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追逐，每一次擒获，莫烬珩的目光都像要将听澜的灵魂也看穿。
而每一次听澜的逃脱，虽让他烦躁，却也带来一种病态的满足——看他生气，看他挣扎，总好过看他死气沉沉地躺在怀里。
这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疯魔。
这一次，他逃回自己经营多年、布下重重禁制的洞府。刚启动所有防御阵法，力竭地靠在门上喘息，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如同锁钥契合般的灵光嗡鸣。
莫烬珩不知用何种手段，竟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洞府内厅，正慢条斯理地化解最后一道他自以为无人能解的隐匿防护灵光——那手法，竟带着几分熟悉，仿佛早已洞悉他所有布阵的习惯与弱点。
“听澜，”他抬眼看来，眼神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一次都让听澜心悸，“玩够了吗？”
听澜背脊发凉，猛地站直身体：“莫烬珩，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莫烬珩一步步走近，将他逼至墙角，手指抚上他惊怒交加的脸，“我想让你想起来。想起寒潭，想起我。”
他的手指下滑，再次落在那节柔韧的腰肢上，轻轻摩挲，“想起这里……有多敏感。”
听澜猛地一颤，屈辱和愤怒直冲头顶：“想起个屁！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听澜！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你看上的是他那副皮囊，何必来纠缠我？！强取豪夺，你与邪修何异！”
莫烬珩眼底风暴骤聚，猛地掐住他的下巴：“皮囊？我要的是这里！”他另一只手狠狠按在听澜心口，“两辈子都没焐热的地方！你说不是？好，那我便做到你承认是为止！”
说着便要彻底撕开他最后的屏障。
听澜眼中划过疯狂，周身灵力逆冲，竟是要引动未完全掌握的禁术拼死一搏！“我宁死……”
话未说完，莫烬珩已轻易拍散他逆冲的灵力，将他所有反抗扼杀在摇篮里，反噬之力震得听澜喉头一甜。“在我面前，你想死都难。”
但看到听澜嘴角溢出的血迹和那双盈满屈辱、愤怒却依旧倔强的眸子，莫烬珩动作猛地顿住，那疯狂的占有欲和暴戾像是被冰水浇头，瞬间熄灭大半。他眼前闪过前世听澜自爆元婴的景象，那颗冰冷的心骤然紧缩——他不能再逼他了，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深沉的疲惫与痛色。
他松开钳制，默不作声地替听澜拉好凌乱的衣襟，指尖溢出精纯温和的灵力，小心疏导他因反噬而紊乱的内息，又替他擦去嘴角血迹。
动作间，他自己的力量气息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紊乱，那是强行恢复力量根基不稳的征兆，却被他强行压下。
听澜愣住，心底那丝异样又浮上来——这人明明强势得可怕，为何此刻动作却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
但他立刻压下这念头，冷声道：“莫真人，玩够了就请回。”
“别动。”莫烬珩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疗伤。”他不敢看听澜的眼睛，怕自己再次失控。
听澜僵着身体，任由他动作。灵力入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快速修复着他的损伤。
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莫烬珩输送灵力的气息，似乎……并非那么平稳流畅。
伤处理好，莫烬珩退开一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为什么就是不认？”
听澜抿紧唇，压下心底那丝怪异的感觉，冷声道：“我根本不记得！如何认？莫真人，你修为高深，何苦执着一个不记得前尘、对你只有厌恶的人？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
“没有相似之人！”莫烬珩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只有你。”
他忽然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罐，倒出一颗琥珀色的松子糖，递到听澜嘴边，“尝尝。”
听澜蹙眉避开：“做什么？”
“上辈子，你总爱偷我藏的糖渍松子。”莫烬珩看着那颗糖，眼神有些悠远，“你说，偷来的糖最甜。”
听澜只觉得荒谬：“我不喜甜食。”
莫烬珩的手僵在半空，半晌，缓缓收回，将那颗糖自己吃了。
糖很甜，却化不开他心口的苦涩。“是啊，你不记得了。”他喃喃道，忽然觉得无比疲倦，那股强撑着的疯狂劲儿泄去，露出内里深可见骨的荒凉与偏执。
他不再看听澜，转身撕裂虚空，径自离去。
洞府内重归寂静。
听澜站在原地，看着莫烬珩消失的地方，许久未动。
腰侧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掌心的温度，带着薄茧的触感，还有那句“两辈子都没焐热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自己腰侧那道陈年旧疤，那里，竟在此刻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奇怪的悸动。
他烦躁地甩甩头，试图甩开那点莫名的情绪，但心底某个角落却悄然松动——那人似乎真的在痛苦，可这与他何干？
既已撕破脸，此地不宜久留。他迅速收拾了必要之物，毫不留恋地离开。
既然甩不掉，那便提升实力，强到足以摆脱他！
数日后，黑市。
听澜一身黑袍，兜帽遮面，与独眼商人交易。他需要千年冰魄来修复因多次遁逃和反噬而受损的道基，更为了尽快提升修为，彻底摆脱那个阴魂不散的人。
“听澜真君最近手头很紧？”独眼商人掂量着灵石，“最近追查邪修的风声紧，您要的千年冰魄……极北之地倒是有消息，但那地方危险，守护兽不好惹。”
听澜懒得废话，抛过一袋上品灵石：“地图。”
“爽快！”独眼商人爽快交易后离去。
他攥紧手中地图，羊皮卷轴几乎被他指尖掐穿。极北之地的凶险，他岂会不知？
可想到莫烬珩将他困在墙角，眼神疯得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下一刻却猛地松开钳制，甚至默不作声替他疗伤，最后竟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这反复无常的举动，比直接的威胁更令人心悸。那人心底到底藏着什么？这莫名其妙的纠缠又算什么？
