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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缓缓浸染了朔州城的天空。白日里的风沙喧嚣、金铁交鸣,渐渐沉淀下去,被一种边塞特有的、带着一丝苍凉意味的宁静所取代。镇远将军府内,大部分院落都已熄了灯火,唯有主院书房和林晚所居的绣楼,还透出温暖的橘黄色光晕。

林晚的闺房内,陈设简单,甚至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硬朗。没有过多的绫罗绸缎装饰,墙上挂着一幅北境舆图,角落立着一个放置她小木剑和弓箭的架子,如今,又多了一个专门用来放置那柄玄铁短匕的锦盒。临窗的书案上,一盏精致的白银烛台燃着三支儿臂粗的蜡烛,将室内照得亮堂。

此刻,林晚正伏在案前,小脸几乎要埋进铺开的宣纸里。她手中握着一支小巧的紫毫笔,面前摊开的,并非兵书战策,而是母亲苏氏今日强令她描摹的《女则》字帖。那上面是标准的簪花小楷,娟秀柔美,笔画圆润,是时下闺阁女子最推崇的字体。可这笔在林晚手中,却仿佛有千斤重,她写得极其缓慢,笔画间带着一股僵硬的、想要挣脱束缚的力道,写出来的字,总是显得棱角分明,失了那份柔顺之气。

苏氏坐在离书案不远的绣墩上,手中做着针线,是一件为林晚缝制的夏日里衣。柔和的烛光勾勒出她温婉娴静的侧影,针尖在布料间穿梭,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她并非不疼爱女儿,恰恰相反,正因深爱,她才更加忧心。她出身江南书香门第,自幼受的是严格的闺阁教育,深知在这世间,女子生存本就艰难。美貌、才情、温顺的性情、玲珑的心思,这些才是她们立足于高门大院、乃至那更深不可测、杀人不见血的九重宫阙的依仗。女儿这般崇尚武力、性子直率刚烈,将来若无人庇护,该如何自处?

“晚儿,”苏氏放下手中的针线,声音轻柔得如同夜风拂过窗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你可知,为何娘总要你学这些诗书女红,习这端庄仪态?”

林晚抬起头,因为专注,鼻尖上沾了一点墨迹,像只小花猫。她看着母亲,老实回答:“知道,娘说,女儿家要知书达理,温良恭俭让,言行举止要合乎规矩,方能不辱门楣。”

苏氏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沧桑:“不止如此,晚儿。这世间对女子的束缚,看不见,摸不着,却如同这无处不在的空气,无处不在,无所遁形。它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规训着你的一言一行,一笑一颦。尤其是……若将来,你有朝一日,因着家族,因着命运,不得不踏入那九重宫阙之内。”

“宫阙?”林晚眨了眨眼,努力在脑海中勾勒形象,“是像我们前年随爹爹去京城,路过时远远望见的那个很大、很漂亮、有很多金黄屋顶的皇宫吗?”

“是啊。”苏氏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透过窗棂,看到了遥远皇城那朱红的高墙、金色的琉璃瓦,以及其间无尽的繁华与森严,“那里是天下最富贵、最荣耀的所在,是权力的中心,却也是天下最危机四伏、最容不得行差踏错之地。在那里,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一个无心的举动,都可能被解读出无数种意味,一步踏空,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走到书案前,拉过女儿带着薄茧、略显粗糙的小手,轻轻握在自己温软的掌心,试图将那宫闱的寒意隔绝在外。

“娘给你讲个前朝的故事吧。”苏氏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讲述秘辛般的凝重,“前朝孝宗皇帝时,曾有一位极受宠爱的端贵妃。她与你一样,出身将门,据说容貌昳丽,且武艺超群,性子爽朗明快。初入宫时,凭借着家世与自身魅力,圣眷极浓,风头一时无两,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

林晚听得入神,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可她错就错在,”苏氏语气一转,带着深深的惋惜与警示,“她将沙场上的那套直来直去、锋芒毕露的性子,带入了需要绵里藏针、步步为营的后宫。她不屑于那些妃嫔间的勾心斗角,不懂收敛自身的光华,处处彰显其能,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最终……被有心人设计构陷,冠以巫蛊厌胜之术这等大逆不道的罪名。孝宗皇帝盛怒之下,不顾旧情……那位曾风光无限的端贵妃,最终在冷宫中……香消玉殒。”苏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那悲剧的寒意,跨越了时空,依旧沁人心脾。

