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雪沫子飘进来,落在手背上,凉凉的,“你怎么知道会下雪?”
“看星图。”周屿也走过来,站在她旁边,目光落在远处的雪地上,“前天晚上观测时,猎户座的星云比平时模糊,气压低,大概率会下雪。”
林溪忍不住笑了:“看星星还能预测天气?”
“嗯。”周屿点头,嘴角弯了下,“星星比天气预报准。”
他说话时,暖气从他身上飘过来,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林溪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他星图本里那张画着她的速写——旁边写着“雨天,她穿着我的外套”,现在雪天,他就站在她旁边,距离很近,近到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
“对了,”周屿突然说,“你上次卡壳的那道力学题,我又想了个更简单的解法,给你写在草稿本上了。”
他从桌角拿起个新的草稿本,递过来。林溪翻开一看,果然有一页画着简笔画——两个小人推箱子,一个标着“林溪”,一个标着“周屿”,旁边写着“一起推,力更大”,下面是详细的解题步骤。
林溪的脸瞬间热了,捏着草稿本的手指紧了紧:“你画这个……”
“好记。”周屿移开视线,耳根有点红,“你不是总说受力分析像绕迷宫吗?这样是不是清楚点?”
“清楚。”林溪小声说,心里却甜滋滋的。他总用这种别扭又可爱的方式帮她,比直接讲题更让她记牢。
中午雪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把雪地映得发亮。林溪和陈笑笑去食堂吃饭时,看见周屿和吴迪站在操场边,吴迪正拿着个雪球追他,他笑着躲开,外套上沾了点雪,看起来比平时活泼多了。
“你看你看!”陈笑笑戳了戳林溪的胳膊,“周屿居然会笑!还跑!以前我还以为他是冰块做的呢!”
林溪看着他被雪球砸中后背时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她想起第一次找他补习时,他冷淡地说“我没空”,谁能想到现在,他会画小人给她讲题,会站在雪地里和人打闹呢?
“对了溪溪,”陈笑笑突然说,“吴迪昨天跟我说,周屿物理竞赛拿奖后,物理老师想让他当物理课代表,他拒绝了,说‘没时间,要去天文社’。”
林溪心里一动。他居然为了天文社拒绝了课代表?她想起天文社那台旧望远镜,想起墙上的星图海报,想起他每次调试望远镜时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他对天文社的在意,或许不只是因为学长,还有……因为她在这里?
“别瞎想了,吃饭去。”林溪拉着陈笑笑往食堂走,脸却有点热。
下午的物理自习课,林溪对着周屿画的小人简笔画,居然很快解出了那道之前卡了半天的题。她抬起头,想跟陈笑笑说,却看见周屿从教室门口经过,手里拿着个保温杯,似乎在找什么人。他的目光扫过教室,落在林溪身上时,顿了顿,然后快步走了进来。
“你的暖手宝忘在活动室了。”他把保温杯放在林溪桌上,里面是热的,“刚充好电,拿着。”
周围有同学好奇地看过来,林溪的脸瞬间红了,连忙把暖手宝塞进抽屉:“谢谢。”
“嗯。”周屿点点头,没多说,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林溪摊开的物理笔记本上,嘴角似乎弯了下。
林溪摸着抽屉里暖手宝的温度,心跳得飞快。他明明可以让陈笑笑转交,却特意跑过来,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有点在意别人的目光了?
放学后,林溪去活动室拿暖手宝时,发现周屿还在。他正站在望远镜前,用软布擦着镜筒上的雪,动作很轻,像在呵护什么宝贝。
“还没走?”林溪走过去,帮他递了块干布。
“把望远镜擦干净,雪化了会留水渍。”周屿接过布,继续擦,“你呢?不等陈笑笑了?”
“她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林溪看着他擦镜片的样子,突然想起什么,“期末考试后,我们还来天文社吗?”
“来。”周屿点头,语气很肯定,“寒假有小熊座流星雨,我查了,除夕夜那天极大期。”
林溪心里一暖。他连寒假的流星雨都查好了,还特意告诉她,是不是在约她一起看?
“对了,”周屿把布放在桌上,转身从书包里拿出她的速写本——是上次她落在活动室的,“这个忘拿了。”
林溪接过速写本,指尖有点抖。她上次画了张雪天的天文社,旁边还画了两个小人,一个站在望远镜前,一个蹲在地上画雪,没敢让他看。
“我没看。”周屿连忙说,像怕她误会,“就放在桌上,没翻开。”
“嗯。”林溪点头,却忍不住翻开了速写本。刚翻到画雪人的那页,一张小纸条掉了出来,是周屿的字迹:
“最后一页的画,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她连忙翻到最后一页——是她昨天画的,两个小人站在雪地里,中间放着台望远镜,天空有流星划过,旁边写着行小字:“希望以后每个冬天,都能一起看星星。”
他居然看了。还留了纸条。
林溪抬起头,看见周屿站在原地,眼神有点紧张,像在等她的反应。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她的速写本上,正好盖住那两个小人。
“我……”林溪张了张嘴,声音有点抖,却很清楚,“那你……寒假要不要一起看流星雨?”
周屿愣了愣,随即笑了。是那种很干净、很亮的笑,像雪后初晴的太阳,把他眼里的光都点亮了。
“好。”他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等你。”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雪沫子飘在窗外,落在天文社的屋顶上,软软的。林溪握着速写本,看着周屿眼里的笑意,突然觉得,这个冬天一点都不冷了。
她低头在速写本的最后一页,又画了颗小小的星星,旁边写着:“他说,等我。”
原来有些心意,不用大声说出来,一张纸条,一个眼神,就够了。林溪想。
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带着雪的甜味,吹动了桌上的星图册,哗啦啦地响,像在为他们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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