他厌恶这种仿佛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感觉，更憎恶被当作“他人”的难堪。那人越是阴晴不定，他越要斩断这令人窒息的联系。
必须去。立刻。
但他终究未被冲动吞噬。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他转身寻了处荒僻山洞布下禁制。
此行九死一生，他需将连日遁逃反噬的灵力彻底平复。即便心急如焚，也绝不容许自己因准备不足而丧命——那才真是顺了那疯子的意，永远困于这猫捉老鼠的戏弄之中。
调息数日，待气息彻底平稳，眼中最后一丝动摇化为凛冽决意。他毫不犹豫地祭出一张银光流转的高阶破界符——「千里瞬息符」。灵符燃尽的刹那，空间扭曲，他决绝地踏入通往极北之地的风雪之中。
极北之地苦寒彻骨，他费尽周折才找到那处隐秘的冰窟。千年冰魄悬浮于寒潭之上，散发着诱人的灵光。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破开禁制，指尖终于触碰到那枚冰魄——入手刺骨冰寒，磅礴的灵力几乎要将他经脉冻裂，但他死死攥住，将其收入特制的玉盒之中。
他拿到了。
然而，就在玉盒封口的瞬间，一股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冰窟深处，一双巨大的、毫无感情的眼眸缓缓睁开——守护兽醒了！实力远超他的预料！
听澜骇然，毫不犹豫将所有攻击符箓砸出，转身便逃！
但那守护兽速度太快，一道冰息擦过他后背，剧痛传来，灵力瞬间溃散大半。
他强撑着接连动用数张保命遁符，才勉强逃出生天，跌落在一片桃花林外，再也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鲜血染红了他素白的衣袍。
在他昏迷瞬间，远在洞府压制心口诅咒反噬的莫烬珩猛地睁开眼！
命锁传来剧烈的灼烫感，听澜的气息正飞速衰弱！
“听澜！”他心脏骤停，仿佛又回到前世那一刻，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找死！莫烬珩脸色剧变，不顾自身伤势，强行撕裂虚空，循着那感应精准定位！
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桃花林中，将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听澜小心翼翼抱起。
“蠢货……”他低骂一声，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手臂因后怕而微微发抖。
他立刻将最精纯的灵力渡入他心脉，同时撕裂空间，直接返回自己洞府。
仔细处理完听澜身上狰狞的伤口，莫烬珩脸色苍白了几分，心口的伤因强行动用力量而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坐在床边，看着听澜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眉头，伸手想将其抚平，最终却只是虚空顿了顿，默默收回。
他不能碰，怕惊醒他，又怕自己舍不得放手。
听澜醒来时，发现自己似乎来到了莫烬珩的洞府，身上的伤已被妥善处理。
他沉默片刻，从玉盒中取出那枚好不容易才到手、差点丢了性命的千年冰魄，递了过去。这东西虽珍贵，但于他道基修复效果有限，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彻底两清。
“莫真人，多谢再次相救。此物于我无用，聊作谢礼，两清。”他语气疏离，只想彻底划清界限。
莫烬珩看着那冰魄，又看看他冷淡的眉眼，忽然觉得心口那伤比任何时候都疼。
他接过冰魄，指尖微微发白，几乎要捏碎它——他就这么想撇清关系？
听澜不欲多留，起身欲走。
“等等。”莫烬珩叫住他，将一物抛了过来。
听澜接住，入手冰凉，是一面炼制好的护心镜，镜面光滑，隐有流光，材质正是那千年冰魄，却又似乎被加入了其它更为珍贵的材料，气息更加强大内敛。
镜身还残留着莫烬珩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显然是他连夜炼制，甚至动用了本命精血。
“你……”听澜愕然。
“拿去。”莫烬珩转过身，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背影却透着一丝孤寂，“别再让我看见你为这种东西拼命。”
说完，不再看他。
听澜握着那面护心镜，指尖触及那丝温热，心底莫名一颤。
他竟为自己做到这地步？可这又能改变什么？
那句“两清”忽然有些说不出口。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留下护心镜转身离开了。
洞府内重归死寂。
莫烬珩的身影在听澜离去后，沉默着转身。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和并未带走的护心镜，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放他走？怎么可能。
“轮回命锁”所化的无形丝线，比任何神识追踪都更为精准。听澜的每一次呼吸、体内灵力的每一分流转，甚至那心绪的细微波动，都如同在他心弦上拨动，清晰得令人发狂。
他感知到听澜去了黑市，寻了地图，直奔极北之地。那一刻，他几乎要撕裂空间追去——那个蠢货，为了躲他，连命都不要了吗？
但他强行按捺住了。他想起听澜那双憎恶的眼，他不能再逼他。
直到听澜重伤，命悬一线，他才终于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现身相救。他将人带回，疗伤，赠镜，再次看着他决绝离开。
这一次，他学“乖”了。他不再强势地拦在他面前，而是隐于幕后，如同一道附着在听澜影子里的幽灵，通过命锁的感应，贪婪地、病态地掌控着他的一切行踪。
所以，听澜一踏入流云仙坊，他便知道了。
听澜在拍卖会角落坐下，他也早已在雅间内等候多时。
他看着他为那株凝魄草竞价，心中那股暴戾的妒火再次升腾——他不惜重伤也要得到的冰魄，他弃如敝履；如今这株破草，他倒肯一掷千金？
是为谁？难道他身边，已有了值得他如此付出之人？
[狗头]前三章我对主角情感节奏推进很快，主要还是主角们心智“成长”为主_(:зゝ∠)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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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今生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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