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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皇家书库的夜,比长公主府的更沉。

穹顶的琉璃灯被调得极暗,只留几盏长明灯悬在书架之间,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半尺见方的地方,其余的角落都浸在浓得化不开的墨色里。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的霉味,混着淡淡的樟香。十年、二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光,都封存在这一间间相通的书库里,沉甸甸的,压得人呼吸都轻了。

萧彻提着一盏羊角灯,悄无声息地穿行在书架之间。灯影在她月白色的宫装上晃动,裙摆扫过堆叠在地面的旧卷宗,带起一阵细碎的纸响。

她要找的《禁军旧制考》藏在西厢房最深处,那是先帝亲批的孤本,记载着开国时“禁军可直接向皇室负责,无需经过兵部”的旧例——这是她绕开摄政王扩充兵力的唯一希望。

这等秘密的记载,她不觉得侍女能够精准的找到她想要的书文,便孤身一人来到书库,打算亲力亲为。

指尖划过冰冷的书架,在“兵”字部的标识前停住。正要伸手去够最高层的卷宗,身后忽然传来极轻的翻动书页声。

萧彻的手顿在半空,灯盏微微侧倾,暖黄的光越过书架的缝隙,投到对面的阴影里——

一个青布身影正站在“史”字部的书架前,手里捧着一卷书,看得极专注。

女人的侧脸在灯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唯有握着书卷的手指,骨节分明,正轻轻摩挲着泛黄的纸页。

是沈青梧。

萧彻的眉峰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这个时辰,审阅文书不在宫里待着,跑到书库来做什么?

可她没有出声,只提着灯,悄然后退半步,隐进书架的阴影里,像一头耐心的豹,等着看这只深夜闯入领地的鹿,到底在找什么。

沈青梧手里的书,是《前朝忠烈传》。

她的指尖正停在“沈氏列传”那一页,上面记载着她祖父当年镇守北疆、击退蛮夷的功绩,字里行间满是“忠勇”“赤诚”的赞誉。可再往下翻,却只剩下半页空白。

那是被人硬生生撕掉的,撕掉的部分,本该记载着祖父如何被先帝扣上“通敌”的罪名,如何在狱中遭遇折磨。

指腹抚过纸页边缘参差不齐的裂口,像抚过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沈青梧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去,正要去翻找旁边的《大雍年鉴》——她记得,祖父出事那年的年鉴里,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沈先生对‘忠烈’二字,倒是格外上心。”

一个清冽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似笑非笑的冷意,像冰棱敲在玉盘上。

沈青梧猛地转身,就见萧彻提着羊角灯站在书架尽头,灯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眼底的审视像藏在暗处的剑。她下意识地将《前朝忠烈传》往身后藏了藏,指尖却不小心碰掉了案上的一卷书,“啪”地一声,在寂静的书库里格外刺耳。

“长公主?”沈青梧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深夜在此,也是为查文书?”

萧彻没回答,目光越过她的肩,落在那本被藏了大半的《前朝忠烈传》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本宫还以为,沈先生只懂农书水利,原来也爱看这些‘忠烈故事’。” 她特意加重“忠烈”二字,像在提醒她:你一个寒门士子,也配议论这些?

沈青梧握着书卷的手紧了紧,忽然抬眼,直视着萧彻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

“公主觉得,‘忠’字该如何解?”

萧彻挑眉:“自然是忠于君上,护佑社稷。”

“那若是君上错了呢?”沈青梧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若君上错杀忠良,错信奸佞,这‘忠’,还要不要守?”

萧彻的脸色沉了沉。

她最不喜人质疑君权,尤其是在这皇家书库,在这摆满了“君为臣纲”典籍的地方。

她往前走了两步,羊角灯的光晕将两人笼罩在中间,距离骤然缩近,沈青梧甚至能闻到她发间冷冽的墨香。

“君就是道。”萧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君在,社稷在;君亡,江山亡。连君上都护不住,空谈‘忠’与‘道’,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想起母亲危在旦夕之时抓着她的手,谆谆教导道:“护住幼帝,才能护住这摇摇欲坠的大雍。”

这是她的道,哪怕遍体鳞伤,也必须守住。

“所以,”沈青梧的目光更亮了,像燃得更旺的火,“当年先帝错杀沈家满门,也是‘道’?”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了过来。

萧彻握着灯盏的手猛地一颤,灯油晃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油渍。

她盯着沈青梧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不是寒门士子的谦卑,而是压抑了十年的恨意,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空气仿佛凝固了。

书架间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得两人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

是顶层的一排书没放稳,被方才沈青梧碰掉书卷的震动惊得松动。

萧彻最先察觉到不对,她刚要出声提醒,就见最厚的那本《大雍律例考》失去了平衡,带着一阵风,直直朝着她的额角砸了下来。

“小心!”

萧彻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被一股力量猛地往后拽了一把——

沈青梧的声音比动作慢了半拍。

不是粗暴的拉扯,而是带着急劲的巧劲,将她往侧后方一带。她踉跄着后退,鼻尖擦过沈青梧的肩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混着艾草味。

“砰!”

厚重的书卷狠狠砸在了萧彻方才站的位置,准确地落在了沈青梧前来护驾的左臂,沉闷的响声在耳边炸开。

书页散开,纸页翻飞,像一群受惊的蝶。

萧彻踉跄着后退半步,站稳时,正看见沈青梧捂着手臂皱眉,袖口被砸得皱了一团,隐约能看见里面皮肤泛起的红痕。

“你……”萧彻的话卡在喉咙里。

她方才明明看见,沈青梧拽她的那一瞬间,完全可以自己往旁边躲——那本书砸下来的角度,避开她绰绰有余。

可这人没有,反而用自己的胳膊,生生替她挡了这一下。

是下意识的动作。

她本以为这沈青梧巴不得看她出丑,却没料到,在那一瞬间,对方用的是“护”的姿势,而非“躲”。

沈青梧放下手,揉了揉被砸的地方,抬眼时,眼底的恨意已经褪去,只剩平静,甚至还带着点自嘲的笑:“公主若是被砸伤了,我那江南水患的卷宗,怕是真要石沉大海了。”

她把自己的举动归结为“利己”,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护”,只是怕耽误自己查案。

书库的长明灯晃了晃,灯影在沈青梧的脸上投下斑驳的痕。

她的睫毛很长,垂下去时能遮住眼底的情绪,可萧彻还是看见了,她攥着书页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萧彻盯着她手臂上的红痕,咬着唇,眼神晦暗不明。

她移开目光,重新提起灯盏,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你的卷宗,自己找。别再乱碰东西,砸坏了皇家典藏,你赔不起。”

说完,她转身走向“兵”字部的书架,背影在灯影里显得有些僵硬。

沈青梧望着她的背影,揉着手臂的动作渐渐停了。

方才拽那一把时,指尖触到了萧彻的衣袖,料子冰凉,却带着一丝极淡的体温。

她低头看向手里的《前朝忠烈传》,被撕掉的那一页,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短暂的意外。

书库的灯还亮着,可空气中的火药味,却似乎淡了些,只剩下陈年纸张的霉味,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的气息。

这场关于“忠”与“道”的争执,本就没有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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