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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朔州大捷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帝国的权力中心激起了层层涟漪。林靖率领的边军不仅成功抵御了匈奴一次颇具规模的试探性进攻,更在野狼峪一带的反击战中,凭借精妙的战术布置和将士用命,重创了匈奴一个主力千人队,缴获战马军械无数,取得了新帝登基以来边境线上一次难得的、提振士气的胜利。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至京城,即便是在华氏一族有意把持言论、试图淡化林靖个人功绩的朝堂上,这实打实的军功也无法被完全掩盖。边境的稳定关乎国本,在多方势力的博弈和边境现实的迫切需求下,朝廷的封赏终究还是颁了下来。

除了惯例的金银绢帛犒赏三军之外,还有一道特殊的恩旨,快马加鞭送到了朔州镇远将军府——特许镇远将军林靖之女林晚,入宫陪伴太皇太后一段时日,以彰显天家对戍边将士及其家眷的格外恩宠与体恤。

这道旨意,背后的含义耐人寻味,仿佛多重丝线编织成的锦缎,光华之下暗藏经纬。明面上,这是对林家莫大的荣宠,是对林靖赫赫军功的肯定与笼络;暗地里,或许也夹杂着将其唯一适龄的女儿置于京城、置于宫廷这最森严的眼皮底下,以便更好地掌控乃至必要时作为筹码的深层意图。京城与朔州,繁华与荒凉,温柔乡与英雄冢,这道旨意轻轻一划,便将林晚的命运引向了一个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方向。

林晚心知肚明,这绝非一次轻松愉快的做客。她跪接旨意时,掌心微微沁出冷汗,不是因为喜悦,而是源于一种本能的、对即将踏入那个巨大漩涡中心的警惕。她告别了挥洒过无数汗水的演武场,告别了熟悉亲切的朔州粗粝风沙与豪爽将士,告别了眼中隐含担忧却无法明言的父母,只带着一名自小跟随、名唤青黛的沉稳侍女,以及父亲暗中增派的两位身手不凡、善于隐匿的亲卫在暗中随行保护,再次踏入了那巍峨耸立、朱墙深深、隔绝了外界一切喧嚣与自由的皇宫。

此次入宫,待遇与以往作为命妇之女随同请安时截然不同。她被安置在离太皇太后所居的寿康宫不远的一处独立小院“撷芳斋”。这里虽不似某些宠妃宫殿般奢华夺目,却也清雅洁净,一应物事俱全,院中植有几株芭蕉和一架紫藤,此时正值紫藤花期尾声,尚有几串淡紫色的花穗垂落,添了几分幽静。她知道,从踏入这撷芳斋的第一步起,她就不再仅仅是“林将军的女儿”,而是无数双或明或暗的眼睛注视下的“林姑娘”,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需格外谨慎,如同在薄冰上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安顿下来的次日,按宫中规矩,需依次向几位位份尊贵的太妃请安。在引路宫女恭敬而疏离的带领下,她穿过重重宫阙,来到了安太妃所居的“静怡苑”。与陈太妃宫中的暖香馥郁、陈设精巧不同,静怡苑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清”与“冷”。院中多种翠竹与青松,少奇花异草,殿内陈设简朴,多的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式典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而非脂粉香气。墙上挂着几幅笔力遒劲的山水字画,显示出主人不凡的品味与心性。这里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清冷书卷气,与宫廷整体的富贵华丽格格不入。

安太妃端坐于主位,身着素雅的靛蓝色常服,裙裾没有任何繁复刺绣,头上也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未施半点脂粉。她看起来约莫四十许人,面容严肃,线条分明,眼神清明而锐利,如同古井寒潭,深不见底,通身一股历经岁月沉淀、不容置疑的刚正与威严之气。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便自然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让人不敢放肆。

“臣女林晚,叩见太妃娘娘,愿娘娘凤体康健,万福金安。” 林晚依足宫中规矩,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姿态标准,声音清晰平稳。

安太妃并未立刻叫起,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在她身上停留了比寻常更久的时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那目光并不含寻常后妃常见的嫉妒或轻蔑,却极其锐利、冷静,仿佛能穿透这身崭新的宫装,穿透皮囊,直窥内里的品性与灵魂。

