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1】
掌灯时分,风恋晚方自后院墙头一跃而下,稳稳栽进地上,砸了个满头大包。
她此时头晕眼花,根本目不择路,脚步发虚不说,还有股浑然生出的贼气,自己对此也甚是无奈——何得在自己的处所还要做贼心虚?
她蹑手蹑脚从地上爬起,不远处突地传来人声和脚步声,吓得一个激灵一跺步盘着旁边的灵树就又爬了上去。
幸得院中植有这样一棵笨头笨脑的歪脖子灵树,树躯粗壮,该两人相抱才能合拢,因她天生爱红,上头的红枫一令四时都灿如烈阳惹人艳羡。
一袭华衣的青年男子和一身青白戎装的娇小女子缓步自院中走来,男人身形高大,脸庞俊朗邪肆,举手投足间显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威严感,偏偏言行随性洒脱自有一股风流,倒是衬的一侧的女子恭敬顺遂,连步子也刻意落了他半步,一路迎着男人的影子跟在后面走来。
女子原是白虎幻形的修士,声音沉闷却又似虎啸般铮铮响动,直直传进风恋晚耳中:“主人,奴下四处寻过都没有她的影子,她定是偷溜了出去的!”
风恋晚心中暗道不好,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周遭的风忽地大了,颇有种裹挟她摇摇欲坠的知觉。她赶忙潜心默念几句清心诀,强撑着让自己继续听下去。
那声音顿了顿又复道:“君上何不说话?奴下当真是不明白,她到底有何好处,竟引得您对这些小小凡人牵肠挂肚!”
女子忽又发起狠来,厉声道:“风恋晚此番当真糊涂!枉您平日对她那么好!她又是如何对您的?半声不吭的跑了出去,还丢个如此蹩脚的劣等法术戏弄于您!”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唯闻女子喋喋不休:“就是她去完屠魔大会后才变成了这样,这一系列行为都当真古怪,她以前何曾又何敢违逆君上您?”
男人始终未有答话,女子却似是找到了关窍一般,忿忿到:“定是那些凡人弄出的劳什子的屠魔大会惹的,奴下当时就应当劝住您才是,这些凡人俗事本就不劳您挂心,偏偏还要许她去,指不定是那里面有什么疯人疯院叫这痴笨丫头给染上了!”
脚步愈发近了,风恋晚脸色煞白,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几乎下意识就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男人的声音就在此刻响起,几乎是撞进风恋晚耳膜,激得她浑身哆嗦,险些从树上摔下去。
那腔调极懒散,好似对任何事物都能十拿九稳般,浑然一股俾倪天下的狂傲。
“她只是出去几日,还犯不着这般数落。”
“不过是放她游山玩水两日,此等气量本尊自然是有的。”
男人音色如他外表一般俊逸,语调却好比老学翁,一贯拖着尾调,显出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必忧心,她自然还是会回来的,倒是今日这番抱怨,”
语调骤然冰冷,透出森然寒意,“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
女人连忙跪下道:“奴下知错!”
颜漠戈淡淡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向红枫,停下了脚步,复道:“仰望星云的常有,可能拨弄星云的普天之下也不过本尊一人,你可知这是何原因?”
白虎道:“世上庸碌辈总多,区区蝼蚁自然只能管中窥豹,何堪能与君上您媲美。’
夜幕渐沉,晚风轻拂过面前锦簇的红叶,那如火如雾的华彩生灵轻晃了几下,擦出星点莹莹的火光,正如风中星火,映在风恋晚绯红的眼中,却最终燃烧为一片红霞般的灰烬。
……原不是什么灵树,只是用星云点缀的一截朽木罢了。
树下的颜漠戈的声音恰如其时响起:“庸人自然不必本尊劳心费力,能让本尊重视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他忽的嗤笑一声,抬手折下一截枝桠,顷刻捏作齑粉。“如今天道阴谋肆虐,荧惑守心之象四起,本尊无暇他顾,只待一切事了……再提不迟。”
说罢,拂袖而去,徒留风恋晚枯坐树上,冷汗涔涔。她总觉得,颜漠戈最后一句话大有深意……
【2】
她足足数满了一个时辰,直至入夜点点细雨飘落,才翻身下树。彼时颜漠戈早已休憩,风恋晚却丝毫不敢懈怠,几乎是一路滑进了自己的房门。
甫一开门,却见白虎捧着一截火烛正站在房中央,风恋晚脚步趔趄,竟生出几分逃跑的念头。
白虎上前一步道:“君上料定夫人现在而归,特意差奴下为你准备了清心护体的丹药调养身子,另奴下来替你镇法,请夫人上座。”烛火摇曳,越发衬的她肤色苍白面容冷淡。
风恋晚定定站了好一会儿,有些疲倦的抬起头,对着白虎扯出一个笑容:“那还真是麻烦了,还劳烦你替我谢谢君上。”
她缓步走上前去,忽被挟住半只胳膊,风恋晚磨着牙讪笑道:“白虎姐姐,何必如此大力?我又不是不听话。”
女人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有什么鬼把戏,这么爱乱跑,我自然得把你看好些。”
倏忽,女人双瞳一动,圆圆的瞳仁乍然如针尖细,青白色的兽眼紧抓着她,疑道:“你身上怎么有凡人男子的味道?”
