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臣科?”闵晟睿转过头来看他,“圣人终于对贺之行不满了?还是看不上卜敬这个闷葫芦了?”
“我想应该都不是。”景铄面色不变。
他还未及解释,那边看完了急递的萧择益已经把重点念了出来:“未及知天命之年者可以应试。”
闵晟睿一顿,接过节度使手中的纸条认认真真读了一遍,这才抬头:“圣人这意思也过于明显了些,就差把长孙殿下直接抬进东宫了。”
“若非如此,”萧择益冷笑,“乐绥一个回京一年不足的宗室子,谁能相信他真的有比肩吴王之力,肯为他改换门庭?田文嘉案就更难以推进了。”
“只是苦了小殿下,这是被架在火上烤了。”他与萧择益对视一眼,“节度使准备什么时候上京?”
萧择益失笑,他家副使这转换口风的速度确实让人望尘莫及,眼见得压的宝有危险,倒是也不说担心皇帝怎么想了:“今晚就走。”
闵晟睿没想到他如此着急,仔细思索了一下却又说:“早点过去也好,我看琳儿前两天发回来的急报说,田文嘉那个案子办的不顺利,郑恒为人刚直不阿,朱辰要为他主子保人,大理寺的两个里面寺卿潘嘉平年迈无力,陈逊又资历太浅,再加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楚王,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萧择益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写就他离开河西期间的文书安排以及给亲信和周边将领的信件,倒是也能抽出心神来回一句闵晟睿的话:“文蕲一战打到最后,吴王差点被诸万的人用马踏死,是田文嘉背后中了十几箭冲进人群中把他捞起来的。吴王行事,向来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必然会死保田文嘉。”
当日晚间,萧择益从河西出发的时候,梁王府的意外来客也证明了他对吴王会死保田文嘉的判断。
此人的到来乐绥完全未曾预料,甚至阍者把来人的名帖递过来的时候乐绥还来回看了两眼。
鹤祐给他拨了拨灯芯,问:“公子要见吗?前两日刚在长宁殿下的宴席上见了楚王殿下,再见他是不是太扎眼了。”
乐绥也在犹豫此事,看了那名帖许久都没能拿定主意,直到半刻钟后阍房回报说来客还在等,乐绥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就让他进来吧。”
人进来的时候乐绥在看礼部方才遣人送来的本朝历次制科考试的制程及考题,常科考试考生的文解与家状是交给户部,由于明年常科考试的审查已经在进行之中,本次制科的审查就交给了礼部。
帘子掀开乐绥便顺着微风吹进来的方向看去,见到熟悉的人影,他笑道:“许久不曾见过陈大人了。”
大理寺少卿陈逊叉手行礼,起来之后才回话:“是,昭公子去中书省之后臣与公子的值所就相距太远了,一直也未曾谢过公子当日遣人相救之恩,逊惭愧至极。”
乐绥摆了摆手:“不是遣人来送礼谢过了?当日令贤与我都得了升迁,但声名都不算好听,彼此避着些也是应当的。”
他表现的善解人意,陈逊愈发脸红:“实则是我兄长那些日子病情反复,家中都心力交瘁……”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怎么说都像在狡辩,慢慢也停了嘴。
乐绥反而仍耐心听着,见他停下还接了一句:“原来如此,早听说陈大郎似乎身体不好,不想前些日子竟如此凶险,我全然不知实在抱歉,令兄如今可好些了?”
陈逊忙点头:“好多了,如今病情又平稳了。”
乐绥起身绕过书桌走到会客处,指了指侧边的椅子叫陈逊坐下,自个儿则坐在中间主位:“那便好,前些日子宫里送来了不少补品,一会儿叫鹤祐从库里给你挑些老参和雪蛤,你带回去叫府上大夫给看着炖了吃。”
本已坐下的陈逊赶紧起来推谢:“臣夜间来寻公子已是叨扰,岂敢再承公子大恩。”
乐绥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恩,哪里累得你承谢,安生带着也便是了。”
陈逊这才深深一礼:“谢过昭公子。”
乐绥手心向下挥了挥示意他坐下:“今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陈逊垂了垂眼,也觉得为难:“我知道公子如今立场微妙,本不该前来烦扰公子,但是……”
陈逊这话说的不假,如今举朝都知道乐绥回京是皇帝用来制衡吴王的,前些日子他在长宁公主宴会上见过楚王的事不算是秘密,陈逊自己也身在田文嘉案中,他再来见乐绥就会显得梁王公子牵涉此事过深了,与皇帝特意把乐绥调到制科主考的用意背道而驰。
陈逊深知此理,来梁王府这一路都只敢走小路,生怕被人看见,但京城之内向来没有秘密,他这番行事很难说是不是掩耳盗铃,若非实在是举步维艰,他绝不愿意把公子昭牵涉进来。
“但是田文嘉一案,大理寺处境实在艰难,昭公子曾经也勉强算在大理寺供职过,我便腆着脸求您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向您讨一个主意。”
乐绥面色冷了一些,身体向后靠到椅背上,同时左手去端茶杯,眼睛也顺势低下去看茶:“陈少卿何出此言呢?”