“起来吧,看座。” 良久,安太妃才缓缓开口,声音平和,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却自带一种令人不敢违逆的威严。

“谢太妃娘娘。” 林晚依言起身,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侧身坐下,腰背自然挺直,目光恭顺地微垂,落在自己交叠置于膝上的手背,姿态无可挑剔。

“你便是林靖的女儿?” 安太妃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抬起头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林晚依言抬头,目光恭顺,却不卑不亢,坦然迎向安太妃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打量。她没有像某些初入宫的贵女那般怯懦躲闪,也没有刻意张扬,只是以一种平和而坦诚的态度,接受着这位地位尊崇的太妃的检视。

“嗯,” 安太妃微微颔首,语气稍缓,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仅仅陈述事实,“眉宇开阔,眼神清正,倒是有几分你父亲的英气与磊落,不似那般扭捏作态之人。” 她话锋一转,直接问道:“听说你自幼在边关长大,不习女红,反倒随父兄舞刀弄枪?”

这个问题颇为直接,甚至有些尖锐。林晚心中微凛,谨记着父亲“藏锋”的教诲,谨慎地回答道:“回太妃娘娘,臣女确在边关长大,朔州民风淳朴,亦多尚武之风。臣女自幼体弱,父亲怜惜,故允许臣女随兄长们略习些拳脚弓箭,初衷只为强身健体,磨砺心志,实在不敢称精通武艺,更遑论舞刀弄枪了。” 她巧妙地将“习武”淡化为“强身健体”,避开了可能引人非议的锋芒。

安太妃听了,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女儿家知晓些防身健体之术,也非坏事。强健的体魄,总好过弱不禁风,遇事只会啼哭。” 她话锋再次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只是,既入了宫,便要知晓宫里的规矩。这皇宫大内,非是边塞沙场,讲的是礼仪规矩,尊卑有序,行止有度。一言一行,皆需合乎法度,动静举止,须有世家闺秀的端庄风范。你可明白?”

“臣女明白,谨遵太妃娘娘教诲。” 林晚再次垂首,恭敬应答。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安太妃与陈太妃那种笑里藏刀、看似关怀实则处处设陷的“教诲”截然不同。安太妃的严厉是摆在明面上的,源于其自身恪守的礼法信念和刚直不阿的性情,虽然让人感到压力,却反而少了几分阴险诡谲,多了几分可以把握的边界。

“明白就好。” 安太妃端起手边素白瓷盏中的清茶,轻轻呷了一口,姿态优雅而规范,“你父亲林靖,为国戍边,风餐露宿,劳苦功高。陛下与太皇太后念其功勋,特许你入宫陪伴,这是天大的恩典。你在宫中,当好生陪伴太皇太后,静心修身,谨守本分,莫要惹是生非,便是对你父亲最大的孝顺,也是维护你林家世代忠良的清誉。切记,言多必失,行稳致远。”

“是,臣女定当恪守宫规,谨言慎行,不负天恩,亦不负父亲期望。” 林晚的回答依旧滴水不漏。

又询问了几句边关风物、父亲身体等不痛不痒的闲话,安太妃见问不出什么,也无意多留,便示意她可以跪安了。整个过程,安太妃并未表现出特别的热情或亲近,始终保持着一种符合身份的、疏离而客气的态度。林晚退出静怡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才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位安太妃,似乎并非如陈太妃那般难以捉摸、包藏祸心之人,但那份源于绝对规矩和信念的无形压力,那种不容丝毫逾矩的严格,却比陈太妃的笑脸更让她感到一种沉重而真实的束缚。在这里,犯错似乎更加“显而易见”,也更加“不可饶恕”。

然而,就在林晚努力适应宫中刻板的生活节奏,每日按时向太皇太后请安,表现得温顺守礼,偶尔被召去陪伴年纪尚小的常宁公主读书习字(也因此不可避免地与那位几乎已成为公主影子、无处不在的谢怀玉有所接触)时,一些看似无意、如同春日柳絮般飘忽不定,实则精准投放、目标明确的流言,开始如同潮湿角落里的霉菌,在宫廷某些特定的、关键的角落里悄然滋生、蔓延,附着在每一个看似偶然的交谈、每一次“无心”的感叹之中。

“听说那位从朔州来的林姑娘,在边关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儿,性子烈得很,连军中那些粗豪的将领都要让她三分呢,啧啧……”

