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渚愣了愣,木着脸道:“不好意思,那我之前骂错了。这些门外人的实力尚且不知,但那些门客是太封建迷信,以至蠢笨至此。”
解卿垂则是思维紊乱,大为震撼:“……啊?”
但他们微诧的声音早被更为猛烈的嘶吼声覆盖。
“「眼」!滚出来!叫我们变成一群猫是怎么回事!”
“这个「眼」第一次开「门」吗?不能好好当楼主就别当!最好是转给我「口」尝朱姐姐当楼主!”
“「眼」出来挨打!开的什么鬼「门」!”
有人小声提醒:“这里是鬼『楼』,开的就叫鬼『门』……”
“我呸!这「眼」纯脑残,退位给我好吧!有本事自己也去当当猫,城内扒扒垃圾堆就老实了!”
“「眼」怎么不出来?不会是怕了吧?”
“这个狗屁的眸童面是不是疯了?!老子堂堂聆雪翁,竟然沦落到街头与野狗抢垃圾为食!”
一个苍老粗旷的声音吼道。
在众人突如其来的静默中,又一个尖细的嗓音激动地叫道:“「耳」来了「耳」来了!”
“……你不要命了,叫这么大声?不知道老翁最近耳朵坏了脾气特别差吗?”
尖细声倒是无所谓地一摊手:“不知道。”
“别说话了,他……”
“咳咳!”
注意到众人的视线,聆雪翁的声音小下来。
他粗喘气缓着怒火,声音仍旧气得在抖,却弯下厚重的腰背,姿态像是要卑微到尘埃里:“这次的「门」折辱了各位,又叫各位没有机会能展示能力,老翁我代表「五官」向各位致歉。”
“各位放心,此次的「门」自然是不能算数的,老翁我在接下来两个时辰后将会再开一道「门」以赔罪……”
老头子耳朵不好,此时「楼」内的声音早被欢呼声所淹没,他却听不见,仍旧低着头自顾自地在说着什么。
直到最后他抬起头,看着众人张合的嘴才反应过来:“诶你们是不是在吵啊?别吵,别吵,都安静点。反正就这样说定了啊。”
然后老人家就转身离开,倚杖砸出铿锵声。
“……老翁后面说什么了?”有人在沉默中问。
又见大家也都开始沉默,他便想要上前叫住聆雪翁:“诶,老翁!老翁!”
却一次次被老人家登山杖的铿锵砸地声所淹没。
有人劝他:“你别叫了,你凑他耳边他也听不见。”
“就这么着吧。反正老翁说的无非就是要带什么东西啦,注意安全啦……老头子脾气暴躁得很,但在这种大事上还是很细心,嘱咐都很周到。”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善意宽慰道。
「门」里受的委屈是被老头子深沉的歉意所缓解了,「门」也重新有了次开启机会,众人原本怨气滔天的气氛也逐渐轻松起来。
在经历如此疯癫的「门」、以及要仰头看众人还只能发出猫叫的癫狂经历后,大家也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我先前和小五在膳厅中央舔毛,看到城主在安慰黎落央、帮她擦泪,后期还分析出破「门」方法……感觉城主好像也没有说起来的那么恶劣嘛,传言也不可全信。”
“帮她擦泪我倒不知。我只想说,城主原来真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啊。走廊出现后我就趴在城主脚边,看他没走出去两步就这样咳起来了!猛咳不止,势如惊雷!”
“你话没说完呢,‘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后面一句呢?”有人坏笑起来。
“什么‘五步一咳’?”
尘渚好像听到前头有人把「门」中的自己给认了出来,不禁疑惑。
“就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一次行房半月卧榻’啊!这可是我们城主……”
那人突然收敛了坏笑,声音也逐渐弱了下来,默默地转头就看到满脸疑惑的城主。
然后这谈话的几人转眼就汇入了人流中,再找不到了。
尘渚:“……”
他大抵能猜到是说什么的了。
“城主。”
解卿垂唤他:“门外人原有层门外汉的讽刺意味,只是私底下这样随意叫叫,在他们面前还是称呼其为楼中人较为妥帖……”
解卿垂蹙眉:“……城主,您怎么了?”
尘渚竟一下子痛得受不住,弯下了腰,额间沁着细小的汗珠。
以前肋骨痛也是有的,但是这次的疼痛特别夸张。
每寸皮肉上都像是扎了针,要钻出他的骨髓,抽出他的五脏六腑。
草。
这是被妖猫掏心掏肺的痛楚延迟到现在了吗?这反射弧也挺长久的啊……
心脏疾跳,手指抽缩像痉挛。
尘渚恍惚中觉得重力全都消失,眼前画面疾速轮转,他恍若隔世地望着惊慌的人群。
余光中解卿垂毫无预兆地蹭过来,他身下一轻,眼前就此混沌一片。
·
“……想干什么?”