林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巫蛊厌胜”是什么,但“冷宫”、“香消玉殒”这些词,带着一种直观的、令人恐惧的冰冷气息。她下意识地反手握紧了母亲的手。

“她错就错在,”苏氏看着女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将本该指向敌人的剑锋,对准了身边看似柔弱的同伴,却不知真正的危险往往来自暗处。她不懂得,女子立世,有时需显其强,以雷霆手段护住所想护之人、所想守之物;但更多的时候,却需懂得示其弱,藏其锋,如狐兔般敏锐机警,如流水般迂回渗透,方能避开明枪暗箭,保全自身,以待来时。这其中的分寸与抉择,需你用一生的智慧去揣摩、去权衡。”

正说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处理完军务的林靖踱步进来。他显然是听到了妻子后半段的话,但刚毅的脸上并无不赞同的神色,只是平静地走到书案前。

他先看了看女儿那张被墨迹污了一角的字帖,又看了看她那双因白日练习短匕劈砍而磨得更加明显发红、甚至起了两个小水泡的指尖。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那张字帖,端详着上面那些带着倔强棱角的字迹。

“字,是人的风骨。”良久,林靖才开口,声音沉稳,“你的字,有锋棱,有筋骨,不肯随波逐流,这是好事。是我林靖的女儿应有的气概。”

林晚听到父亲的肯定,眼睛亮了一下。

然而,林靖话锋一转,取过一支狼毫笔,在砚台中饱蘸浓墨,在那张字帖的空白处,挥毫写下一个大字——藏。

他的字,与那簪花小楷截然不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带着沙场特有的杀伐果断之气。然而,这个“藏”字,他却写得极为内敛深沉,笔势含而不发,劲力蕴于其中,仿佛一座沉默的火山,或是一柄收敛了所有光华、归于鞘中的绝世名剑。

“无论是武艺,还是心性,皆是如此。”林靖放下笔,目光沉静如古井寒潭,看着女儿,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幼小的身躯,直视其灵魂,“匹夫之勇,不过百人敌。懂得运筹帷幄,审时度势,方能万人敌,安天下。女子之身,行走于世,本就比男子多几分不易。尤需懂得,何时该亮剑,锋芒毕露,震慑宵小;何时该归鞘,藏锋守拙,以待天时。”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一下下敲打在林晚的心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他的目光似乎越过女儿,看向了遥远而不可知的未来:“若……真有那么一日,你身不由己,踏入那深宫禁苑。更需谨记——锋芒毕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在那地方,过于耀眼,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唯有懂得藏锋守拙,韬光养晦,方能……行稳,致远。”

林晚看着父亲笔下那个力蕴千钧的“藏”字,又想起母亲讲述的那位端贵妃的悲惨故事,心中第一次对“皇宫”、“权势”、“生存”这些原本模糊而遥远的概念,有了具象的、带着刺骨寒意的认知。那不再是金碧辉煌的想象,而是一个巨大的、复杂的、充满无形刀刃的漩涡。

她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因为力量训练而新生的薄茧与水泡,再看向那个被珍重地放置在锦盒中的玄铁短匕。原来,拥有力量,并不意味着一味地勇往直前、所向披靡。真正的强大,或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它包含着进取,也包含着忍耐;包含着彰显,也包含着隐藏;包含着雷霆一击,也包含着长久的、沉默的等待。

这一夜,五岁的林晚,在父母这番看似矛盾、实则用心良苦、互为补充的教诲中,悄然经历了一次心灵的蜕变。沙场的种子已在心田深深扎根,而关于深宫权谋、关于世间生存法则的第一课,也随着那摇曳的烛影与墨香,深深地烙印在她稚嫩却过早开始思索的灵魂深处。

窗外,北境旷野的风永不知疲倦地呼啸着,卷起一天的沙尘,猛烈地拍打着窗棂,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在应和着室内的教导,又仿佛在预示着,这个生于将门、注定不凡的女孩,未来那漫长、曲折、波澜壮阔,交织着烽火与柔情、忠诚与背叛、坚守与成长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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