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家主没事吧?”几个门客方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尘渚。
尘渚站在血泊之中清咳一声:“无碍。”
“我等保护家主不周,而今正当特殊时期,先行领罪去院外……捉猫了。”
门客都带上自己的法器,与尘渚作揖。
解卿垂挑眉:“捉猫?”
一老者轻咳一声,觉得即将要说出的话实在荒诞,头不禁一低再低:“若如这妖怪所说,她是狸猫,那么本体便是猫了……这落央城中猫叫声向来古怪,吾等略作讨论,认为在院外也许能有所获……”
尘渚打断:“汉宫秋呢?我是说那具被吃掉的尸体。”
老者忙道:“我们先前见她发疯,便把尸体带走了,等会儿就叫人埋掉……”
“别埋。”尘渚道,“把尸体……藏到我的住所。藏得隐蔽些,若是被发现的话,掉脑袋的是谁可就不一定了。”
“是,是……”老者仓惶退下。
看着七八个门客尴尬离去的身影,解卿垂幽幽地叹道,“哎……这次门外人能力都不行啊。都是废柴。”
尘渚同样自言自语:“这些新手村玩家也太垃圾了。”
解卿垂听不懂他的术语,挑眉看着他,却被尘渚的眼神堵了回来。
等到了家主房院中,尘渚撩起袖,看着自己手臂上慢慢褪去的黑色纹路:“这是孽瘴?”
孽瘴怎么杀伤力这么强?
他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些黑红色线条,试探性地触碰着这些孽瘴。纹路立即顺着他的筋脉溜回去了。
解卿垂解释:“孽瘴一定程度上可以当作武器,但是过多的孽瘴会损伤身体。”
他转过头,却发现尘渚已经倒在床上了。
解卿垂好笑地看着床上那团人:“他们都去抓猫了,你怎么在这睡着?”
褪回的孽瘴沉重地积压在身,尘渚没有睁眼:“我为家主,屈尊与门客一同捉猫有损身份。再者,他们这样胡乱捉猫是找不到汉宫秋真正躯体的。最后,我是病号,我有权休息。”
“行,您老睡着吧。”解卿垂这样说着,却候在一旁不离开。
“走开,我要睡觉。”尘渚感受到脸上投下的阴影,裹起白色凉被翻过身。
解卿垂弯起眼:“城主不知,暖床也是我一大职责。”
尘渚回头皱眉逼视他。这人又在胡言乱语。
解卿垂笑着瞧他:“之前在内外院里都是这样的啊。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做戏做全,叫人知道城主真是个□□纨绔;二来,城主不是常失眠吗?可以把我当安神香啊。”
“……”尘渚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结果解卿垂的安眠效果果真不错,尘渚竟然真就这样在孽瘴的沉淀与解卿垂的注视下入睡了,裹着的薄被如白衣般贴合在他的身上。
不知为何无法动弹,身体被什么东西压制,但尘渚意识是清醒的。
他感知到解卿垂掀起了薄被一角,双指在自己脖颈间捏起一层皮。
“什么样的躯壳,才能装下这么多的孽瘴?”
那万恶的双指又向下探去,尘渚心中只叫骂着醒来要断解卿垂两根手指。
然而解卿垂只是在探他的筋骨,没有作其他。但承载孽瘴的躯体实在敏感,尘渚的意识在双指的轻薄下逐渐散乱。
解卿垂坐下来看他,发现这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了。
他缓缓拉起被子一角,发现尘渚表情很是痛苦,便把他脸上的被子给扯下来了些。
见尘渚眉间逐渐展开,解卿垂刚要躺下,本该睡着的尘渚却突兀地坐了起来。
解卿垂疑惑地看他。
“这是哪里?
尘渚撩起袖子,喃喃自语:“怎么又变多了。”
解卿垂好笑地看着他:“怎么醒了?”
尘渚转头看他:“你是谁?”
解卿垂挑眉:“城主?”
尘渚:“城主是什么?”
解卿垂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这是几?”
『尘渚』看着他的手指:“手指。”
解卿垂沉默了会:“你是谁?”
『尘渚』:“我……我忘了。”
“但是我可以给你看。”『尘渚』拉开袖子,指着一段纯净似水的黑色障纹,“我之前长这个样子。”
这是孽瘴化形了?
解卿垂看着这个心智宛若儿童的小少爷,满脸的不可思议转为好笑。
解卿垂:“你第一次出来?”
孽瘴:“嗯。”
于是乎解卿垂开始骗小孩:“你想不想出来玩儿?”
孽瘴睁大了眼,点了点头又赶紧乖乖摇头,最终化作小小的一声叹息:“不行,我一动位置就变了,主人会怀疑的。”
“你主人困得要死,根本记不住位置的,我现在难得有空,带你出去玩玩?”
“啊……”小孽瘴犹豫着,还是不敢大幅度地移动。
解卿垂挑眉,采取激将法:“那我可走了啊?”