尘渚模模糊糊地睁开眼时,雾气蒸腾上来,捂得他脸上泛热。白色水光勾勒间,身体被解卿垂胡乱摸索而受到刺激。
“不害你的事。”
解卿垂将尘渚托在怀里,恶劣地将尘渚放在温泉入水口,使上涌的水柱正好托着他的腰,也更好去观察他身上障纹。
“城主,得罪了。”
尘渚无力地颤抖着,无助地看着这个疯狗先从自己半露的上身细细观察却并未发现什么,从下将自己亵裤卷起仍未看到。
解卿垂没找到却毫无恼意,只是嘴里喃喃:“身体竟然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瘦得可怕。”
他正想要不要将他裤子扒了看,尘渚腰身因为水柱的刺激而不住颤栗,看到他的行为十分羞愤:“不行!”
解卿垂举起双手以示无辜:“好好,不看不看。”
在尘渚意识逐渐散乱时,解卿垂喃喃自语:“孽障深重的人,爱嗔怒,邪淫重,心不净,口业杀业重;傲慢自大,经常发火;心神不宁,经常生病。”湿发被理到耳后,“这少爷在外装出来的模样还真都对得上。”
“真实情况下,脾气是对得上的,经常发火。身体嘛其实也没有那么脆弱,经常生病的事有待考证。其他都对不上,至少邪淫重是没有的,这少爷这么纯情,真看不出来。”
水光朦胧地蒸腾上来,无形之中勾勒成一个巨大的牢笼。
尘渚动弹不得,无路可逃。他突然感到十分无助,无力地瘫软在那,只能看见解卿垂的唇瓣一张一合。
而身体中的那些孽瘴看热闹一般地在他体内碰撞,刮弄他的骨骼,他快痛死了。
解卿垂突然站起,托起自己却没有要回房的意思,尘渚朦胧间条件反射地挣扎起来。
“你叫啊。”解卿垂歪头看着他,微湿的发丝顺着脸的轮廓垂落,“没人听得到的。这里为了体现您□□形象,可是有很好的隔音效果来保护您的**。”
尘渚本就身体虚脱得动不了了,加上泉中暖气热腾腾地一熏,神志有些不清:是这样吗?
解卿垂看着不语的尘渚愣了。
他是胡乱诓他的,只要城主叫一声,「十弑」那对兄妹就会跳下来把他抓了送去领板子。
于是解卿垂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带了那么一分妖孽样:“……您真可爱。”
尘渚没有力气翻白眼:“傻逼。”
沉默了一会,解卿垂敛了笑意,看不清神色:“城主,我没有对您有任何想法。您放心,我真的不喜欢男人,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解卿垂说完抱着他往月桂草药更浓郁的地方走去。他轻轻坐下,手指沾了点泉水在尘渚背后划开涂抹着。
尘渚这副孽瘴深重的躯体本就比常人敏感,他忍不住微愕出声。
感到有些羞耻,他的唇随即抿成一条线,眉眼朦胧像蒙了层水汽。
“嗯……”解卿垂却少见地没有打趣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后。
在与胸腔相对的背后,孽瘴终于现形。细密的黑红色血气丝线撕裂开来,其中涌动着肮脏的红色孽胎。
·
绵软的床单包裹着残废身躯,白纱笼罩着眼前。
解卿垂说是去换衣服了,不会侍弄就把他丢这了。
尘渚在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
那些孽瘴好似置气一般要将他的新肉旧肉全部刮掉,把他的骨髓生生抽出来。
他疼得无知觉了,昏死过去了,然后便又是疼得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还在疼着。
继而以此往复,露骨的伤痕是多了不少,却还是活着的,死不掉。
他希望解脱,宁愿死掉。
朦胧间再次睁眼时,那些孽胎终于停止了叫嚣涌动。
尘渚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可以小幅度地运动了。
他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刚才的痛苦已如过眼云烟。
……无所谓了。只希望等会不要再痛。
想起解卿垂是在看到他背部后变得有些奇怪,尘渚慢慢爬起来,费力地扭过头想看自己背后。
“在这里。”
尘渚的背部被谁的指尖滑过。
他转头就看见站在一旁解卿垂收回手指,脱了鞋子朝自己的方向爬去。
“……你要干嘛?”