风恋晚心中一凛暗叫不好,她试图挣开女人的束缚,却被抓得更紧。她急中生智信口胡诌道:“我救了个被魔修凌虐的修士,因他状态不大好,便多呆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
白虎半信半疑:“当真?可别以为你能骗过主人!”
话音未落便凑上前来,两片大而细的猫形瞳仁探究的揪住她。屋内又暗,唯见女人眼底火光明灭。
风恋晚见机不对,自然只能顺毛捋劝。“我当然还挂念着你们,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不是?好姐姐,饶我这一回吧,下次小晚再不这样了。”
白虎冷哼一声,这才松了手,指示着让风恋晚自己爬上床,她自然不再多言,立刻脱了鞋袜坐了上去。
风恋晚这一路行来本就疲劳,更衣后更是头昏脑胀,睡意昏沉间,白发少女抬起手凝起温凉的灵气疏进她额中,她眨眨眼晴,顷刻昏迷过去。
醒来时已是日暮,她暗自纳罕自己居然足足昏迷了一天,连忙从床上爬起,原以为自己已然休整完备,不期想竟还是有些头胀脑昏。
由于心中仍记挂自己临行前对寒影重最后的嘱托,心中惴惴,不尤冲出屋,径直朝颜漠戈房中跑去。
华服青年正坐在院中喝酒,见她急色匆匆,慌不择路寻着过来,便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道:“怎么了?“
此人一笑俊美无俦甚至有些邪气,风恋晚心里面莫名敲起了退堂鼓,她一瞥旁边站着侍奉的白虎,忽的生出几分寒意。
偏偏她素来也是最掐尖要强,拍拍袖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颜漠戈笑意渐深:“多日不见你,倒是终于又变得如从前那旁。”
风恋晚鼻观眼口观心,小声嘟囔:“哈哈,怎么会,小晚我从来都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
说来也怪,若是换做平日里的她,此时定要抓着颜漠戈撒娇讨好,可不知为何,如今竟升起了烦闷躲避之意。
颜漠戈却不吃这套,一语戳穿:“有好孩子会因为夜不归宿昏迷七天七夜?”
风恋晚大惊,猛地站起身来,手中的杯子差点飞出去碎个彻底:“七天?!”
颜漠戈笑而不答,只问道:“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求我?”风恋晚本就心慌神乱,她咬了咬牙,几乎是哀求道:“你能先告诉我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吗?”
颜漠戈静静看着她,左手从虚空中勾来了百里空城赔她的小跟宠玄鸟,那肥头肥脑的小东西活像是被火燎了尾羽毛似的,往下一栽,啪唧一声掉进了风恋晚张开的手心。
“这是你那凡人朋友给你送来的东西,可还认得?”他沉吟半晌,复出言解释:“你睡太久,这东西久唤你不应,往院子乱窜被白虎拾到,才放于我这保管了几日。”
风恋晚赶忙道了谢,颜漠戈不动声色地看她几眼,忽又道:“对了,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伏魔大会,全部结束了。”
“什么?”正在轻抚手中小雀鸟的风恋晚猛然抬头,“嗯,据说是,抓到了那个魔君,听描述,那人之前你和我一同见过,挺弱的,也不知道还怎么轮得到这么多人兴师动众,修真界当真是一群废物。”颜漠戈眉尖微挑,露出一点虎牙,比之刀尖怕是也不遑多让。
听得此言,风恋晚手脚冰凉,有些不知所措。她揉了揉眉心,试图抹去心里惶恐跳动的不安,却也是杯水车薪。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抓起小玄鸟就往自己屋中跑去,留颜漠戈坐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
他不自觉地磨了磨牙,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呵……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3】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风恋晚昏睡七天苏醒,却从颜漠戈口中听闻屠魔大会早已了结,又收到百里空城寄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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