陈逊看他脸色就知他不快,更添几分心虚,苦笑道:“田将军人刚下到大理寺狱中,吴王殿下的人就来了,交代我们不可苛待,务必谨慎。”
乐绥浅抿了口茶,仍旧默声听着,陈逊继续道:“实则田文嘉一案事发时递交的证据已经非常充足,但是案发半月我们却几乎毫无进展,郑尚书与朱尚书日日争吵,我们甚至未能提审过几次田将军。”
乐绥把杯子返回桌上,杯底与桌子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两位大人争吵些什么呢?”
陈逊早就不堪其忧,大吐苦水:“郑尚书想要连轴日夜审问案犯,得到证词与物证一并上呈圣人,即时结案定论。朱尚书则始终对物证真实与否存疑,每日都在验证物证是否伪造一事上下功夫,不肯提审田文嘉。”
这件事王清君前一天隐晦地和乐绥提过,原来两方是这样僵持不下的。
陈逊继续道:“案犯虽然压在大理寺,但臣人微言轻,在两位尚书跟前并说不上话,田文嘉不能提审,臣就只能每日听两位大人争吵,不由得心急如焚。”
乐绥蹙眉:“潘大人和楚王殿下呢?”
“潘大人年岁不小了,大理寺自己的日常公事都逐渐挪给了我们几个少卿负责,此次也甚少出面,楚王殿下自然是跟臣一道听着两位大人争辩,倒是前几日他见过公子之后回来,人显得主意定了不少,臣这才大着胆子来寻公子的主意。”
乐绥失笑:“我能有什么主意,楚王殿下也是他自个儿有恒心、立身正罢了,我岂敢在长宁殿下面前给楚王殿下拿什么主意。”
长宁公主和吴王兄妹情深众人皆知,吴王前些日子在朝中胡乱申饬大臣也是长宁公主紧急赶会京城拦下来的,陈逊听他这么说觉得也有道理,不由得露出一些失望的色彩。
乐绥看了看他,叹道:“陈大人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第一天吗,大人彼时是否觉得我初入京城,年轻不经事?”
陈逊羞愧难当:“是臣轻狂,公子……”
乐绥抬起手制止他:“我不是要翻旧账,我是想问陈大人记得为什么后来肯听服于我了吗?”
陈逊似乎有所感悟:“公子的意思是……”
乐绥说:“不管主官年龄怎么样,年轻也好,年老也罢,位置摆在那里就是主官,陈大人只知道来讨我的主意,怎么不想想究竟谁才同大人是一荣俱荣?大人兄长身有不适,想来家中父母应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在令兄身上,大人从小必然早慧自立,所以大人并不清楚,寻常人家的小孩儿挨了打,都是哭着回家喊大人撑腰的。”
陈逊立刻从椅子里站起来,跪伏在地:“臣谢公子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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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十四,早朝下了之后乐绥先去了礼部,礼部诸人要向他汇报一下制科考试前期准备方面礼部处的安排,之后礼部将要求参考考生通保或互保、检视户籍、协调官兵,这些都要乐绥一一确认过才行。
不过这些事终究都是细枝末节,真正重要的是本次制科的考题,而这一点皇帝还没有同乐绥说过。
制科考试与常科考试不同,考试内容不涉经史子集而完全就是策论,令学生对国家政策、大政方针和某些朝廷关切的实际问题进行点评,或者让他们提出治国安邦的具体做法,以求更有针对性地找到当下需要的人才。
故而乐绥与礼部众人确认过日后的种种细节之后就去了两仪殿,准备问过皇帝的意思再择选出题。
他到两仪殿的时候皇帝还未回来,仍在太极殿同被留下的几位宰辅议事,两仪殿的小内监把他请到了侧殿,给上了茶水和点心招待着,约莫等了两炷香的时间才有内监来请他说是圣人回来了。
女皇在听过他的奏报之后大力称赞了乐绥与礼部的功劳:“你办事向来得力,朕再放心不过了,这考题一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乐绥俯身行礼:“制科考题牵涉甚广,全凭圣人做主。”
“那就议,”女皇笑了笑,她的身上还未换下早朝时所穿戴的大朝服,上半张脸掩在十二旒之后,“为君之道吧。”
祝大家国庆假期快快乐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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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考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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