解卿垂停下了,有些郁闷:“怎么又一副我要轻薄你的样子。”
尘渚犹恹恹地看他,一脸苦大仇深。
解卿垂垂眸装无辜:“我对您没兴趣。前面那样……轻薄您,您也知道我是为了把您身上的孽瘴给找出来。”
尘渚:“……”
解卿垂突然抬眼:“我来帮您,好不好?”
尘渚:“?”
“我是医者,本就是来为您治病,帮您去除孽瘴的。”他的眉眼被泉水洗涤去了放浪形骸,眼中什么情绪也没有,“医者,济世救人,勤勉不倦,坐怀不乱。”
他末了又补充了句,再次强调:“我真的不喜欢男的。我自重自爱,只爱己身,无情无欲通真理,超脱尘世乐无疆。”
尘渚沉默了会儿:“我也不喜欢男的。”
解卿垂的眉目舒展,如肆意疏展的窗外柳:“那我们开始吧?”
这人的语气又变得好轻浮。
尘渚却不得不应了句:“哦。”
“翻过去。”
解卿垂顿了顿补充:“因为孽瘴漏出来的部位主要在背上。”
尘渚沉闷闷不语,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背部。
白色被单宛如他那件已被水泡得湿透了的白衣,紧密地贴合在他的躯体上。
等了一会后,尘渚感觉到解卿垂将他的低马尾拨开,一片温热像是要在背上烧起来,酥麻得像鸟雀啄食着皮肤。
“嗯?”解卿垂云一般的声音滑入耳中:“你怎么……”
尘渚颤栗着转头,看到解卿垂其人正歪过头,好笑地打量自己背部的颤抖:“我轻一点?”
“你闭……嘴……”尘渚颤抖地抓紧了被子,找不到音调。
“城主,你知道吗?你的背上的障纹被我烧得好红。”解卿垂尾音仍蹭着笑意。
“……滚。”
艾条在背后隔着距离上下蹭着,一路向上,突然熏烧向了尘渚先前被妖猫砍断又被妖猫汉宫秋抓伤的部位。
断口处有什么东西挤压着溢出,筷·感被艾条烫了出来。
尘渚虎躯一震,生理眼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
解卿垂默默把艾条下移,“……很疼吗?”
“不是……”
“那我继续了?”
“……别!”
尘渚侧过头,看到解卿垂正抚着自己后腰上被熏烧开的障纹,口里还在说:“好像淡了一些。”
“……别摸了……”尘渚无助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声音已经带了点湿意。
他已经在后悔了。
原先只是身体太痛太沉重想要治病,没想到又把自己害死了。
虽然那般锥心蚀骨的痛觉是没有了,但这种疗法令他屈辱得想要立即死去。
解卿垂抬头看他,一下愣住了:“……你哭了?”
腰背间的刺激终于停止,像是劫后余生。尘渚翻了个白眼,残留的一滴泪刚夺眶便洇在了白枕之中。
“……”
解卿垂原本想说什么,却是神色一变,突然拉起尘渚的手。
或许是前面的药浴逼出了毒,尘渚的左手手背已经开始腐烂。
解卿垂垂眸还想去看他,却发现某人已经昏迷不醒了。他默默地把尘渚的头侧过来,防止他又呼吸不畅把自己给闷死了。
尘渚背部的残余孽瘴一点点褪回,黑红色孽胎在叫嚣间欲拒还迎。
解卿垂看着他背后与自己的骨肉筋脉遥相呼应的黑红色线条,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食人的精怪般,贪馋这送到嘴边的唐僧肉。
屋顶。
疆十沉默地和边九对视。
等会儿「耳」就又要开一扇「门」,本想单独站岗让妹妹先回去休息,结果疆十刚跟边九提议完,就听到里面不清的嗯啊声。
大直男疆十直接就萎了。
边九看出来哥哥面色难看:“我没问题,还是你先走吧。”
疆十无比沉重地“唉”了一声,看看下面,又看看妹妹。
边九不解:“他们不是在艾灸吗?”
疆十:“……”
疆十:“你说得对。”
他从小就喜欢捏边九的脸,这次也下意识地捏了下边九的脸。
痛感自指尖传出,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喷血。
边九面瘫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能看出在皱眉:“哥,我的脸很锋利,你手都破了多少次了还记不住。”
她催道:“我一个人就行,你快走吧。”
“……”
疆十抹了抹指尖的血色,一边捏着手指不让血再乱喷,一边含泪找楼娘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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