“不行不行!”孽瘴一屁股坐起来,“……我想出去玩……”
解卿垂心中笑开了,却只是这般装腔:“嗯。别给我添乱啊。”
“嗯嗯。”孽瘴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试探着用脚尖点了一下地,肢体有些不协调地向前走着。
解卿垂扶额:“我扶你吧。”
孽瘴点着头:“你是好人。”
解卿垂眯眼:好人?
他露出一个放松的笑:“那等会儿哥哥带你去捉猫儿玩好不好?”
尘渚醒来,已是晚上了。
他想起身去正屋却感觉喘不上气,肺脏很痛。
坐起身缓了缓后,迷糊间隐约觉着床边鞋子的摆放与之前不同。
……
好像左脚的鞋摆得比之前正了些。
“……城主?”解卿垂试探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尘渚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视野中的解卿垂将那件白衣反穿,露出一身红衣似血,却掩埋不掉其间锈味,像是从猩红中浸泡而出的。
尘渚觉得,在那红衣遮蔽之下的解卿垂大抵浑身都是血吧。
尘渚选择低下头继续研究他的鞋子,问:“你去干什么了。”
解卿垂笑吟吟地看他,吐露两个字:“捉猫。”
尘渚问:“院子里的猫?”
“对。”
解卿垂嘴角扯开一个腥甜的弧度:“梁上的猫。”
尘渚皱眉。
难道解卿垂昨晚看到那只怪物了?也看到自己被砍成两半?
他愈发觉得解卿垂身上那股锈味浓重起来,像厚重的血腥味,却又好似混进了别的东西。
……
这个人探不清深浅,目前看来有点危险。
尘渚面上不动声色,很缓慢地穿上了鞋。
“城主,去膳厅吧。”解卿垂虚扶着尘渚。
未见其人,先闻猫声。
此起彼伏的细弱猫叫汇成宏大的洪流,在膳厅中奔淌。
城中猫多,夜晚如婴孩啼哭,瘆人得紧。
膳厅早已围了一圈人,那些从城中捉来的猫儿皆被放在笼子里,孩啼般的猫叫哀转久绝,余音绕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拐卖儿童,骇然至极。
“哎呀,老爷也到了。”锁链中的汉宫秋对于那些骇人声音置若罔闻,只是看到尘渚解卿垂后莞尔一笑,“那我们开始吧。”
她幽幽抬眼:“你们,谁先来?”
一名被众人推出来的布衣拎着笼子前来:“姑……姑姑……娘……”
汉宫秋嗔怪:“叫什么姑姑!说话不要结巴!”
“诶……”布衣擦了擦汗,“姑娘,您瞧瞧,这其中有无您的尊体?”
汉宫秋瞥了一眼:“都被笼子挡住了,叫我怎么看得清?”
“放出来。”她轻飘飘地落了一句,低头欣赏着自己指尖的蔻红。
“是,是……”布衣惟命是从,轻小的猫叫从笼中探出来。
“还有你们!”汉宫秋突然喝道,“把它们全都放出来!”
众人一惊,看了眼体内是尘渚的家主,都犹豫着将笼子打开了。
浩大的猫流奔淌而出,细密的猫吟涌出浩浩荡荡的滔天巨响,尘渚差点被绊倒。
汉宫秋就那样跪坐在浩大的膳厅中间,铜镜间照出的身影明明身背枷锁腿脚污脏,却宛如君临天下。
有门客开口:“小姐,您瞧。我这有踏雪寻梅,雪地金镂,墨染玉珠……”
然而这些异色的猫早已混在一起,男人只能焦急地看着这些墨白融合。
“小姐您看,这玉霄飞练,金被银床是不是您的躯体?”
有青年从逃窜的猫儿中,捉了只通体白色的猫和黄背白肚的猫儿在怀。
“不是,不是。”
汉宫秋眼睛以惊人的速度滴溜溜地转着,瞳仁倒竖,“都不是!你们这群废物!一群蠢货!”
“我的皮呢?我的皮呢?!是不是你们又把它藏起来了?!”
她横眉怒竖,腐烂的色泽如汹涌波涛,似是要溢出来淹没众人。
“啊啊啊啊啊!!”汉宫秋忽然又是一声惊叫,满脸泪水,挣脱了铜钱阵,疯狂抓挠自己的头发:“哥……爹……我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好不好!”
“为什么生病的是我?为什么是我生病?我不要被吃掉,我不要被吃掉,我也不想和别人用一个身子!太可怕了,我不要……!”
解卿垂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她,想看出这是真的黎落央还是突然发疯想吃人的汉宫秋。
汉宫秋仍在嘶吼:“我是黎落央,不是汉宫秋啊!我不想被吃掉……我不是食物……”
“我知道。”
尘渚突然上前,竟轻轻握住她胡乱挥舞的手:“你是黎落央。”
黎落央的呐喊停了下来。
她懵懂地看了尘渚一会儿,却突然头疼欲裂,口中发出婴孩一般凄厉的哭嚎。
哭声越发怪异,尾音的蜷曲与音节的违和才叫人听出这是猫的哀转,而非婴童啼哭。
待黎落央转过头时,解卿垂愣住了。
根根发丝勾勒成形,像有生命一般舞动着攀爬。
黎落央散乱的后脑勺上,缓慢地长出了另一张蠕动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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