“可不是嘛!到底是边塞苦寒之地长大的,少了些教养,野惯了。前儿个我还看见她身边那个叫青黛的丫头,因为份例的菜色不合口味,就跟尚膳监的小太监争执起来了,声音还不小呢!怕是主子平日里纵的,上行下效……”

“这才刚来几天?就这般不知收敛?仗着父兄有点军功,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诶,你们听说没?她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起边关打仗的事,那可是滔滔不绝,言语间对咱们京里的规矩好像还挺看不上眼呢……”

这些流言,声音不高,语速不快,仿佛只是随口闲聊,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在不经意间飘进一些关键人物的耳中。比如,那些负责纠察宫规、面容古板的女官;比如,某些平日里无所事事、以打听和传播各宫秘闻为乐的宗室命妇;也比如……那位本就对规矩礼法看得极重、且开始对这位新入宫的将门之女留了心的安太妃。

起初,安太妃对此并不甚在意,只以为是些无聊宫人嚼舌根子的常态,甚至有些厌恶这种长舌妇行径。但听得次数多了,尤其是当她某日午后在御花园散步,亲眼看见林晚步履生风、脊背挺得如同白杨般笔直、行走间自带一股与宫中那些莲步轻移、弱柳扶风般的贵女们截然不同的利落飒爽之气时,那句反复出现的“野惯了”、“不知收敛”的评价,便不期然地浮上了心头,让她那平日里总是平直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下抿了抿,微微蹙起了眉头。印象,就像白绢染墨,一旦落下,便再难彻底洗净。

而在那象征着清贵与文华、位于皇宫边缘地带的翰林院中,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也在悄然酝酿。那个名叫赵明轩的寒门庶吉士,终于按捺不住内心日益滋长的、混合着文人浪漫幻想与对权力边缘窥探的激荡情绪,在一次由某位与陈太妃娘家有旧、自诩“清流”的官员举办的诗社活动中,借着几分酒意壮胆,文思泉涌(或者说,是鬼迷心窍),写下了一首极其露骨、充满绮丽遐思的《咏木兰词》。表面上是在歌颂古之巾帼花木兰,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对某位“不栉进士”、“红妆跃马”、“幽兰生于朔风”的当代奇女子的倾慕、遐想与近乎狂热的赞美。诗作辞藻华丽,情感充沛,很快便在翰林院及与之往来密切的少数文官小圈子里流传开来。虽然诗作未直接点名道姓,但结合近期唯一一位从朔州入宫、且颇有“女将”名声的林晚,其指向性不言而喻,明眼人一看便知。这首诗,如同一滴突然落入滚烫油锅的冷水,在那些自命风雅、实则不乏龌龊心思的特定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带着暧昧与兴奋的涟漪,也为他日后被有心人轻易利用,埋下了一颗致命的种子。

谢怀玉在常宁公主那宽敞明亮、书香弥漫的书房里,正指导着公主临摹字帖,一个眉眼伶俐、显然是得了吩咐的小宫女悄步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又“无意”间说起翰林院近日最新的风流韵事,特别是那首引人遐想的《咏木兰词》。谢怀玉执着紫毫笔的手微微一顿,抬起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冰冷而满意的笑意,快得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她放下笔,拿起一旁温热的湿帕子,优雅地擦拭着指尖并不存在的墨渍,对正在认真写字的公主柔声道:“殿下,您看,这宫外的人啊,就是心思活络,最喜欢捕风捉影,胡乱编排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林妹妹才刚来宫中不久,人地生疏,就惹来这等不着调的闲言碎语,真是……唉,但愿她心性豁达,莫要往心里去才好,免得扰了在宫中静养陪伴太皇太后的清静。” 她的话语,一如既往的体贴、温和,充满了对姐妹的关怀,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林晚担忧。

常宁公主年纪尚小,对诗词中的弯弯绕绕和人心鬼蜮尚不能完全理解,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专注于笔下的横竖撇捺。而坐在一旁窗边看似专注品茗、欣赏窗外景致的陈太妃,指尖在温热的斗彩莲纹茶杯壁上轻轻摩挲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幽深而算计的光芒。无形的网,已经随着流言的扩散和某些人的推波助澜,悄然撒下,并且正在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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